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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心 第十三章

雙方的爭執讓好脾氣的業主相當頭痛,他希望雙方好好相處,別因此打壞友誼和合作關系。

範姜東焱不願浪費時間跟承包商多計較,但承包商卻依然故我,就像現在,又有個小地方跟設計圖相左。

他一樣要求打掉重新施工,但工地主任由一件,說這小地方不會影響結構和設計主題,且重新施工會延誤進度,業主那邊早已經提出警告了,一定要盡快完工才行。

日語能力還不錯的範姜東焱,冷著臉將工地主任的意見——駁回,他堅持維持設計,就算交屋日會延遲好一段時日,造成業主不滿,他也不為所動。

松元英子為難地桿在兩人之間,她這個苦命的翻譯完全沒有用武之地,範姜東巔日語能力不錯,根本不需要她,只有偶爾一些比較艱澀的專業用語需要她來解釋而已。

一場不可避免的爭執後,工地主任氣得臉色鐵青,當場打電話向承包商老板告狀。

松元英子站在一旁覷著範姜東焱,他的臉色有夠難看。

範姜東焱再听不下去主任的抱怨,于是冷哼一聲,轉身就走,繼續巡視其他地方。

管他工地主任有多火大,就算氣到中風也是自找的。

兩個小時後,範姜東巔抱著設計圖下樓走出工地。

月兌掉安全帽丟在吉普車後座上,他跳上駕駛座發動引擎。

頂著一頭清新短發的松元英子急忙跟上來。「範姜先生,你要回旅館還是野上先生府上?」

她得確定地點才行,以免跟丟。

當初受聘為名建築師範姜東焱的隨身翻譯,松元英子一開始覺得好開心,因為念建築系的她對範姜東焱的作品很欣賞崇拜,更希望有朝一日能跟他一樣擁有名氣和令人贊嘆的作品。

她更希望從這個機會中學習到更多建築設計的觀念,這是在課堂上學不到的。

但共事後,松元英子才知道自己根本不太派上用場,由長被方將東焱的不按牌理出牌和壞脾氣給嚇到,加上工地這邊的承包商和主任意見一堆,雙方常常談得火藥味十足,害她都得冒著生命危險,硬著頭皮在一堆高大的男人間打圓場消消氣。

這是一份苦差事,要不是這份工作薪水高又能學到東西,她早就不想做了。

「範姜先生?」他沒听見嗎?松元英子抹掉額頭的汗水,感覺喉嚨要喊破了。「範姜先生,你要回旅館嗎?」

範姜東焱大部分時間都在附近的下榻旅館里。

除了旅館,平日他最常出沒的地點就是工地,因為身為建築師的他得負責監工,再來則是野上先生的府邸。

「我要去喝酒。」他不耐煩的揮揮手,要松元英子自行離去,今天的工作到此結束。「下午我休假回台北,後來才會回來。」

「好、好,我知道了,那請範姜一」

松元英子話還沒說完,吉普車就卷起煙塵,從眼前狂瓤離去。

咳咳咳……嘴巴半張的松元英子喉嚨被煙塵嗆到,猛咳了一陣。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松元英子這才開著自己的小車離去。

二十分鐘後,範姜東焱把車子停在一處旅館門前的停車場空地,下車後沒有進入旅館,而是走向一旁的居酒屋。

現在時間是下午一點半,過了用餐時間,居酒屋內客人並不多。

掀開藍色門簾走進去,來到慣塵的角落位子,老板立即過來遞上冰茶和餐具,還有送上一份菜單。

他點了啤酒和烤牛肉飯。

沒多久,啤酒和餐都送上來,他沒動餐點,反而先喝掉啤酒。

然後,又加點一罐。

一頓午餐他喝了三罐啤酒,烤牛肉飯卻只吃了幾口。

冰啤酒讓他消暑,也讓他澆愁。

有什麼好愁的?

被一個女人耍著玩,很弄很氣憤好不好?哪來的愁緒?

他愁的是如何將那該死的女人趕出腦海,把她從心里徹底拋開。

她風情萬種的模樣深深刻在他心版上,都分開三個多月了,他竟然還是忘不掉!

該死的!他把空的啤酒罐往桌上用力一放。

此舉造成極大聲響,櫃台里的老板,旁邊的客人都紛紛朝他投來注視目光。

他冷著臉沒反應,起身把只吃一半的餐點推開,掏出皮夾到櫃台結帳。

結完帳走到居酒屋,頂著烈日走向旅館大門,走到一半卻看見一個熟悉的女人身影,她正站在旅館門口左右張望。

「什麼鬼,我眼花了嗎?」他瞪著那抹身影咬牙自言自語,以為自己被太陽曬到眼花了才會看錯。

大手抬起遮在額頭,眯著凌厲的眼眸,再走近些,赫然確定他沒看錯。

因為那女人也看見他了,那張美麗的臉龐同時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是什麼可笑的情況……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她來京都哪里不去,竟住進這間旅館?

範姜東焱火大的朝她走去。

申秀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飛來京都,找範姜東焱解釋清楚,卻看見他凜著臉一步一步逼近,心情既緊張又不安。

他願意給她機會解釋嗎?

他氣消了吧?

她熬了三個多月,作足了心理準備才敢來找他……希望他別拒絕才好。

「東焱……」就在範姜東焱來到她身邊時,她雙手握緊、心跳加快。

她以為他會停下來,停在她的身邊。

但範姜東焱卻毫不留情,神情漠然地與她擦肩而過,把她當成空氣般輕忽掉。

受到冷落的申秀融心一涼,美麗的臉龐浮上一抹苦澀。

「東焱,請你听我解釋好不好?」旋即把苦澀抹去,轉身追逐他冷漠的背影。「東焱……」

望看他無情的背影,她的聲音輕輕顫抖看。

他充耳不聞,高大昂藏的身影完全不為她的低聲下氣所動,步伐卻從沉穩轉為急促。

他快步上樓,木頭階梯因為他的每一步而發出聲音。

她跟上去,不因為他的冷漠而放棄。

再來見他之前,她已經作足了心理準備。

不管他如何對待她,氣也好罵也好,漠然不理睬也沒關系,她都會忍氣吞聲。

是她傷害他、欺騙他在先,現在換他來折磨她,不管做什麼,她都願意承受。

她亦步亦趨的跟到三樓。

他走一步,她得追上兩步,所以有點喘。

他停在一間客房門口,機械式地伸手打開房門一

「東焱,求求你給我幾分鐘的時間,我知道我錯了,我是來解釋跟道歉的,我……」在他進房之前,可不可以听她解釋?

「好啊,到床上談。」他終于開口說話了,但說出的話卻十分傷人。

申秀融單薄的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他陰霆的臉龐帶著一抹殘忍的冷笑。「你到床上躺著,你知道我身體的敏感處,應該很懂得取悅我。只要你讓我舒服,我會考慮跟你談談。」

他嘲諷冷酷的話讓她渾身顫抖,眼狽。

她後退兩步,深覺受辱的心倏地往下沉。

「不要?那就滾開!」他對她咆哮,然後走進房里。

他當看她的面把門用力甩上。

砰!甩門聲嚇到她,讓她跟雕像一樣凍在原地。

申秀融呆呆站在房門外,不知道自己僵站在這里有多久了。

她站得小腿發麻,心完全涼透,背脊爬上一陣惡寒。

就說沒用的,豐良本沒用的!

他不會原諒她,就算人來到他面前如何哀求都一樣。

他說了要她滾出他的心,就永遠不會再接受她……

瞪著緊閉的房門,申秀融忍住奪眶的眼淚,在淚水還沒掉下來之前轉身離開。

孤單的身軀走到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她掏出鑰匙打開別一扇客房的門,走入里頭。

這是她剛剛登記入住的房間,她從範姜小楓口中問出來,範姜東焱每次到京都工作都住在這里,因此特別訂下這間房。

她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能夠挽回他,這是父親給她的期限。

假如一星期內他依舊抗拒她的接近,那麼他們之間將會正式結束,她也會徹底放棄他。

回台灣後,她會接受父親的安排,盛家給「台洋」老董事長的長孫,張以棋。他們已經見過面了,她對張以祺沒有任何感覺,但感受得到他的愛慕之意。

嫁給張以祺之前,她會先入籍嚴家,然後以嚴家女兒的身分嫁人。婚後,「台洋」會出資挽救「嚴氏海運」已經連續虧損三年的財務危機。

父親的妻子和兩個兒子都跑到美國躲債,把爛攤子全都丟給他收抬。

父親其實大可不管,同樣一走了之。

他雖然是入贅嚴家,可「嚴氏海運」交到他的手中已經幾十年了,等于是畢生的心血。

現在嚴氏可能在他手中倒閉或被並購,父親說什麼也要負起責任,事情已經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才會懇求她幫忙。

但父親畢竟疼愛她,還是給她考慮的機會。

他跟她保證,張以祺是個好男人,會給她一個幸福的婚姻,但如果她堅持拒絕,父親會扛下一切不會責怪她半句。

看著身形日漸詢樓的年邁父親,那憔悴的面容以及快被財務壓垮的無力感,令她沒辦法拒絕。

她選擇考慮……

然後,她來到了範姜東焱的身邊,祈求兩人有復合的機會。

如果他願意原諒她跟她復合,那她將拒絕入籍嚴家,永遠背負著私生女的身分繼續自己的人生。

至于父親的債務,她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盡全力幫助。

範姜東焱若堅決拒絕她,那麼她這輩子不會再愛上另一個男人。

她會把心關起來,無心的她願意把自己的婚姻賣了,好幫助父親度過難關,也完成母親的遺願,被嚴家認同。

這是一場賭注,比起上一回宥青的約定,這次她賭更大,連自己的婚姻都賭進去了。

因為沒有回頭的機會,她希望這次能賭贏,但想她他剛才冷漠的態度和傷人的言詞,她完全沒有把握。

申秀融十分忐忑不安,內心好痛苦。

關上房門獨自待在房間里,她再也忍不住,無聲地掉下眼淚來。

另一邊。

範姜東焱再度打開房門,他瞪著空蕩蕩的門廊,臉色更加陰沉。

砰!

說什麼求他給幾分鐘听她解釋道歉,結果呢?他不過給她一點顏色看,她就放棄了?!

房門用力關上。

他把自己拋在大床上,完全忘了自己預定回台灣的事。

他躺在床上寒著臉生悶氣,直到班機時間過了,他才想起來自己錯過班機時間。

該死的!他再次低咒。

沒想到那女人一出現,讓他的心被攬亂,行程也完全亂了!

可氣歸氣,他卻改變主意了。

他要留下來,看她接下來究竟要怎麼做,好證明她的真心。

房內電話響起。

單臂當枕,躺在床上快把天花板瞪出洞來的範姜東焱,伸手拿起話筒把電話接起來。

通常會打旅館內電話的只有櫃台人員,他口氣極差的開口:「有什麼事?」

「東焱……是我。」申秀融緊張的開口。

不是櫃台打來的,他從床上坐起來,明明知道她是誰,卻惡意裝傻。「你是誰?你哪位?」

「我是……申秀融。」咬唇報上自己的名字,深怕他掛上電話,趕緊把目的說出來。「東焱,晚餐訂了位,你可以到二樓的櫻花廳來嗎?听說這間旅館以新鮮海鮮昧料理聞名,我訂了兩人份的餐點……」

「我沒空!」他毫不考慮的拒絕她的晚餐邀約。

「你跟別人有約了嗎?」她早知道會被拒絕,不過她已經想好因應對策。「你可以帶朋友一起過來。」

「你不介意我帶朋友?」

「一點也不!」

「你不介意我可介意,我約了一個可愛的日本女生吃飯,剛好也訂了櫻花廳。」仍在氣頭上的他隨口胡謅,不願赴約接受她的道歉。

範姜東焱一直認為自己很有氣度,但現在他推翻了自己的認定。

因為她,他變成了一個心胸狹窄的男人。

是她傷害他在先,他受了很大的傷,被她狠狠傷害後,心頭留下陰影,不可能因為她幾句話或一頓晚餐就輕易接受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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