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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公仔也有春天 第二十二章

他斂眼默思幾秒,道︰「那是林芝慧的媽媽,她應該是在感謝你陪著芝慧。」

「你有看到她是不是?」她睜大烏眸,兩手緊抓他手臂。

「嗯。她看上去過得很不錯。」張啟瑞掃了眼她緊抓自己臂膀的手,淡點下頷,又說︰「所以我才說要多讀心經,里面寫得清清楚楚,往生者若已心無置罣礙,對人世沒有執著,就不會在陽世流連徘徊。那些會在陽世徘徊不去的,都是對這人世還有不甘、不願的。她媽媽一直沒出現,那很好啊,我不懂為什麼你會那麼堅持要我去和她媽媽接觸,她在那邊一定過得好好的,我干嘛去打擾?她不托夢給她女兒,可能是希望她女兒能放下對她的依戀,好好過自己的生活,陰陽殊途,何必因為自我的留戀而去干擾對方?還想要觀落陰!」

「我只是覺得芝慧好孤單,她媽媽走了,她就只剩一個人了。她不像我還有爸爸媽媽,還有張媽媽、啟惟哥和你,看她那麼想念她媽媽,我才想要幫她什麼嘛……」

他也不是不能明白她的心情,只是當時很氣惱她對他的誤解。「幫忙也要看自己的能力不是嗎?而且你也沒為我想過,要是她媽媽的靈體不是那麼友善,纏上我怎麼辦?」

「我、我知道了嘛,早上……早上明白那種感受了……」經過早上那個特殊的接觸,雖知道對方是好意,卻也的確令她感到害怕。她總算明白了為何那晚他會說出「還是你以為跟靈體接觸很好玩?或是你覺得我很樂意看見那些你們看不到的?」那樣的話來。

見她眼神有些不安,張啟瑞想起方才喊她時她那嚇了一跳的反應。

「陳以希,你會怕?」

「啊?怕什麼?」

「鬼呀。」

「噓噓噓!你別講啦。」陳以希踮足,搗住他嘴。

他拉下她手心。「為什麼不能講?」

「我听說半夜講那個字,會把他們引來的……」她小小聲地說。

她果然是怕的。

張啟瑞瞪著她。「你哪听來的?如果是那樣,那麼一堆人在半夜講鬼故事,不都引來一堆在旁邊?根本沒這種事,別自己嚇自己。真要說,我眼前倒是有一只膽小表。」話說完,把她的手從她外套口袋里掏出,握在自己掌間,往另一頭走。「走了,我載你回去。我明天白天有假,再送你過來上班。不過明晚我值班,你得騎車回去。」

本來還帶涼意的手心被他握住,熱度騰升,陳以希看著包覆自個兒手心的大掌,再覷他眉眼溫柔的側顏,知他氣消了,她情不自禁地靠近他,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改勾住他肘彎,幾乎半邊身子都貼在他身側了。

張啟瑞側畔看她,盯著被她緊抱住的手臂,問︰「你干嘛?發春啊?」

她瞋他一眼。「你才發春!」一拳打在他腰側。

他夸張地唉唷一聲,朗聲大笑。

洗過澡,也把衣服洗了晾了後,張啟瑞準備上床就寢時,房門響了兩聲。

「啟瑞,你睡了嗎?」是陳以希的聲音。

他拉開房門,就見她長發散著,有些凌亂,身上睡衣也略皺,懷里抱了個枕頭,應當是在床上躺了一會,不知為何又起床吧。

「你還沒睡?」他讓她先洗澡,之後他澡洗了衣服也都洗好晾好,沒道理她還沒睡著。

「嗯——」陳以希看著他,一臉為難。

「干嘛擺這種臉?」

視線越過他肩頭,看向他身後的床鋪。「我覺得……你的床滿大的。」

抱著枕頭敲他房門,又這種表情……張啟瑞眯了眯眼,問︰「你要跟我睡?」

被猜中心思,省去不知奏何開口的麻煩,陳以希心喜,點頭道︰「嗯嗯嗯!我想跟你睡,可以嗎?」

「這麼猴急想爬上我的床?」他俯臉,故意把話說得暖昧。

男性熱息襲上她臉容,她意會了他意思,面皮一陣暖燙,忙搖著頭說︰「不是啦!我、我不是想跟你做什麼啦!我是、我是……」

「啊,看來你真的很想跟我做什麼,要不然也不會我沒跟你說我想跟你做什麼,你倒是自己先說你沒想跟我做什麼。」

「啊?」繞口令啊?

她那瞠大烏溜溜眼珠子的模樣實在傻得可愛,張啟瑞禁不住笑了聲,將她拉進房里,闔上房門。「不敢一個人睡?」

「……嗯。」她有些無辜地瞅著他。

他挑眉。「「怕鬼?」

她皺起秀氣的眉心,點頭。「對、對啦。」

「有什麼好怕?你不是要我找人家媽媽托夢給她女兒,結果真的出現了,你卻怕了?」

「真的遇上時,就知道怕了嘛。」

張啟瑞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睇著她。「跟我睡你比較安心?」

「有人陪我的話,我就敢睡了。剛剛躺在床上,腦海里都是早上那個聲音,雖然知道芝慧的媽媽沒有惡意,可是還是覺得怕怕的。」

他點點頭,又問︰「所以你不怕色鬼?」

「咦?」陳以希傻傻看他,半晌後似是懂他意思了,就見那張白皙的圓臉從頸項一路紅到臉頰。「那、那不一樣啊。」

「哪里不一樣?」他興味地看著她。

哪里不一樣啊……「反正……反正就不一樣嘛。」

他模揍鼻梁。「嗯,是不一樣,色鬼可以讓你快樂,一般鬼只會讓你害怕。」

快樂?陳以希意會過來時,圓圓臉蛋早已是紅霞滿布。「什、什麼快樂,我听不懂啦,我想要睡覺了,你床讓我睡。」推開他擋在她面前的胸膛,越過他。

張啟瑞拉住她手臂,俊臉靠在她耳後,熱息低吐;「這是我房間、我的床,我是不可能睡地板,所以你已經做好準備,確定要跟我睡了嗎?」

決定敲他房門時,根本沒想這麼多,可這刻他話說得這麼暖昧,她心跳不禁快了起來。他、他會對她做什麼嗎?可依兩人現在的關系,就算進展到那一步也很正常,她有什麼好怕的?跟他睡再怎麼樣也好過自己一個人睡,她可不想睡到一半又听見什麼聲音。

半晌,她轉身面對他,雙腮艷紅如隻果。「我、我……我準備好了。」

「是哦?」他右手捧心,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接著,他一臉惋惜地說︰「不過,我還沒準備好,真抱歉,讓你失望了。」說完,他走向床邊,將被子攤開。

陳以希呆怔在原地,也不知道要氣惱他的玩弄還是要害羞自己的響應,她就這樣抱著枕頭,看著他躺上床。

張啟瑞躺平了身子,伸展手腳後,側過身子,單手撐起一頰,看著她,拍拍他身旁的位置。「不是要跟我睡?」

「可以嗎?」她面露喜色,快步接近他的床鋪,見他沒有反對,她踢了拖鞋,蹭上床,然後將枕頭拍了拍,放在他枕頭旁。

張啟瑞只是看著她的動作,待她要躺下時,才慢慢掀唇︰「要跟我睡請記得不能搶我被子,你自己回房去把棉被抱過來,我就準你上我床。」

「……」做什麼不早講呢!知他又在玩她,她軟嘆了聲,認命下床到自己房里抱棉被。當她再度踏進他房里時,他已拉上被子,背過身了。陳以希將燈切換成夜燈模式,然後躺上床,她盡量放輕動作地拉上被子。明明害怕所以睡不著,才跑來跟他擠一間的,可真躺在他身側了,她卻仍是毫無困意……不知道他睡了沒?

她翻個身,看著他的後腦。雖然看起來好像都是他在欺負她,事實上他對她很好;從窗簾那件事開始,還有他買了她的安全帽,一直到他因為她和芝慧的關系而對芝慧做的那些,其買都是有跡可循的,她也慢慢在習慣他那種別扭的關心。

「啟瑞。」陳以希看著他的背影輕喚。

「嗯。」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之後,我想要你幫我化妝和換衣服。你要幫我化美一點,可是我不要濃妝,淡淡的就好,就是讓我氣色看起來很好就可以了,然後給我圍上你送我的圍巾,那樣我就滿足了。」

張啟瑞頓了下,翻過身來。「你就滿足了?」他哼了聲,又說︰「我干嘛要滿足你?我絕對會把你畫成如花,粗粗的眉毛,黑黑的鼻影,還有又大又紅的嘴唇,再幫你吹高角度劉海的發型,另外還要在你頭上套絲襪。」

「怎麼這樣啊……」她記得那個女藝人和那個節目,當年每次看每次都笑到捧月復。

「那你干嘛要比我早走?是不會等我死了再走?你都無憂無煩惱地死了,我卻還要幫你化妝,為什麼我要這麼累?」

陳以希愣了幾秒,突然甜甜笑開,輕問︰「你舍不得我比你早走?」

張啟瑞一愣,臉皮發熱,他瞪大眼,道︰「誰、誰舍不得啊。」

「你自己做這行業的,應該比我更懂人生無常的道理啊,也應該比我更看得開生死。棺材是裝死人不是裝老人的,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

「誰告訴你禮儀師對生死一事就一定很看得開?看別人死和看自己身邊的人死,那感覺怎玉可能會一樣?就算是做了這麼多年了,有時看到哭得很傷心的家屬,也是會覺得心酸,你以為我鐵石心腸啊。」他當然明白人生無常,哪時會發生什麼事誰都預料不到,正因為明白,才棄醫轉殯葬,可也不代表他明白這道理,對于自己身邊人的生死他就能淡然以對。

說白一點,他從事這行業,只是比較知道怎麼讓逝者走得安心、走得無牽掛而已,不代表他不會傷心難過。

「你才不是鐵石心腸,你是雞腸鳥肚……」

「我雞——」張啟瑞只覺莫名其妙,揚聲問︰「雞腸鳥肚?」

她抿了抿嘴,提醒他︰「關于上次跟你鬧意見的事,我很認真很有誠意跟你道過歉了,但你還沒說你原諒我了。」

「喔,原來是那件事……」想了想,他才說︰「既然你都說我雞腸鳥肚了,我怎麼能辜負你?所以這樣吧,等你活到七十歲,我再原諒你,反正我就是要讓你一五直對我歉疚到你七十歲。」他說完翻過身,語聲模糊又道;「別研究腸子了,因為這幾天很忙,我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先讓我補眠。」

等她活到七十歲……「你這是、這是在承諾嗎?」

張啟瑞只是將被子拉了拉,不作聲。

她覷著他那頭墨黑精短的濃發。他又在不好意思了嗎?

就是有這樣的一個人,脾氣不怎麼樣,職業很普通,學厲也沒待別高,加上一張嘴愛念又愛損她虧她,性子也別扭,偶爾還有一點惡劣,可是就是沒有誰能替代得了他,他就是他,獨一無二的他呀。

陳以希突然從被離里鑽出,然後靠向他,用力抱住。「張啟瑞,我好喜歡你好喜歡你好喜歡你哦。」

這方的張啟瑞雖是背對著她,也不回應她,翹翹的唇角卻是拉大弧度,好半晌時間,終究是忍不住心里頭那份歡喜,他胸腔震出沉又厚實的笑意,道︰「我說陳小胖,你這噸位不是普通可怕,差點被你撞下床。」

她亦是笑出聲,羞聲嚷道︰「你可以把我想成是深田恭子嘛。」

他翻過身,挑高眉角,戲譫般地將她看個仔細。「深田恭子?你是說你?」嘖嘖兩聲後,他拉開被子,將她拉進懷里,再拉上自己的厚被。「好吧,我勉強接受你成為深山胖子好了。」

深山胖子?「我真的很胖啊?那我減肥好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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