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的任性嬌妻 第六章
江明茵那個小笨蛋失蹤了!
翻遍了整個北部都找不到人,孟夢和羅曉葳找得人仰馬翻,找遍了各種江明茵可能去的地方,卻連個鬼影子都找不著。
無可奈何之下,她們只好打了通電話到江明茵的台南娘家。
「沒有……真的沒有,茵茵沒有回家,也沒有打電話給我們,我跟她阿爸也很煩惱,成天坐在家里等電話。」
江母一邊接听電話,一邊看向躲在門邊拚命比手勢的女兒,臉上盡是欺瞞的心虛。
江明茵雙手合十,把江母當作活菩薩似地不停拜啊拜,還擠眉弄眼地懇求江母千萬不能泄漏她的行蹤。
「好,我知道了……如果她有跟我聯絡,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們。不好意思,茵茵這孩子老是麻煩你們,害你們擔心了……好,我會保持聯絡的,再見。」
電話一掛上,江明茵才停止重復跪拜的滑稽動作,松了一大口氣地癱在榻榻米上,看著五斗櫃上的那盆王妃雷神白覆輪。
她真沒用,在鬧失蹤之前還不忘帶走小皇修。
這盆多肉植物是虎斑花紋,是極為稀有罕見的品種,更是他心愛的植物,新婚之夜他親手交到她手上,卻也預告著她未來必須跟這盆多肉植物共度漫漫長夜……
她老是抱著小皇修靠在沙發里,一個人自言自語,或者是發發牢騷,像個傻子一樣。
但是想扔著不理又舍不得,已經習慣成自然,不管到哪里都帶著小皇修,否則心會慌、會亂,像弄丟孩子的媽媽,什麼事也無法做。
「你這個孩子也真是的,都已經結婚了,還要讓我們兩個老的替你擔心。」江母開始碎碎罵,不知道女兒為什麼要故意躲著朋友,還賴在娘家不肯回台北。
「媽,你就饒了我吧!你跟爸都已經念了半個多月了,你們不煩,我耳朵都快長繭了。」
「你跟阿修是怎麼回事?吵架了?還是你又跟他鬧脾氣了?」江母忍不住開始關切小倆口的感情問題。
「沒有。」江明茵弱弱地否認。
躲回台南的家里已經半個多月,天天不是玩?!就是躺著發呆,完全不敢向父母提起任何關于離婚的只字片語,能瞞一天是一天,十足的鴕鳥心態。
萬一讓觀念守舊又保守的父母知道,當初吵著要閃婚的寶貝女兒居然維持婚姻不到三年就離婚,而且還是被老公給休掉,到時候肯定會鬧得風風雨雨,說不定還會要她跪在祠堂悔過哩!
但是,她也不能一輩子賴在家里,是應該認真考慮將來的事情了……
看是要重返學校把書念完,還是認真地找份穩定的工作,或是干脆把登記在她名下的豪宅轎車都變賣,然後再把這筆錢拿去投資或開一家精品店什麼的……這類迫切相關的問題都應該好好想一想了。
一想到這些繁瑣的煩惱,江明茵的頭就好疼,好像有萬千小針在刺。
「手機怎麼不開機?這麼久沒回家,阿修應該會擔心吧?」江母還在嘆叨。
「這里就是我家,他有什麼好擔心的?」江明茵小聲咕噥。
實情是,她根本不敢開機,害怕打開手機之後,會在一堆的未接來電中找不到展皇修的手機號碼,那她一定會當場崩潰大哭。
但就是因為她的膽小,以至于她不知道手機里有近百通的未接來電,全都是展皇修的手機號碼。
「你都已經是人家的太太了,要成熟一點,不要還像以前那樣愛鬧脾氣,而且再過幾年就要當媽媽了一要學著獨立一點……」
「媽,我還年輕,沒有想過要當媽。」她可不想這麼快就當個在家帶小孩的黃臉婆,還得時時擔心老公會變心。
不過這個顧慮大概用不上了……她連老公都沒了,哪來的孩子?
「你跟阿修有避孕嗎?」江母忍不住關心地問。
「媽!」江明茵紅了臉,總覺得在父母面前談這些好怪,而且又尷尬。
「我這是在關心你。」
「這種事情我們自己會看著辦,你不要瞎操心啦!」天曉得現在的她要跟誰生孩子?江明茵暗暗苦笑。
「你這孩子……都當人家的太太了,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害羞的?」江母笑罵。
「媽,我問你哦,當初你嫁給爸的時候,有曾經後悔過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江母訝異。
「就……就好奇呀!」江明茵心虛地說。
江母不疑有他,自顧自地回憶起來。「當初嫁給你爸的時候,他的生意還沒穩定下來,天天都要跟客戶應酬到很晚,三不五時就要出去談生意,我很沒安全感,覺得老公隨時會丟掉,或是老公根本不愛我,所以才會不喜歡回家,越想越害怕,晚上睡覺的時候常常一個人躲在棉被里哭。」
江明茵恍然大悟。
「原來你跟爸也有這麼一段哦……」這一整個就是她的心情寫照嘛!真不愧是母女,連婚後遭遇都這麼像。
「不過後來我漸漸想通了,你爸也是為了我和肚子里的寶寶在努力打拚,我不應該這樣疑神疑鬼,或是拿這種小事三天兩頭就跟他吵架,我既然是他的太太,就應該幫他分憂解勞,應該成為他的後盾,而不是再讓他心煩,念頭一轉之後,我自己心里好過了,跟你爸的感情也越來越好,不會再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
一提起甜蜜的往事,江母的臉上滿是女人的嬌羞,仿佛又回到當年新婚燕爾的時候,記憶猶新。
江明茵听完之後,內心卻是滿滿的慚愧。
是呀,展皇修必須扛起一個大集團上下所有員工的生計,還得背負父親的期望,每天忙得像顆陀螺,根本沒有閑下來的一刻。
而她,天天吃好穿好的,住在美麗豪宅里面,什麼事也不用做,只要盡情的坐享其成就好,卻還天天埋怨老公這個那個……
她真的好糟糕!
但是,一想起展皇修老是想把她藏起來的態度,她心里又冒起了一陣酸澀。
她真的有這麼差嗎?
讓他這麼害怕她曝光,也不敢讓她陪他一起出席各大場合,就跟見不得光的情婦一樣,兩人只能偷來暗去地在一起。
「哎呀,都已經這麼晚了,你爸快下班了,我得快點去煮飯。」江母從自我陶醉中醒來,沒發現女兒的異狀,一心只忙著煮飯給心愛的老公吃。
江明茵躺在榻榻米上,繼續當她的廢材,腦海止不住又開始想些亂七八糟又沒用的哀怨念頭。
「茵茵,醬油用完了,你去巷口的超市買一下。」廚房里傳來江母的請托聲。
「哦。」自知已經當了太久的米蟲,江明茵只好認分地動身。
拎了錢包出了家門,江明茵懶洋洋地前往超市。
進了超市,她一邊找著擺放醬油的區域,一邊漫無目的閑逛著。
「衛生棉特價……身體乳也有折扣。」江明茵被女用商品吸引,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東張西望。
添購了一些日用物品之後,她繼續往前走,看見琳瑯滿目的,正想快速通過,眼角余光卻發現一樣神奇的小東西。
「驗孕棒……」想不到現在的大賣場真的是應有盡有。
趁著四下無人,她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到擺滿各種品牌的驗孕棒區,一臉好奇地瀏覽。
對了,她的生理期怎麼還沒來?
難道是她記錯日期了?還是這個月剛好慢了?
不可能呀,她的生理期一向很準時,不太可能會亂掉啊……
江明茵突然站挺身子,仿佛被落雷擊中,她雙眼圓瞪,呼吸急促,全身僵碩。
不會吧!剛才媽正好提起小孩的事,該不會她真這麼走運,在離婚之後幸運中獎吧?
不可能!天底下沒有這麼湊巧的事情!這種只會發生在電影中的夸張巧合,絕對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又不是在演偶像劇,怎麼可能嘛!買刮刮樂都沒這麼準過,這種「好運」絕對不會落在她身上。
對,絕對不可能!
江明茵拍了拍平坦的小月復,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到調味料區,拿了一瓶醬油之後迅速走到結帳櫃台,表情卻顯得心不在焉,甚至頻頻回頭看向賣場某個角落。
「小姐,確定結帳嗎?」工讀生貼心地詢問。
「對,這些就好。」
江明茵告訴自己要鎮定,千萬不能慌,世界上沒有這麼踫巧的事情,她的運氣也絕對沒有這麼「好」……
「等一下!」江明茵突然大喊,嚇得工讀生差點心髒停止。「我、我還要去拿樣東西。」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沖回剛才停留特別久的角落,隨手抽起一支驗孕棒,然後低著頭重新回到結帳櫃台。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江明茵像是在做賊似地,偷偷模模地拿著驗孕棒,躲到浴室里,開始研究起驗孕棒的使用說明。
「陰性是未懷孕,陽性是有懷孕……唔,還滿簡單易懂的。」
她認真地詳讀使用方法,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進行偉大的測試,同時在心中拚命祈禱,千萬不要是陽性、千萬不要是陽性……
五分鐘過後——
「不會吧!」浴室里傳出一聲尖嚷。
江明茵一手捂住小嘴,一手緊握著驗孕棒,雙眼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陽性……居然是陽性!
怎麼可能會是陽性?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這、這實在是太夸張了……她不相信!
可是,事實擺在手中,想當作沒看見也不可能。
「茵茵,你在浴室做什麼?」听到尖叫聲的江母在外頭敲門。「是不是跌倒了?有沒有受傷?」
「沒、沒有,只是不小心絆了一下,我沒事,媽你快點回去睡覺。」江明茵連聲音都在顫抖,倒映在鏡子里的小臉充滿茫然和慌張。
直到江母的腳步聲走遠了,江明茵才渾身無力地蹲下來,雙眼還是死死地瞪著呈現陽性的驗孕棒。
離婚後才發現自己懷孕,老天爺也太會開她玩笑了吧?
她該怎麼辦?
小貝比還只是一個尚未成形的小胚胎,可是就已經沒了爸爸,只剩下媽媽相依為命,好可憐哦!
而且,她真的還沒有當媽媽的心理準備,她好緊張也好害怕。
「到底該怎麼辦……」江明茵撫著平坦的小月復,表情更加哀怨了。
不知怎地,腦海突然想起江母說的那番話還有當時臉上的甜蜜表情,再對照自己當下孤單驗孕的可憐模樣,心里頓時好難受。
如果現在認錯還有得談嗎?
為了小貝比先低頭值得嗎?
可是肚子是兩個人一起搞大的,總不能只有她一人承擔這種煩惱吧?而且離婚後才發現懷了孕,這個孩子到底是歸哪一方擁有?
難道還要打監護權的官司?在媒體面前上演為了小孩撕破臉的芭樂劇碼?
如果,當初她不要這麼沖動,不要這麼任性胡鬧,沒經過深思熟慮就簽下離婚協議書,現在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如果,當初她扯著他的西裝,像個潑婦一樣質問他到底在想什麼,大罵他為什麼要把她藏在家里,不讓別人知道她是他的妻子,那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如果,只是說如果……有太多的如果,可是擺在她眼前的卻是已經離婚的事實,再多的如果也沒有用。
都怪她太軟弱,沒有勇氣把長期以來盤旋在心底的恐懼問出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了誰。
江明茵越想越難過,低聲地哽咽出來……
她真的……真的好想念他……想念那個無情的冷漠男人,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
可是,他還願意看到她嗎?
會不會一看到她就把臉轉開,還是又對她露出毫不相關的冷漠表情,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要她消失?
她好不安,好害怕,不知道該拿肚子里的小貝比怎麼辦,在這種時候,身邊卻沒有可以依靠的臂彎……
她真的……好想見他一面。
「總裁,要不要我明天跟幾間知名的征信社接洽,讓他們幫忙找總裁人?」
錢和柏一邊開著車,一邊透過後照鏡偷覷著後座的展皇修。
展皇修只是只手撐著額頭,沒有回答任何話,但錢和柏知道,通常總裁沒有否決,就代表是默許的意思。
說起來能夠保住飯碗應該是他走運,那天他沒經過總裁允許,擅自把總夫人帶到慈善晚會上,總裁夫人還當場差點和總裁大吵一架……
光是回想起那天的情形,錢和柏就冷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想了,還是專心開車,安安全全地把總裁送回家比較重要。
總裁夫人已經失蹤一個月了,這段時間,整個皇裔集團都籠罩在強大的低氣壓里,人人自危。
這樣看來,總裁真的很愛總裁夫人……真搞不懂總裁夫人為什麼三天兩頭給總裁惹麻煩,害總裁頭疼心煩,連帶地身邊的人也跟著遭殃?
錢和柏將車子駛入豪華大宅的前院,忍不住又看了後照鏡一眼,總裁的表情還是陰冷冷的,比要上商場談判的氣勢還要駭人。
「總裁,展董事來過電話,他說有一些事情要跟你當面詳談。」
「我知道。」展皇修的回應極冷,仿佛話里談及的人和自己毫不相關。
「需不需要我幫您跟董事安排會面時間……」
「不需要。」
呃……總裁的口氣听起來不太妙,這是打算冷處理的意思嗎?可是展董事在電話里的態度相當氣急敗壞,似乎已經跟總裁吵過一架、卻未吵出個結果的樣子。
「那總裁……」錢和柏停好車,忍不住抖了抖。
「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展皇修表現出一副不願再談論的態度。
「是。」錢和柏很識相地趕緊閉上嘴。
「回去吧!」展皇修淡淡地說,抱著白日里尚未處理完畢的公文資料下了車。
豎立在前院的造景公園燈照過來,將他修長高大的身形拖曳成一道孤單的黑影,一向自信優雅的腳步,此時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已經一個月了……他的小妻子不在身邊的日子,竟然已經一個月。
她不在,整棟房子都像是失去了生命,空洞而且灰暗;她不在,他連呼吸都覺得很困難,雙眼所看見的世界全是黑與白,失去了色彩。
她不在,他真的變成一個只會走動的賺錢機器,吃飯時間沒有她在耳邊嚷嚷這好吃、那不好吃,再高檔的料理都跟沒調味一樣,食之無味。
夜晚入睡的時候沒有她的體溫相伴,他只是靜靜地躺著,身體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覺,感受不到冷或熱。
他惱自己,為什麼會選在父親跑出來攪局的時候跟她嘔氣?更氣自己,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冷淡待她。
最令他感到憤怒的是,父親不知幾時買通了家中的幫佣,不僅監視他們夫妻生活的點點滴滴,更擅自拿走江明茵一時氣憤而簽名的離婚協議書。
不僅如此,父親更找人模仿他的字跡,並且刻印了他的印章,然後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蓋章——只因為他父親相當清楚,自己一手栽培的唯一兒子,絕對不可能會控告他偽造文書。
他知道父親一直相當不滿他的婚姻,身為獨子,他從小就被送離父母身邊遠赴異國求學,還未懂事就被磨練成獨立早熟的小大人,他很少忤逆父親的命令,也一直很盡職地扮演集團接班人的角色,不做任何月兌序的荒誕行為。
父親將他訓練成一個冷冰冰的賺錢機器,他沒有異議,把所有的青春和生命都奉獻給皇裔集團,他也沒有異議,唯一的條件就是婚姻自主權,不接受任何商業聯姻。
因為他見過太多沒有生命的婚姻,他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從他還小的時候就已分居,雖然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卻是各過各的生活,唯有在重要場合上才會手挽著手大秀親密演技。
他不要這種等同于已死的婚姻,他想找一個真心想守護的女人,他想創造一個有生命有血肉的婚姻,找到他身上遺失的那根肋骨,將她嵌回自己的身上,讓生命趨于完整。
這個人就是江明茵,他的小妻子。
打從第一眼見到她,他就為她心動,她的年輕朝氣,活潑開朗,仿佛一朵永遠不會枯萎的燦爛玫瑰,更像溫暖的陽光,照亮了他冰冷無趣的生命。
他好愛她,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訴說滿心的愛意,只能寵著她,哄著她,只要她開心,什麼都依她。
但是他也很清楚,外界苛刻的眼光以及上流社會的勢利心態,勢必會讓她成為眾人評頭論足的焦點,成為茶余飯後的揶揄話題。
麻雀變鳳凰永遠是眾人百听不膩的童話故事,但是在討論的同時一許多人難掩嫉妒心理,肯定會用刻薄又酸溜溜的言語攻擊。
從小生長在上流世界里,他太懂這個世界的人,他們會用看似禮貌客氣、翻成白話卻是相當惡毒的言語談論她。
可想而知,那些八卦周刊更是會想盡辦法杜撰各種故事,看衰這段背景懸殊的婚姻。
正因為太過清楚這些事,他害怕她會受傷,不希望她受到那些無謂的挑剔和評論,更擔心她會因此大受打擊或是在她心里留下陰影,進而使他們的感情產生變化或者是不良的影響,所以他想盡辦法把她藏起來,不讓大眾有機會對她進行放大鏡的檢視,也不讓她整天活在狗仔追逐的恐懼之中。
不讓她曝光,是他保護她的方式,把她藏起來,更是他太愛她的表現。
展皇修不知道,這種態度竟會使江明茵誤解。
他們有各自的隱憂,也有各自的不安,一個不擅甜蜜表達,一個缺乏勇氣而不敢對彼此開誠布公,因而造成後續的無數誤解。
展皇修沒料到,父親竟然會選在如此敏感的時刻跳出來攪局,甚至不惜靠偽造文書來拆散他們。
他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當她轉身跑開,而他撿起掉到腳邊的牛皮紙袋,並且打開看清楚那一疊文件之後,他對父親的憤怒就像一把熊熊烈火,直到現在都尚未消減半分半毫。
不必當面對質,也不必詢問,他可以猜想得到父親對他的小妻子干了什麼好事;而當時的他什麼也不清楚,還對她擺出那樣冷漠的姿態,致使她更加深信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蓋章就是他的真心。
她轉身跑開的那一刻,臉上露出脆弱又哀傷的神色至今仍深深烙印在他腦海,時不時地浮上眼前,譴責他的良心。
他怎能那樣傷害她?她一定很傷心很難過,才會躲起來,不讓任何人找到她。
一想到這里,展皇修就對自己充滿了怒氣,只能藉由不停的工作及痛苦的失眠來懲罰自己。
短短一個月,他的體重已經掉了三公斤之多,俊美的面孔顯得更加削瘦,頎長的體形也更加挺拔。
他每天回到沒有小妻子的家,感覺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只能對著空蕩蕩的豪華大宅品嘗一室的孤寂。
今天也不例外,他推開鐵鑄雕花的大門,站在玄關里,看著亮著溫暖昏黃燈光的寬敞客廳,搭配幫佣阿姨在廚房切菜的聲響,一切卻都顯得毫無意義。
他甚至已經感覺不到饑餓,每天只吃一餐,靠著大量的黑咖啡提神。
他走進屋內,將文件拋到沙發上,月兌去深黑色西裝外套,解開束縛頸部一整天的領結,走到窗台旁邊,臉色陰沉地察看著一盆盆仙人掌。
廚房持續傳出規律的切菜聲,還有熱湯和炖肉在爐火上滾沸的聲音,香氣一陣陣飄過來,撩撥著嗅覺和味蕾。
展皇修卻是越聞越心煩,明明已經吩咐過幫佣阿姨不必準備晚餐,並且在他回家之前離開,為什麼幫佣阿姨就是听不懂他的命令?
他雙手叉放長褲口袋,轉身走向廚房,卻在踏進廚房的前一刻,听見一道細微的痛呼聲。
「好燙!」
展皇修一愣,腳步不自覺地停下,靜立在廚房入口,深幽的眼神定格在那道忙碌的嬌小背影上。
消失了整整一個月的小妻子,此時此刻就站在廚房里頭,長發斜束在胸前,身上穿著純白色的圍裙,一手拿著菜刀,一手按著洋蔥,努力忍住濃嗆感不讓淚水掉下來。
她切得太過專注,全然沒有發現到身後一雙灼熱的眼神。
這是江明茵生平第一次下廚,也是跟著江母特訓了半個多月的成果驗收,從上菜市場挑選食材再到洗菜、切菜、下鍋烹煮,樣樣出自自己的雙手。
她做了一堆自我檢討,晚上失眠的時候自己面壁思過,反省從結婚到草率離婚的過程中,她盡過多少妻子的義務和工作。
結果越想越汗顏,決定先從最基本的烹飪做起,開始當起江母在廚房的小幫手,現場實習如何為心愛老公烹煮出最健康美味的餐點。
也許他不會領情,甚至是不屑一顧,但是至少在一切真正徹底地結束之前,她想親手為他下廚,煮出一頓充滿愛與關懷的晚餐。
即使無法挽回什麼,就算辛苦的成果最後只會換來他的冷面以對,她依然甘之如飴,而且以此減少內心的愧疚。
不過……這個洋蔥也太嗆了吧?害她眼淚像是不用錢般拚命掉,眼楮也難受得快睜不開,剛才在試熱湯咸度的時候還不小心燙著了舌頭。
江明茵一邊切,一邊抹掉臉上滑落的淚水,發現炖肉已經鹵得差不多,她放下菜刀,打算試一下入味的程度。
正當她要走向爐台的時候,一雙溫暖的手臂卻突然自後方抱住她的腰身,並且強硬地將她卷入一具熟悉的懷抱。
她詫異地愣住,還沒開口,耳邊即刻傳來展皇修飽含思念的沙啞嗓音。
「茵茵,對不起,全都是我的錯,你不高興可以打我罵我,但是不許你再離開我的視線。」
他毫不遲疑地開口道歉,只因為男性的尊嚴在愛情前面已變得渺小而且微不足道,沒有了她,等于喪失了活著的意義,就算擁有了一切也形同死亡。
「皇……」她鼻音濃重地喊了一聲,被洋蔥刺激得淚腺大發的雙眼又開始泛起迷蒙。
「不要再離開我。」他收緊了雙臂,像是要牢牢證明懷中的她不是幻影。
「我沒有離開……我以為是你不要我。」江明茵抽抽噎噎地說。
「我沒有不要你,是我的錯,我不該跟你嘔氣,讓你受委屈了。」展皇修幽幽嘆氣,然後低吻她發心,雙臂鎖得死緊,生怕她會再次不告而別。
「可是……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名……」
「那不是我,是我父親找人模仿我的字跡,就算要我放棄擁有的一切,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公公為什麼要這樣做?」江明茵不信,只因為那天在慈善晚會上,他仿佛對待陌生人般的冷淡面孔還深刻烙印在腦海。
「他希望我離婚,然後按照他的安排進行商業聯姻,好讓皇裔集團可以拓展更寬的事業版圖。」展皇修不再沉默寡言,為了解開兩人之間的心結和誤會,他解釋得詳細謹慎,就怕她不相信。
「真的嗎?你真的沒騙我?」她好害怕這是自己的幻想,更害怕一旦轉過身之後,他立刻就消失不見。
「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展皇修坦然而無任何猶豫地低聲告白,然後將懷里喜極而泣的小妻子轉向自己,一雙深湛的眼緊緊鎖住她哭慘的小臉。
「可是……為什麼你好像很怕別人知道我是你的太太,為什麼那天要裝作不認識我?你這種態度讓我覺得自己很糟糕,好像是個讓你丟臉的恥辱。」
原來,她的內心是如此不安。
展皇修嘆了一口氣,更加氣惱自己的拙于表達,害得心愛的小妻子把自己想得這麼不堪。
「茵茵,是我的錯,我沒有說清楚,讓你誤會了。」
「誤會?」她抽噎地抬起小臉,看著他充滿無限憐愛的雙眼。
「我會這樣做,是因為不想讓你受傷,不想讓那些無聊的八卦媒體評論你,不想讓你活在外界審視的眼光之中,我想讓你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每天關注著大眾是怎麼看待你,或者怎麼看待我們的婚姻。」
展皇修語重心長地做出解釋,將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與渴望守護她的念頭,毫不保留地全盤托出。
江明茵听得一愣一愣,恍然大悟。
原來他百般不願意讓她曝光的真正原因是出于愛,他用盡心機和辦法想保護她,而她卻疑神疑鬼地以為是他嫌棄自己。
就這麼簡單的幾句話,她卻礙于薄薄的面子以及滿心自卑,而始終不敢問出口,自己拚命胡思亂想,誤會這個誤會那個的……
她真的是個好糟糕的妻子……她真的好慚愧,好對不起這麼疼愛她的老公。
「我也有錯……我太任性了,又喜歡無理取鬧,你每天上班這麼累,我卻還這麼不體貼……我真的是個大笨蛋!」
江明茵邊哭邊認錯,雙手緊緊攀住老公的雙臂,將柔軟的身子投入他懷里,徹底宣泄這段時間以來的委屈和思念。
「茵茵,別哭。」他溫柔哄著,將同樣思念已久的嬌軟身子擁緊,填補這段時間的巨大空虛和寂寞。
「皇,我不要跟你離婚,我好愛你。」她好愛他,真的好愛他。
展皇修笑了,然後低下頭,捧起她哭紅的小臉,好溫柔好溫柔地吻住她啜泣的小嘴,一手托住她縴細的後腰,讓她貼近自己充滿強烈渴望的身軀。
爐火上的炖肉還在小火烹煮,香氣彌漫在空氣之中,挑動他們的嗅覺和味蕾,兩人卻渾然忘了饑餓,只是熱切地吻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