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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買子 第三章

府尹大人的生辰宴,受邀前來的幾乎都是睦恫城內或附近的達官貴人和富商,掌燈之前大伙全聚集在府內後方的花園里。

金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而且還是全家出動。

金秀外帶著于觀貞和小女兒去拜壽,金家的雙生子便在花園里走動,前來祝壽的女眷們莫不對他倆張望幾眼,但一對上眼,又全都羞紅了臉‘隱忙逃開,聚在一旁小聲地討論。

「咱們是珍禽異獸嗎?」金如秀沒好氣地道。

「忍忍吧。」

斜晚著自己大哥神色自若地勾笑,讓一票女眷開心得哇哇叫,金如秀不禁無力地嘆口氣。他真的是受夠了這些莫名其妙的女人,不理嘛,又在那邊瞧啊瞧的,要是一對上眼,卻又一個個羞得垂下眼。

羞什麼啊?要真的覺得害羞,就不要那麼光明正大地打量男人。

他惱火的瞪去,正巧瞥見蓮池畔有個姑娘獨自站在楊柳下。

她面對著蓮池,仿佛對周遭的騷動不為所動。

這樣的她引起他的注意,忍不住往旁走了兩步,想要看清楚她的容貌。

她,柳眉杏眼,桃腮菱唇,然而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蓮池畔。

他忍不住想,她到底是在看什麼,怎會教她看得那般入迷……突地,她唇角緩緩揚起,杏眸緩緩笑眯……瞬間像是春融山頭雪,百花齊盛放般教他轉不開眼。

他從不知道,原來姑娘家笑起來竟可以這般恬柔可人。

他的心隱隱顫動著,唇角不自覺地勾彎,直到那雙斂笑的眼眸對上自己時,他上前,想詢問她的名,她卻只是淡漠地從他身邊走開。

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他……他娘的,最好是沒有看到他,他長得高頭大馬,眼楮瞎了才會看不見。

可是,從一開始她就對他視若無睹,不知道是在囂張什麼……也不想想他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對人笑的,對她笑……是看得起她!

後來,他知道了她的名字,知道她是龍家的二千金。

可是,不管後來再見過她幾次,她從沒有正眼看過他……次都沒有,因為他很注意她……直想逮到機會諷刺她引起她的注意,然而從未實現過,因為她根本不理他。

而,從不理假的龍二千金,怎麼可能會是那晚強了他的女人?

但從她身上掉落的手絹,就跟那晚遺留在房里的手絹是一模一樣的,角落都繡了龍飛鳳舞的龍字……是呀,龍不就是她的姓?

「……了不起,都成了這副德性了還能神游。」

耳邊響起娘低柔的冷嗓,金如秀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回到府中……哎呀,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怎麼只要事情一扯上龍靜,他就老是在晃神?

但有什麼辦法,那條手絹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想起三年前初次遇見她時,她的淡漠令他怎麼也沒辦法和那晚的她給連結在一塊。

付著,放松了身體,感覺後膝痛了下,他才驚覺自己正被罰著。

金府大廳上,金如秀頭上頂著水桶,跪下的膝後還夾了根木棍。

金府大老爺金秀外正在替親親娘子于觀貞揚風,順手再斟上一杯涼茶給娘子順口氣。

于觀貞喝著涼茶,冷眼看著跪在底下的兒子。

「金小秀,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好一會,她才冷聲問。

「娘,我不小了。」不要再叫他小秀,好沒有威風。

「你有老娘老嗎?」

「娘一點都不老,和我站在一塊就像妹妹如寶站在我身旁。」金如秀鼓起三寸不爛之舌,頗有乃父之風。

睜眼說瞎話,乃是學習乃父作為的入門第一技。

「你眼楮壞了,還敢跟我嚼舌根……」于觀貞被夸卻壓根不開心,只覺得這孩子跟他父親一個樣,很欠打!走下位子時,順手抄了家法,毫不客氣地就往他的背上一抽。「娘跟你說過什麼?」

金如秀垂著眼,感嘆娘真的老了,手勁變輕了呀……

「老娘在跟你說話,你竟然在神游,是嫌我打得不夠重就是了,」于觀貞吸口氣,朝門外一喊。「玉兒!」

門外男子一身月牙白,回頭揚起的笑意能融盡冬雪。

「娘。」

「給我打!」她將家法丟給金如玉。

金如玉笑眯眼,手中家法甩得琳琳響,嚇得金如秀二話不說放下水桶爬起來。

「爹,救命啊。」真是要讓大哥抽他,他大概個把月都出不了府了。

「我不管,誰要你欺負姑娘家。」金秀外老神在在地喝茶,沒啥同情心地說。

「我沒有!」他喊冤。

「你還敢說沒有,我親眼看到你跟那位姑娘起爭執,而後她拿鞋子打你……」于觀貞毫不客氣地往他額上巴下去。

「對呀,娘,是她欺負我,我臉上還有鞋印!」他指著臉,終于知道那當頭並成到底是在忍耐什麼。

那個沒心沒肺的家伙,居然笑他,早晚把他綁起來丟進舊金河里。

「你有沒有想過,人家姑娘為什麼要打你?」再巴。

「我……」

「我听並成說了,你趁我不在城里,搞垮了兩家南北貨行,還有一家食堂,混蛋東西,老娘是這樣教你的?」

「娘,你先听我解釋。」他趕忙握住娘親的手,不是怕挨打,而是怕娘的手疼,他會心疼。

但在于觀貞沒看見時,他目光閃過凶狠,決定趁著哪天月黑風高時,把並成埋在桃花源的後院里。

「說。」

「那兩家南北貨行專賣假貨,好比是假燕窩、假的九孔螺,反正就是藏了很多假貨再哄抬價錢賣出,像這種惡店,爹說過了,就算官府不查,咱們知道了也要為民除害。」最扯的是,賣假貨還敢跟他拚價錢,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于觀貞看向金如玉,瞧他點了點頭,她再追問:「那家食堂呢?」

「竇家食堂根本就是一家黑店,娘,你知道嗎,在富陽樓……道香蒸紅蟹在秋產蟹膏最肥美時……道菜約莫五斤重,賣價也不過是三兩,可是那家黑店竟然賣十兩,這不是黑店是什麼?」更可惡的是,居然敢訛他,真是活膩了!

他金如秀要是不搞垮他,名字就倒著寫。

「龍家油行呢?」

「娘,你有所不知,你瞧見的那個丫頭是龍家的二房千金,在外人人都知道這丫頭心機深沉,千方百計地要把龍家大房母女給趕出府,像這種狀況,娘,你說我能不出手相助

嗎?」

當然,如果不是因為那丫頭先削價跟他競爭,他也不會做得這麼絕。

但話說到底,這一切的起因皆來自于三個月前的那一夜。

他被強了,強大的受辱感讓他不得不找機會發泄,沒想到龍靜身上掉落的手絹,分明就跟那晚給了他十兩黃金的惡女所留下的手絹一模一樣。

這意味什麼?

意味著龍靜這惡女,恐怕就是那晚強行睡了他,而且還拿十兩黃金打發他的女人;他娘的,他奉獻的只值十兩黃金嗎?

他金如秀是金家二少,不是男娼。

啪的一聲,他的額面再次被擊中,他不禁頹喪著臉。「娘,又怎麼了?我不是都解釋完了嗎?」

「你在我面前裝什麼凶狠,你為什麼就不能學學你大哥?」于觀貞低罵著。

看向自己大哥,他真的是有點反胃,很難適應相同的臉老是裝笑……副桃花樣……不是他要唾棄他家大哥,而是他真的有夠虛偽的。

「反正不管怎樣,除非對方罪大惡極,否則你都沒有權力充當青天審案,況且認識一個人不能只听流言,而是要靠親眼所見,更要用心體會。」當娘的她只能苦口婆心地一勸再勸,要是真的再勸不听,她就干脆把這小子綁在府里,省得他去魚肉鄉民,顯得她教子有多無能。

「娘……我知道了。」既然娘都這麼說了,他就用他的眼好好地看,用他的心好好體會,要是一旦確定她就是強睡他的女人,她就準備任他宰殺……這一次他絕不留情。

「姑娘家都是寶,就像你妹妹一樣,你為什麼就不能把其他姑娘當成你的妹妹如寶一樣疼愛?」

「她又不是我妹……」他跟那「‘頭八字犯沖。

那種傲慢的」‘頭,就是要狠狠地挫她的銳氣,看她慌看她亂,他才能一吐怨氣,不過……今天把她整成那樣,瞧她都吐了,身子還不住地顫著,實在也不怎麼過癮,沒有半點報復後的快意。

「你!」

「好,我會遵照娘的指示。」他立刻空手接下她的掌。

于觀貞稍稍滿意地眯起麗眸。「還有,我不準你為難並成,他要是缺了角掉了發,娘跟你保證,我會扒掉你的皮。」

那藏著殺氣的笑意讓金如秀咽了咽口水,再次確定,大哥好像娘呀。

「好了,抱抱。」于觀貞伸出雙臂。

「娘……」金如秀不怎麼願意,可是還是乖乖地湊上去,還特地彎,讓娘親可以好好地抱抱他。

唉,這真的讓人很害羞,可是娘總喜歡這樣,他也只好任她抱個夠。

「玉兒。」放開金如秀,她立刻轉向金如玉。

「娘,你這次到聚祿城看來頗有收獲,膚白賽雪的,咱們要是站在一塊,人家一定說是姐弟。」金如玉笑眯眼道。

听說侯爺夫人常向宮中御臀討教一些駐顏之法,還和娘一起分享,讓娘一年之中至少要跑一兩趟聚祿城。

「你這孩子嘴巴真甜。」于觀貞被哄得心花怒放。

金如秀很不是滋味地撇著嘴口

哪有差這麼多的,說是姐弟就眉開眼笑,說是兄妹就祭出家法……’

待誤會澄清之後,金如秀抓著金如玉往自己的桃花源走。

「你這又是在干麼,不要又是捅了樓子要我幫你收拾。」金如玉撇開他,S自朝獸圈旁的涼亭一坐。

獸圈里原本只豢養了一只豹,是他倆還小時爹特地送給他們的,後來他們瞧小豹只有一只太寂寞了,才央求爹再買一只,然後就……子孫滿堂了。

金如秀走進涼亭時,幾只大豹幼豹全湊了過來,秸秸獸吼是一聲聲的撒嬌。

「別吵,我現在有要事要談,待會再陪你們玩。」金如秀橫眼瞪去,就見豹兒一只只垂著頭,或坐或趴地在獸圈柵欄邊等候。

「大哥,你記不記得三個月前的那一晚?」他劈頭就問,瞥見並成端來茶水,不由得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並成放好茶水後,立刻識相地拔腿就跑。

一個月前的那一晚?你是要跟我玩猜謎?」金如玉端起涼茶淺嚷著。

「就是我們都在寒煙閣的那個晚上。」

「三個月前我們去了寒煙閣很多回,可不可以麻煩你直接告訴我到底是哪一天?」金如玉似笑非笑地道:「我知道你腦袋不好,不過你至少再多給我一點線索如何?」

「就是……三月十二那晚。」他咬牙道。

「握,你被睡……」

金如秀立刻搗住他的嘴。「對,就是那一晚,你不需要再強調!」夠了,他只要想起那天他是在什麼狀態下被發現的,他就很想去死。

「你現在又問起這件事要干麼,想回味?」金如玉笑得很壞心。

金如秀瞪著他,他發誓如果不是他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掐著他很像掐住自己,他一定會掐死他。

「我是要問你,那晚你有沒有看見龍靜。」深吸口氣,他試著平和地跟他溝通。

「……龍靜?」

「對。」

金如玉微揚起眉。「你懷疑是她強……不要再搗我的嘴。」話到一半嘴被搗真的讓他覺得不舒服。

「不用重述,我只是想問你有沒有看到她。」

金如玉淺啜著茶,看向遠方。「寒煙閣夜夜高朋滿座,我怎麼會知道她在不在場。」況且,同樣那一晚,他也……不,他的狀況和如秀不太一樣。

總而言之,那晚的事他也同樣沒什麼印象,只是沒打算告訴任何人。

「怎麼你還在想那晚的事,那約了我的牙販早找不到人,況且咱們也沒損失什麼,你不是說算了嗎?」金如玉喝著茶問著。「怎麼你又提起,甚至還問到龍靜?」

那晚有個牙販約了他上寒煙閣談事,他提早到,先到雅房等著,豈料卻莫名感到頭暈,就在那時有人推開了房門,帶著他到另一間房。

巧合的是,原本也和人約在寒煙閣的如秀听聞他到了,有件事要跟他說,便到雅房找他,豈料也中了迷香,遭人偷襲後就……被睡了。

男人嘛,就算是如此,也沒損失什麼,再追查下去好像也沒什麼意義,倒不如當成一場意外。

「我會這麼猜想,自然是有我的原因。」

「是嗎?一個姑娘家想進寒煙閣也不是件難事,不過我倒是听說,她習慣上花絛樓和人應酬。」

金如秀听著,攬起濃眉。

這麼說來,那晚是她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畢竟一般姑娘不會隨意進出花樓,但龍靜為了接洽生意,上花樓應酬確實沒少過……而花樓里的花娘不可能如此大膽,敢在寒煙閣鴇娘絮姨眼皮底下做這種事。

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晚,他覺得侵犯自己的女人是個生手,肯定是個處子,可是一個處子為何要自毀清白,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她會不會是喜歡你?」金如玉'f'1.地拋出一個假設。

金如秀揚高濃眉,震驚不已。「怎麼可能,她今天打了我兩次,我要不是看在她是個娘兒們的分上,早把她埋在後山了。」

不過,嘴上是這麼說,但好像也不無可能。

因為喜歡他,所以想要佔有他,到時候要是一舉得于,她更是可以藉此嫁給他……就算他不願意,娘那關也過得去……會是這樣嗎?

「還是說,她想要因此得到你的種,到時候就可以藉孩子要脅你,逼你不得不和龍家和平相處,甚至是要你娶她?」

金如秀聞言,啟口無言,不斷地磨著牙。

孩子……她剛剛吐了他一身,看起來好柔弱,楚楚可憐地勾動他的日側隱之心,難道,她是真的懷了他的孩子?

而她會是喜歡自己嗎?可是要真是喜歡自己,又怎會是那種態度?

她漠視他很久,三年了……要不是他現在真想吞了龍家油行,恐怕她連正眼都不會瞧他。

「如秀,那麼……你現在打算怎麼堵我的嘴?」

耳邊戲澹的惡劣嗓音教他體內爆開一陣惡寒,呆滯地回神看著他。「大哥,你剛剛說什麼?」

他听錯了吧,他們可是雙生子,從小膩在一塊,是無話不說的好兄弟,可是剛剛他好像听到大哥在威脅他……

「這樣吧,只要你幫我巡視礦區,我就不跟娘說這件事。」金如玉笑眯眼,模樣其質如玉,謙美無瑕。

「……」妖孽!

金家油行的特惠在金家長輩歸來之後臨時喊停,惹來民怨,但金如秀也很干脆,雖然結束特惠,還是讓一些來不及下單的外地商客得到些好處,給了他們一點金府玉礦里的二級玉石當補償,這事就到此告一段落。

這些日子,他忙著替他大哥巡視十一縣八個礦區,還得分神回頭管自個兒的油行和錢莊,偶爾還要幫大哥巡視南北貨行,確定里頭貨品的真偽……他娘的,他累得像條狗,他大哥只負責到處應酬游玩,這天底下哪有這麼爽的事。

「誰叫你的鼻子那麼靈,不管是哪種貨品,只要你拿起一聞,就能從味道知道東西對不對,不找你去誰去?」金如玉如是說。

雖然金如秀很不爽,但還是無法反駁。

確實,他的鼻子特別的靈,靈到什麼味道只要嗅聞過的絕不會忘,甚至只要貨品有問題,他都能立刻找出。

他娘的,連他都懷疑自己上輩子是條狗,要不然鼻子為什麼這麼靈。

更可悲的是,他這一輩子都當人了,為何還是常常累得像條狗。

而吊詭的是,累得快要掛掉的他……躺上床……閉土眼,睡蟲就不見,反倒是龍靜那張蒼白小臉不斷地騷擾他。

讓他一夜輾轉反側,隔天醒來眼楮血絲密布得更可怕,只要濃眉一攬就殺氣騰生得教人不敢正對。

他猜想,八成是因為近來太忙亂,所以這件沒處理的事擱在心里,才會讓他睡不好。

于是乎,他挑了一天,把所有的雜事都提前完成,特地前往龍家油行。

反正也沒多遠,就在金家油行隔壁條街而已。

站在門口,發現里頭有陣陣香味不斷撲鼻而來。

那是白茶花的香味……

看向門內,里頭的客人大部分竟都是姑娘家,而龍靜就站在架子前,燃著一款又一款的燈油,讓她們得以比較。

她臉上漾著恬柔的笑,不知道那些姑娘家詢問她什麼,她搖著手,笑露編貝,笑彎那雙水眸。

漂亮的人他看多了,尤其是天天在鏡子里都能看到。

要說大哥的笑,如春風拂柳;如寶的笑,如烈日艷射;那麼她的笑就是芙蓉出水般恬靜優雅,會讓人轉不開眼。

莫名的,他的心跳得好急。

仿佛心里有什麼正悄悄破繭而出,而他卻因為不曾經歷而無法理解。

「二少,你在流口水了。」

金如秀冷冷地橫睨。「你當老子是什麼?」

「不就是二少。」並成不敢再耍嘴皮子,挑了不謅媚也不挑釁的字眼。

金如秀碎了聲,再緩緩調過眼神,剛好對上幾個買好了燈油要離去的姑娘家,她們一個個羞怯地垂首快走。

瞧,這才是正常姑娘見到他應該會出現的反應。

反觀里頭——

「不知道金府二少站在小店外頭有何貴干?」龍靜面色沉靜,語氣森冷得像要將他拆卸入月復。

「……」他娘的,面對他的時候,她只有這一款嘴臉嗎?能不能換一種,他看膩了。要說她喜歡自己,他才不信。「你這個龍府千金,不但管榨油廠,也充當油行掌櫃,真是了得。」

說著,他緩步踏進店內,打量著里頭的擺設,里頭各種香味充斤著卻毫不沖突,甚至融和成一股甜而不膩的清香,猶如空谷之蘭暗自凝香。

龍靜沒看他……一吹熄了油燼。「二十年前,金夫人是崆峒城第一個拋頭露面掌管南北貨行的女子,而那時候民風非常保守,不少人都對這件事有所微詞,或是譏刺嘲諷,可是金夫人卻能讓所有的人都閉上了嘴,因而讓不少女子都有自立作主的機會,小時候听我爹這麼說時,我打從心底的佩服。」

「佩服是應該的。」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母親。

「可是我真不懂,她為什麼會教出這樣的你。」

「老子又怎麼了?」他娘的,這女人三句話里就非要有一句戳他不可,戳痛他她是很爽是不是?

「你不是我老子,金混蛋。」

「你!」他猛地襟口,因為他身後有個眼線,他今天說了什麼,恐怕會一字不漏地傳進娘的耳里。所以他要忍,非忍不可。「我今天來,不是要跟你吵架的,龍二千金。」

「那麼是要跟我討人情?」她冷漠地看著他。

她已經看透這個人了,就算是天地倒轉,這個人的囂張跋扈也不會變。她再也不跟他說理,就算金家油行結束了特惠,她也不認為是他的主意。

說穿了,八成是因為金夫人回府了,才讓他的惡行稍稍收斂。

「我跟你討什麼人情?」他濃眉一揚。

「金家油行已經結束特惠了,不再沖擊我龍家的生意……但我不會感謝你,就這樣。」龍靜轉身進後院,將店里的事交給其他伙計。

金如秀眼角抽動,擺了擺手,示意並成在外頭等侯,大步邁出跟在她的身後,伙計想要阻止,卻被他一雙豹眼給瞪得僵在角落不敢動彈。

龍靜拐進後院涼亭里,突地發覺身後有腳步聲,回頭望去,眉頭緊擰著。「金二少爺,我並沒有請你進來。」

這人是怎樣,就不能和平相處,就非得要逼得她抓狂,失控地當街打人?

想到那一天……她真的是羞得無地自容,簡直是把爹的教誨和娘的教導全都給丟進河里了。

不管再怎麼生氣,她都不該那麼失控,可是面對這種混蛋無賴,在講不通的情況之下,她真的是忍不住怒火。

「你沒有請我進來,難道我就不能進來?」

「你是惡霸?」

「好說。」他回得大雷不慚,徑自走近她。

「你……」她氣得想跺腳,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還是忍著氣,「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你那天吐了我一身,難道你不覺得應該要跟我說聲抱歉?」

「啊……」她目光飄了下,想起那天……對握,她後來吐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現在可以走了嗎?」

道歉是很容易的,只要能把他送走。

「你可不可以多點誠意?」嘖,虛應得那麼明顯,當他瞎了看不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忍著氣,朝他欠了欠身。

「好,我大人有大量的不跟你計較,是說你應該請人送茶水過來吧。」他轉進涼亭里,大刺刺地坐下。

龍靜死瞪著他。

這混蛋真的是狂妄囂張到眼里只有自己,真的很知道該怎麼激怒她。

「小姐……」

從廚房端來溫茶的巧瓶,本來是要把茶水送到店里給龍靜解渴的,豈料一出廚房就瞧見金如秀出現在後院涼亭,趕忙走了過來。

龍靜接過她手上的茶水。「去把長治找來。」

「好。」巧瓶拎著裙子往外跑,準備到榨油廠討救兵。

龍靜將茶水往他面前一擱,隨即在他對面坐下,冷沉著臉瞪著他。

金如秀卻沒感到任何不自在,徑自倒起茶水,嘴里咕噥著。「真是的,到底懂不懂待客之道?」

「你算是客嗎?」

「我不是嗎?」他淺嚷了口反問,隨即又皺起眉。「你家的丫鬟也未免太不機伶了吧,這大熱天的,泡的居然是溫茶。」

他熱得都快要發汗,居然還要他喝溫茶,真是……

「那種不‘懂得經營,只會耍手段的惡商,絕對不會是我的朋友。」龍靜嘴角微勾,笑得愉快。「不是我的朋友當然也不會是我的客人。」

「誰說我是個只會耍手段的惡商?」他眉頭一沉,不怒自威。

這話要是隨便其他人說的,他一定會想辦法把對方給埋了,但因為是她,所以他勉強忍受。

「你還能有什麼把戲?」她只听過他怎麼整垮哪些店,倒沒听過他有多了不起的經營之道。

「你剛剛店里賣的幾樣燻香燈油,有含笑、迎春、歲蘭、白茶花……還有一種是連翹。」他沉聲道.龍靜呆住。

他是狗嗎?除了連翹之外,其他的花都帶有特殊的香氣,他分得出來她也沒覺得有多了不起,可是連翹並沒有,她用的是連翹特有的樹油,沒想到他竟連那味道都聞得出來。

驚詫之余,對上他那得意的表情,她眉頭忍不住抽動。「就算你猜得出來,這也不代表什麼。」

「不過,我好像還聞到一股淡淡的刺鼻味。」他吹著茶,不斷回想,然那氣味被花香味給掩蓋,他怎麼也猜不出那是什麼氣味。

「你想太多了。」龍靜不耐地替自己倒杯茶,淺嚷了一口。「你要走了嗎?金二少。」

「你為什麼老是要趕我走?」不是他要說,這還是他頭一次姿態擺得這麼低,試著跟她和平相處,可她卻是壓根不領情。

真以為他這麼喜歡來嗎?

他來是有原因的,或許把事情搞清楚之後,他才能好好睡個覺……他娘的,打從她吐在他身上後,她那蒼白的小臉,那柔弱的模樣該死的騷擾著他,還有她身上的謎,他要是不弄個水落石出,日子要怎麼過。

「那是因為我不想……」說到一半嘔吐感無預警地涌上喉口,她死命地忍住,抓起手絹搗著嘴。

「因為你不想怎樣?」他懶懶抬眼,卻發現她有異狀,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你怎麼了?」

她好像是想吐卻硬忍的樣子,而這反應真的很像是懷孕,就跟當年娘懷了如寶時一樣……所以,他應該沒猜錯吧,她的肚子里其實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龍靜痛苦地閉上眼,那股惡心感像是在跟她唱反調,她愈是忍它來得愈強勁,胃緊縮痙攣著,強擠著喉頭,教她忍出一身冷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只要吐出來她就會好多了,可是她不能吐,她不想在這混蛋面前吐。

「喂,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起身繞到她身旁,伸出的手猶豫了下,終究還是落在她背上輕拍著。

這一輕拍他才驚覺……她好瘦,這背上連點肉都沒有,好像他只要再微使勁,她就會被他拍碎。

而這一輕拍,更是教龍靜整個崩潰。

那有一下沒一下的力道,像在催促著她趕緊吐出,好讓自己舒服,可是她不希望引起他不必要的臆測。

「是不是每個女人懷孕的時候,都會這麼辛苦?」龍靜怔了下,瞬間嘩啦啦……盡數吐在他的腳邊。

金如秀眼角抽搐著,緩緩垂眼瞪著她,額角青筋不斷顫跳。

龍靜顫巍巍地抬眼,對上他凶惡如鬼的眼。

「……你就這麼喜歡吐在我腳上?」到底是要吐幾次,可不可以一次說清楚……次完成!

「我……」

「我有說錯嗎?」

「你……」

「你懷孕了,沒錯吧。」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龍靜臉色丕變……時之間腦袋竟是空白的。她應該要反駁的,想辦法掩飾,可是他說得好肯定,教她說不出話。

「你一個雲英未嫁的千金竟已有孕在身……是誰的種?」見向來伶牙俐齒的她呆傻著,他就知道自己沒猜錯,而現在他只想知道這孩子是不是他的。

「你……」她突地揪住他。「孩子是誰的不重要,求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既然被他看穿,她就不隱瞞了,只盼他能像個君子為她保守秘密。

金如秀不禁皺起眉。

怪了,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她這模樣壓根不像演的,仿佛讓她懷有孩子的不是他……

「算我求你,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她咬著唇央求著,卑微的姿態是他不曾見過的。

吊詭的是,他突然覺得有點不爽。

「小姐!」

聲音驟至的瞬間,掌風已經拂上金如秀的後頸,教他不耐地反掌回擊化解,再一掌直往來者胸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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