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游戲 第五章
江善庭對鏡練習,一次又一次綻開笑容,直到頰畔的兩個小酒窩很自然地舞動,她才覺得自己及格了。
她端著笑麼,盡量以優雅輕盈的姿態走到客廳,面對自己最鐘愛的男人。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狄在風听她話說得如此客氣,似有些訝異,劍眉一挑,笑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讓我等,習慣了。」
她搖頭,睜大眼瞅著他,很認真地說︰「我以後不會讓你再等了,我保證以後我們約會,我一定會準時。」
從今以後,她會盡力做個很溫柔很可人的女孩,不讓他後悔跟她在一起。
可他听了,似乎並不高興,唇畔的笑意驀地斂逸,沉著臉,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怎麼了?」她倉皇失色。「干麼這樣看我?」
他沒答話,從沙發起身走向她,牽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按撫。
她直覺他有話跟她說,忐忑地等著。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忽地湊過唇輕輕吻了她眼窩,然後沙啞地揚嗓。「跟我來吧!」
「去哪兒?」她不安地問。
他以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代替回答。
神田川畔,滿開的櫻花吹落如雨。
一座典雅歐風的小教堂矗立于河畔,綠色的尖頂在陽光映射下閃爍著瑩潤的光芒。
狄在風攙扶著行走仍不甚方便的江善庭,一步步拾級上階梯,來到教堂門口。
江善庭揚眸一看,只見教堂內外張燈結彩,襯著河光花影,更顯得萬種風情。
「有人要結婚嗎?」她好奇地問。
「對。」他點頭。
「所以你是帶我來參觀婚禮的嗎?」
「也對,也不對。」
「什麼意思?」她不懂。
他微微笑。「的確有人要結婚,不過不是現在。」
「那是什麼時候?」
「那就要看某人的決定了。」
「誰的決定?」她又困惑了。怎麼他今天講話這麼像個謎?
他不說話,笑著牽起她的手,領她走進教堂內的小禮拜堂,雪白的牆面與屋頂,大扇的落地窗透進天光,白色十字架莊嚴而美麗。
他與她,在十字架前相對而立。
她忽然明白了他可能想做什麼,身子不禁陣陣顫栗,連心跳的韻律都不穩。
他凝視她,深深地、深深地看著,眼潭幽深如古井,召喚著她沈溺、再沈溺,她覺得自己要暈了,若是他再不說話,若是他一直這般吊著她心弦,她會在下一秒暈厥。
她眨眨眼,迷蒙地娣著他,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段紅線,纏繞著兩人的小指。
「這個,就當是我們倆的定情戒。」他笑望她。「會太寒酸嗎?」
太寒酸?他在說什麼?
「我本來想買一個鑽石戒指的,可是時間太匆忙了,來不及選。」
她心口一擰,一股又甜又酸的滋味縈繞胸臆口
「江善庭小姐。」他忽地收斂笑意,端正面容,大手輕輕撫模她臉頰,說不盡的輕憐密意。「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倏地凜息,無法呼吸。
「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她不敢相信。
「不像嗎?」他自嘲般地勾勾唇。「看來我要浪漫的功力有待加強。」
所以是真的,他是真的要她嫁給他!
「你……真的要我嗎?」她不想哭,可眼眸卻不爭氣地氨氯成淚海,波瀾蕩漾。
「你以麼我舍得放過你這麼好的女孩嗎?」他低首,額頭與她相抵,深情地嘆息。「除非你不要我。」
她怎麼可能不要他?她愛死了他,一直在等他求婚,這輩子最想做的就是他的新娘,這是她最大的夢想,唯一的夢想!
「可是……」她難受地嘎咽。
他一震,驀地麼頭望她。「可是什麼?你不肯嫁給我?」
「不是,怎麼會?怎麼……可能?」她抽噎著,淚水猶如斷線的珍珠,每一顆,凝結的都是她最純潔的心意。「我愛你啊!好愛好愛你,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狄在風僵住身子,似是被她毫不掩藏的熱烈告白震撼了,良久,一動也不動,墨幽的眸閃爍著異樣神采。
仿佛過了百年悠遠的時光,他才尋回理智。「那就嫁給我!善庭,答應我,跟我結婚!」
「會的,我答應你,答應你!」她含淚低嚷,飛蛾撲火似地投入他懷抱,緊緊地、眷戀萬分地抱著他。「我要跟你結婚,做你最乖最賢慧的老婆,我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直到我死都會愛著你,永遠、永遠都愛你……」
她哭著,也笑著,在這情感強烈波動的一刻,立下此生最真誠,也最纏綿的誓言。
她想,她不會後悔,不可能後悔,昨夜看到的那一幕想必是她的誤會,他今天向她求婚了不是嗎?證明他愛的人是她,只有她!
他向她求婚,用一段紅線綁住了他與她,這就表示了他此生此世願意相守的人是她,沒有誰能夠剪斷他們之間的緣分。
這是注定的情緣,注定的命運,誰也不能抗衡。
「我愛你,狄在風。」
她在他耳畔再度表白,閉上眸,接受他最溫柔甜蜜的深吻。
「瞧你樂的!有這麼開心嗎?」
江爸爸放下報紙,眼看最疼愛的掌上明珠在餐桌上一面吃早餐,一面依戀不已地欣賞數日前才戴上手的鑽石訂婚戒,忍不住莞爾。
「終于盼到在風跟你求婚,我看你都樂暈了!」他嘲笑自己的女兒。
「不行嗎?」江善庭才不管父親戲謔,朝他擠眉弄眼,扮出俏皮的表情。「人家就是很開心、很快樂嘛。」
「嘖嘖,女孩子家,也不懂得矜持點,就這麼急著嫁出去嗎?」
「誰教我是爸爸你的女兒啊!哪里懂得矜持兩個字怎麼寫?」江善庭反將一軍。
「哇!老婆,你听听,你女兒說這什麼話?」江爸爸尋求外援。
「默,你們父女倆的戰爭我可不想插手。」江媽媽可聰明了,不膛這渾水。「你們就慢慢吵吧,有結論再叫我。」
「法,做人老婆居然不挺自己的老公。」江爸爸眯眼搖頭,作無奈狀。「我說女兒啊,你將來嫁給在風後,可別像你媽這樣扯自己老公後腿。」
「我才不會呢!」江善庭嬌鎮。「而且在風跟爸爸你不一樣,他才不會這樣說老婆的壞話。」
「呵呵呵。」江媽媽可樂了。「不愧是我的寶貝女兒,說得好!」
說著,母女倆很有默契地相互擊掌。
江爸爸被排擠在兩個女人之外,勢單力孤,只能模模鼻子認輸。「算了,不跟你們說了。」認分看回報紙去。
江善庭與母親相視而笑。
「對了,寶貝,你未來老公是搭今天晚上的飛機回來吧?」
「對啊,所以我打算等下到他家去。」
「到他家干麼?」江媽媽不解。
「去幫他打掃洗衣,預習怎麼當一個賢慧老婆啊。」江善庭眨眨清亮大眼。
「唉喲,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江媽媽笑著伸手捏了捏她軟女敕的臉頰。「你去就去,可別賢慧老婆當不成,反而把人家家里弄失火了。」
「才不會呢!」江善庭嘟嘴抗議,咽下最後一口吐司,翩然起身。「那我走嘍。」
苞父母道別後,江善庭便開著自己那輛桃紅色minicooper,直奔男友住處,先在附近的超市停下,買了許多日用品和料理的食材,抱著大包小包來到他家,大門上嵌著電子密碼鎖,用的正是她的生日。
她按下密碼,再次于這種細節處感受到未婚夫對自己的愛意,也更堅定了與他執手偕老的決心。
他們一定會幸福的,她相信。
這天,她在未婚夫屋里忙忙碌碌,像辛勤的小蜜蜂,里里外外地奔波,掃地、洗衣,甚至每扇玻璃窗都擦得干千淨淨。
從小養尊處優的她其實並不擅長做家事,但即便動作笨拙,她依然努力做到盡善盡美,腰酸背痛也在所不惜。
直到傍晚,掃除工作方告一段落,她在沙發氣喘吁吁地躺了十幾分鐘,稍事休息之後,又一骨碌爬起來,進廚房料理晚餐。
這才是最困難的任務。
雖然她在家里已向楮姨討教過,整整上了三天課,仍不太有把握,不知自己是否能夠成功做出一桌飯菜,擄獲愛人的胃。
「加油吧!江善庭。」
她開朗地對自己打氣,系上圍裙,卷起衣袖,正式上工。
首先是洗菜、切菜,備妥調味醬料,跟著從櫥櫃里找出砂鍋,將材料都下了,添上水,炖湯。
「再來是清蒸妒魚。」她攤開筆記本,仔細對照之前親筆記錄的步驟,小心翼翼,不敢絲毫分神,就怕一步錯了,全盤皆錯。
她可不想麼情人做的第一頓飯,不成功,只成仁。
就這麼手忙腳亂地過了一個小時,好不容易備妥了兩樣菜,一鍋韓式泡菜湯,一個念頭驀地在江善庭腦海閃過。
「糟糕!忘記先煮飯了。」
她驚呼,懊惱地敲敲自己的頭,趕緊找出飯鍋、洗米淘米,正慌亂著,玄關處忽地傳來一陣足音。
不會吧?他回來了?
江善庭驚愕,瞥了眼腕表,明明他的飛機還沒降落啊!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回到家了?
她定定神,慌忙洗手,在圍裙上擦干,努力端出鎮定甜美的笑麼。
「在風,歡迎你回來—」未完的嗓音于空中消凝。
她整個人頓時凍住,難以置信地睜大眸。
出現在她眼前的人不是狄在風,不是她盼著等著的未婚夫,而是某個美艷的陌生女子。
不對,也不能說完全陌生,至少她見過這女人一次。
就在前幾天,在東京,在四季飯店的庭園里。
「你怎麼進來的?你知道密碼?」江善庭顫聲質問,身骨發冷、腦門暈眩。
麼何她會覺得自己呼吸不到氧氣?
那女人盯著她,銳利的眼神像是正暗暗掂著她的分量,許久,才慢條斯理地揚起清脆的嗓音。「你就是江善庭?」
她知道她!麼什麼?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是誰?」
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即便過了兩年,即便狄在風以麼自己早已習慣了生活里不再有江善庭,偶爾,當周遭寂靜,而他獨自孤單的時候,這樣的念頭仍會隱約于腦海浮現。
那天,她麼何會發生車禍?
他知道車禍前她曾去過他家,打掃了屋子,還麼他炖了他最愛的韓式泡菜湯泡飯,他怎能肯定是她呢?因麼廚房流理台擱了一瓶喝了一半的沛綠雅氣泡礦泉水,而他知道詩詩是絕對不喝那個的。
她發生了車禍,卻沒人及時通知他從日本趕回台灣。那天,由于客戶公司臨時出了點狀況,他錯過了晚班飛機,隔天下午才回到台北,直到傍晚才接到噩耗。
善庭開車與裝載瓦斯筒的貨車對撞,車體當場翻覆,並起火燃燒,而她在緊急送醫後,不治死亡。
在電話里,江夫人痛哭失聲,董事長嘎咽無言,他茫然听著這一切,無法置信。
她死了?那麼單純、天真、善良的一個女孩,死了?而他竟趕不及見她最後一面—
至今他仍無法清晰地憶起,接到這消息後,他的反應是什麼?他是否安慰了江家父母,是否感覺到悲痛?
他曾經流過一滴眼淚嗎?曾麼她驟然的撒手人寰哭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