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鼎下堂妻 第四章
兩人一前一後的往染房的方向走去,誰都沒有說話。
姚沐月十分不解傅天抒為什麼突然想跟她親近?他不是一向都……啊!這下糟了,他不是想親近她,而是想親近柳彥生!
不成,若帶他去染房,而正牌的柳彥生又剛好在,這下子就露餡了。
忖著,她猛然回頭——傅天抒被突然停下腳步還瞪著一雙大眼楮看著自己的她嚇了一跳。「你干麼?」
「我……不去染房了。」她說。
他一怔,「為什麼?」
「突然不想去了,不行嗎?」
因為听她說要去染房,而想跟著一起去找柳彥生的他,一臉微快,「什麼叫做突然不想去了?」
「就是另有計劃呀。」
「計劃好了的事怎能說變就變?」
「你不知道嗎?」她指著他鼻子,像個大姊姊般訓話,「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被小了自己三個月的她指著鼻子,傅天抒一臉不悅的撥開她的手,「你耍人?」
看他那認真了、生氣了的臉,姚沐月忍不住想笑。
當她八歲時看見他這張臉、這種態度,好強又好勝的她總是氣惱得半死,可如今,二十四歲的她卻覺得這樣的他可愛極了。
「你真愛鬧瞥扭。」她眼里合笑的望著他。
傅天抒眉心一擰,羞惱地瞪她,「誰誰鬧瞥扭了?」
「呵,」她笑出聲來,「就是你啊,瞥扭鬼。」說著,她一時忘情的伸出手模了模他的頭。
他像只突然被激怒的小野獸般瞪大眼楮,下意識的伸出雙手往她肩膀一推。
「啊則沒料到他會突然出手,姚沐月身子往後一跌,著地的跌坐地上。
對于自己出手推人,傅天抒也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又驚覺闖禍的他,臉上有著復雜的情緒。
「你!!…你活該」說完,他逃也似的跑開了。
看著他畏罪潛逃的身影,姚沐月不由得又笑了。「真是個小鬼。」拍拍衣服。
她站起來心想,要是八歲的自己讓他這麼一推,那還得了?她不哭天搶地的呼來一群人,讓他無所遁逃,再掛上她爹幾棍子才怪,不過,她現在是個「大人」了,實在不想跟一個小鬼頭計較。
話說回來,原來用二十四歲的眼楮去看傅天抒時,才發現他其實沒那麼可惡。
翌日,當姚沐月前往文成塾時,傅天抒已在門口等他。
一見她來,他便急著跑上來,「彥生。」
「早啊,天抒。」
「彥生,昨天……」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昨天怎樣?」
「昨天我跟我娘去錦繡莊……」
「是嗎?」她假裝驚訝。
「我本來想去找你,可是……」他糾著眉頭,「姚沐月給我領路領了一半,又反悔說不去染房。」
什麼?!原來他一大早站在這兒,是為了跟柳彥生打姚沐月的小報告?接下來他肯定又要說「你家小姐是個反復無常、高傲任性的混蛋小姐」了吧。
「染房是工作的地方,就算是小姐也不能隨便去的,更何況我昨天沒在染房。」她說。
傅天抒微頓,「你不住在姚家染房嗎?」
她搖搖頭,「我爹是染房工人,不是姚家的管事或僕役。」這話不假,柳大叔一家人確實住在麗水城城西的大雜院里。
「原來如此……」听她這麼說,傅天抒若有所思。
見他面有愁色,她忍不住好奇的問︰「怎麼了嗎?」
他抬起眼瞼看著她,有點懊悔,「昨天我……我推了你家小姐一把。」
「………喔」哎呀,她這反應好像太平淡了,不行,她得激動一點,她連忙假裝瞪大眼楮看著他,語氣驚急,「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欺負我家小姐啊?」
他急忙否認,「我沒欺負她,只是……我氣她故意不帶我去染房。」說著,他垂著臉,一臉後悔。
看著他那表情,她有點訝異,原來他會因為推倒了她而感到歉疚後悔啊?應該是因為他這時只有八歲,還沒狠心冷酷到可以毫不在意的傷人……想到他幾年後對待她的那種態度,她的心不覺一顫……
「我問你,你有沒有听說她去跟她爹娘哭訴?」他試探的問。
她搖頭,「我家小姐很堅強的,她不是愛哭的孩子。」
聞言,他想了一下問︰「彥生,你不討厭她嗎?」
她又搖頭,反問︰「你呢?你為什麼討厭她?」
「因為她是大小姐,我討厭大小姐。」
「她一出生就是大小姐,這也不是她能選擇的。」小孩子討仄人的理由還真是莫名其妙,居然因為她是大小姐?他的意思是,假如她是窮人家的女兒,他便會喜歡她嘍?
「我知道,不過……她跟我大娘都是大小姐,我就是討厭她。」
聞言,姚沐月一怔。因為她跟方惜都是大小姐,所以……難道他討厭她、不想娶她,就是因為她的出身與傅家大夫人相似?
她知道香月夫人因為顧忌自己的出身,在傅家一向低調沉潛,即使傅家老爺非常喜歡她,她也從不因此拿喬、擺架子。
可雖然她是如此的委曲求全,方惜還是不肯放過她,不止時常言語譏諷她,還默許一干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僕負刻門對她無禮輕慢。
……難道說傅天抒討厭她,是因為覺得她也會像方惜那樣對待他娘?他擔心她是個欺負婆婆的惡媳婦而不想娶她嗎?。
「我家小姐跟你家大娘雖都是大小姐,可她們一點都不一樣。」她說。
「哪里不一樣?」他不以為然地道,「姚沐月驕傲得很。」
「那是因為你待她也不好啊。」她直言道,「如果有一個人總是給你臉色看,不管你如何試著親近都不被接受,你也會生氣吧?」
真是的,她干麼跟他說這些?他不過是個八歲的毛孩子,而且……她根本不該在乎他對她是喜歡還是討厭,因為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喜歡上他。
傅天抒沉默了一下,神情十分認真。「你說的是真的?」
「……嗯。」他認真的眼神讓她有一瞬間的分神。
「那好吧,我以後會對她好一點。」他語氣肯定。
她楞住,驚疑的看看他。他剛才說什麼?他以後會對「姚沐月」好一點?
「真……真的嗎?」她不免驚訝懷疑。
他直視她的眼楮,眼神誠懇,「真的,因為我相信你的話,你說她跟我大娘不同,我就信她真的跟我大娘不同。」
迎上他那澄澈而專注的目光,姚沐月反而楞住了。
她真想不到他會有這麼坦率的一面,她一直覺得他一出娘胎便注定是個瞥扭的人。
「天抒,你……你跟我想的不一樣耶。」她忍不住盯著他的臉瞧。
他眨了眨眼楮,一臉疑惑,「跟你想的不一樣?不然你以為我怎樣?」
「呢………我是說……你不像那些大少爺那樣目中無人、傲慢自大啦。」她咧嘴笑笑,「我只是染工的兒子,你居然不嫌棄我,還把我當朋友,我…」
「我跟你一樣啊。」他打斷她的話,臉上有著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深沉憂郁,「我娘親曾是舞妓,我同你一樣出身低微。」
看著他那眸中的愁郁,她的心一緊,霎時懂了,一切都是階級及身分從中作梗。
面對柳彥生時,傅天抒覺得柳彥生跟他是同一陣線、同一個世界里的人,因此他喜歡柳彥生,卻討厭被眾人捧在手心上嬌寵著的她。
在他那小小的內心里,竟有那麼多她從前不知道的憂愁及憤怒。
想著,她不覺同情起他來……不,不行,她干麼同情他?她難道忘了他是怎麼對她?又是怎麼縱容花散舞糟踢她、欺負她嗎?
正懊惱著,姚沐月忽地發現傅天抒湊近她,並緊盯著她,她嚇了一跳,倒退兩步。「你干麼?」
傅買抒微皺著眉,一臉狐疑的看著她,「我一直覺得你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見過,原來……你長得跟姚沐月很相像。」
「敷?」她陡地一驚。糟糕,她被識破了嗎?!
雖然只是個孩子,但畢竟是姚家的閨女,向來也是不輕易拋頭露面,所以文成塾里除了見過她並知道她身分的夫子外,其他人並沒發現她就是姚沐月。
至于香月夫人那邊,她也央求娘親絕不可透露半句,加上她以為傅天抒不過是個孩子,平時也難得正眼瞧她一下,而她又換了發式、衣服,他應該不會識破她的身分,沒想到……
「你們家跟姚家有親戚關系嗎?」傅天抒好奇的問。
「沒,一點關系都沒有,大概是……」她努力的想了個答案,「大概是因為我跟小姐從小一起長大,所以……總之不只你啦,很多人都覺得我跟小姐長得有點像。」
她暗自祈禱他能相信並接受她這個回答。
「果然,不止我這麼說……」他一笑。
見他暫時相信了她的鬼話連篇,她不禁松了口氣。畢竟是個單純的孩子,不難騙,不過話說回來,她又能瞞他多久呢?
時光匆匆而過,姚沐月己在文成塾待了四年。
她以柳彥生的身分跟傅天抒成了要好的朋友,而也因為柳彥生,傅天抒不再那麼厭惡姚沐月。
其實兩人雖每天同席學習,但她能以姚沐月的身分出現在他面前的機會真是少之又少,偶爾在綢緞莊見了面,也是匆匆一瞥,很少真正打照面,不過她听覺得出來,他是真的沒那麼厭僧她了,而這都拜「柳彥生」所賜。
然而這近一年的時間,傅天抒幾乎沒跟香月夫人到浦子來,她想,他大概都快忘了姚沐月的長相了吧。
也是這一年,她娘親懷上了第三個孩子一她妹妹沐春,雖說她爹娘還殷盼看月復中孩子是個男孩,而她雖知道真相,但不能說。
這一天,她陪著大月復便便的娘親來到菩提寺上香祈福,她記得,她便是在這一天遇見那托缽僧。
一如那天,娘親給了她十幾文錢,讓她到寺外布施給那些可憐人,她打算分了錢,以僅剩的一文錢買兩個菜包子,心里忖度著,買完包子只要一回頭便能遇見那托缽僧。
她想,若再看見他,她一定要好好感謝他給了自己重生的機會。
買了菜包子,她一回過身,看見的卻不是那年遇見的托缽僧,而是兩名衣衫檻樓的小乞兒。
那兩名小乞兒,一個與她年紀相仿,一個大概只有六、七歲,兩人正望著包子攤上那冒著熱氣的蒸籠,猛吞口水。
見狀,她毫不猶稼的將手上兩個菜包子遞上,「拿著吧。」
兩名小乞兒訝異又懷疑的看著她,不敢接過。
「你們拿去分了吃吧。」她抓起其中一個小乞兒的手,將那用油紙包著的菜包塞進他手里。
「是……是真的嗎?」那約莫六、七歲的小乞兒眼楮發亮的看著那熱騰騰的包子。
她一笑,模了模他的頭,「是真的,快吃了吧。」
「姊姊,謝謝你。」兩名小乞見原本悲苦的臉上綻開了笑顏,連忙一人分了一顆菜包,迫不及待的往嘴里送。
就在這時,姚沐月听到香月夫人的聲音傳來一「沐月」
她循著聲音望去,看見的是香月夫人及傅天抒。傅天抒手里抬著一只籃子,看來也是陪他娘親來上香的。
這跟她原本預期的不一樣,她以為自己會再遇上托缽僧,可托缽僧從頭至尾都沒出現,反倒讓她遇上了傅天抒跟他娘。
姚沐月微微彎腰欠身,「香月夫人,您好。」
香月帶著兒子走了過來,眼里滿是笑意,「沐月,你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沐月將包子讓給兩名小乞見的一幕,她全看在眼里了,知道自己的未來媳婦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悲天憫人的胸懷,她既欣慰又歡喜。
「對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香月問。
「我跟娘來上香,娘正在寺里求簽。」
「原來如此。」香月溫柔的一笑,「想要祈求順產吧?來,咱們進去找你娘吧。」說完,她牽起了女孩的手。
進到寺中,他們輕易的便尋到了周翠環。香月與周翠環聊了起來,忘情的將姚沐月跟傅天抒踩在一旁。
「唉。」突然,傅天抒開口對她說話,「到那邊去塵吧。」
她楞了一下,難掩訝異,畢竟他從不曾主動對她示好。
「走啊。」他催促一聲,徑自朝大殿旁走去。
見狀,她立刻跟上。大殿兩旁有供香客暫時歇腳的長椅,兩人在椅子上坐下,只是兩人之間還空了個一人可坐的空間。
他沒說話,只是望著正在跟她娘親聊天的香月夫人,而她覷著他的側臉,發現他唇角微微勾起,臉上的線條十分溫柔和緩。
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忽然將頭轉向她。她怔住,視線閃避不及的看著他。
「你……」他細細看著她的臉,皺了皺眉頭,「你跟彥生真的很相像。」
「敷?!」她一驚,立刻心虛的將臉別開,干笑,「呵,常有人那麼說。」
真是大意不得,看來她還真的不能靠他太近。
不成,她得轉移話題,她話鋒一轉,「你今天好像很開心,有什麼好事嗎?」
他回神,轉頭往他娘的方向看去。「因為我娘很開心。」
好個孝順兒子!他娘開心,他就開心了?
「昨個兒我在學塾拿了優等回去,我爹十分欣喜,還當著大娘的面前夸我娘教子有方……我娘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在大娘面前抬起頭來。」他繼續道,「我所有的努力為的就是看見我娘臉上那一抹安慰的笑,她在傅家得不到的尊重,只有在我給她掙臉的時候,才能短暫的得到。」
姚沐月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說這麼多,更沒想到得到優等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如此重要的一件事。
她忽地想起從前的事,在她未進文成塾前,他是學塾里的優等,可她進了文成塾後,他優等的位置就得讓給好勝的自己了。
頓時,她明白了一件事。他厭僧她,不只因為她是姚家大小姐,也因為她搶走他的頭餃,教他無法再帶給他娘親一絲寬慰。
原來所有的不幸及悲劇,都是從這麼小的事情累積而來。從小到大,他到底受了多少委曲,又因為無力保護自己的娘親,而背負了多重的心理負荷。
他不是個不懂愛人的人,只是當他努力愛著某人的時候,便注定要傷害其他人,而她,便是在不知不覺中傷了他,然後被他所傷。
想起過往種種,她忍不住流下眼淚。正如托缽僧所言,這真是一段孽緣。
看見她淚水盈眶,傅天抒一震。「你哭什麼?」
自己竟在十二歲的他面前掉淚,讓姚沐月覺得很丟臉,連忙別過臉,「沒什麼。」
「你該不是在可憐我吧?」
「不是可憐。」她撇過頭,看著他,想解釋卻不知該說什麼,「只是覺得……覺得……」
傅天抒定定的注視著她,「覺得什麼?」
「沒什麼,只是替你跟香月夫人難過。」她說。
「那不就是可憐嗎?」
「不是,那比較像是……像是……」她竟然在十二歲的他面前辭窮!
正在她說不出話來的同時,他笑了。
她楞住,疑惑的看著他,「你笑什麼?」
「彥生說得對。」他笑視看她,「你跟我大娘是不一樣,我大娘沒你這麼善良,她絕對不會施舍包子給乞兒……也絕對不會為我跟娘難過……
這是第一次,他跟她說了這麼多話,也是第一次,她感覺到他接受了她。
「天抒!沐月」這時,他們的娘親相偕走了過來。
見姚沐月眼楮濕濕地,香月陡地一震,驚問︰「沐月怎麼哭了?天抒,你欺負沐月?」
傅天抒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辯駁並解釋,沐月已開口澄清,「不是的,天抒沒欺負我,是我……是我自己……」說著,不知怎地,眼淚又撲簌簌的落下。
想到過往的痛苦及悲傷,都是因為這樣的小事而累積起來,她真覺得悵然及懊悔。
如果當年她沒進文成塾,沒搶走他的優等、迫使他連這麼一丁點讓娘親寬慰的事情都辦不到,他們的未來是不是會有全然不同的發展?若她能體諒他的難處,有處理這些事情的能力及智慧,是不是他們就能……
「沐月?」周翠環向前輕攬著女兒的肩,柔聲安慰著,「怎麼了?你這孩子。」
姚沐月緊抓著母親的油口,抽抽咽姻的說不出話來。
這時,香月將手絹交給了兒子,跟他便了個眼色。
傅天抒上前,童著手絹擦拭她臉上的淚。她抬起淚濕的眼臉,驚訝的看著他,他卻對她一笑,在這寒冷的冬天暖了她的心。
「哇!哇」
初春的一個早晨,廂房里傳來娶孩響亮的哭聲。
「生了!生了則姚曉風松了一口氣,臉上滿是笑意,「沐月,你娘生了。」
雖說就算仍是個女娃,他們也會欣然接受,但姚沐月知道,他們都盼著這胎能生下將來可繼承家業的男孩,只是這一回,爹娘的希望還是落空了。
這時,產婆從房里走了出來,滿臉堆笑。「恭喜姚老板,賀喜姚老板,夫人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兒,是小少爺」
姚曉風驚喜的瞪大眼楮,「真、真的?」
「千真萬確,你快進去看看吧。」產婆說完,姚曉風已迫不及待的邁開大步往房里鑽。
姚沐月則是呆桿在原地,動也不動。
小少爺?!她沒听錯吧?!產婆沒看錯吧?!這怎麼可能呢?她娘明明生下的是沐春,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孩,怎麼產婆卻說是個男孩?!
「沐月小姐,」產婆見她怔怔的站在原處,喚了她幾聲,「怎麼你不進去看看弟弟嗎?」
弟弟?不會!不可能!沐春呢?!沐春不見了嗎?!
正當她感到驚疑不安之際,房里傳來了丫簑著急的呼喝聲一「王產婆!王產婆,你快進來啊!。」
听見呼叫,王產婆一陣疾風般的往里面沖,姚沐月見狀,立刻尾隨進房。
進到房里,只見她娘親躺在床上,似乎還很痛苦的申吟著。
王產婆沖到床邊仔細一探,驚訝道︰「哎呀,還有一個吶」
聞言,姚曉風立刻拉看女兒的手閃到一旁,免得影響王產婆接生的工作。
簾子拉上,父女兩人緊拉看彼此的手,忐忑不安。
不一會兒,簾里再度傳來娶孩的哭聲。
王產婆拉開簾子,驚喜歡呼,「姚老板,恭喜你,這回是個女娃,夫人生的是龍鳳胎呀」
「龍鳳胎?」姚曉風難以置信,一臉喜出望外,「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王產婆給了他一個十分確定的回答。
姚曉風驚喜得說不出話,眼底閃著欣慰的淚光。他轉頭看著大女兒,聲音因過度的驚喜而顫抖著,「沐月,你………;有弟弟,也有妹妹了。」
她感覺親爹的手在發抖。也是,突然間多了兩個娃兒,任誰都會既驚且慌。
「爹,太好了……」
其實她這句「太好了」指的不全然是老天爺賜了一個他爹娘盼著的男孩,而是妹妹沐春並沒消失。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多了一個男孩呢?難道說,既定的事實還是能有變數?
那麼她跟傅天抒之間……是不是也有改變的可能?
喔不,她怎麼還在想著這事?她不是己打定主意不愛了嗎?
「柳彥生,」儒學講座結束,夫子便喊了姚沐月的化名,「待會兒到書齋來找我。」
「是。」雖不知夫子喚她何事,但她並不覺惶惑,反倒是傅天抒有點普她擔心。
「夫子喚你做什麼?」傅天抒一臉憂心,「剛才儒學講座時,你沒打眩睡吧?」
她搖頭,「沒有,我專心得很。」見他如此憂心自己,她真感欣慰。
雖然打定主意這次不愛他也不嫁他,可因為他對她的態度改變了,且既定事實有了變數,她忍不住心想,也許這一次會有所不同。
不過隨著兩人的關系改善,對于自己化身柳彥生之事,她也漸漸擔心起來。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吧?總有一天,她這身體會瞞不住自己是個女孩的事實,到那時……唔,她真該想個法子,找個好時機告訴他這事。
「應該沒什麼事,我到書齋去了。」她一笑,「你回去的路上小心」說罷,她便離開講堂,前往書齋。
夫子的書齋是半開放式的,大門也從來不關,為的是方便學生可以隨時向夫子們提問求教。
姚沐月走進書齋,先向夫子鞠了一個躬。
「坐下吧。」夫子示意她在一旁坐下。
「謝謝夫子賜座。」沐月塵下,疑惑的看著他,「不知夫子……」
「我叫你來,是想跟你討論一下……關于你扮男裝之事。」夫子神情嚴肅,「你化名柳彥生在文成塾求學也有四年時間了吧?」
「是的。」
「你還想繼續下去嗎?」夫子注視著她。
她知道夫子的意思,四年前,她還是個孩子,可四年後的今天,她已經慢慢有了女孩的樣子,不止個兒長高,連身材也漸漸有變。
「你打算何時恢復姚沐月的身分呢?」夫子問。
她抬起眼瞼,一臉為難,「學生正在思考。」
「是嗎?」夫子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那等你有所決定時再來找我吧,有任何困難,不你告訴我。」
「是,謝謝夫子關心。」她站起來,又彎腰一個欠身,「學生告退。」
「嗯。」
得到夫子允可後,姚沐月退出書齋外,不料才一出門外,便被站在外面的傅天抒給嚇了一跳。
「天抒?」她驚訝的看著出現在這里的他,「你在這里干麼?」
他有事向夫子請教?還是糟糕,難道他听見她跟夫子的對話?!「天……天抒……」
傅天抒眉心一擰,一雙眼楮憤怒的看著她,「騙子」說罷,他轉身便走。
聞言,姚沐月心頭一緊。他真的听見了,他知道自己不是柳彥生,而是姚沐月了。
她知道這事早晚都要向他坦白,但絕不是在這個時候、在這種情況下。
「天抒,你等等」她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听我解釋,拜托。」
他轉身,狠狠拽開她的手,「別踫我」
因為擔心「他」,他特地跑到書齋來關心,卻沒想到會在書齋門外听見這令他難以置信及接受的事實。
什麼柳彥生!那根本是個謊言,天大的謊言!
「姚沐月,你是個騙子,你一直在騙我。」
「天抒,我我不是故意」
「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可是你根本不是柳彥生,你是姚沐月」
「天抒,難道姚沐月就不能是你的朋友嗎?」
「豐卯彥生是柳彥生,姚沐月是姚沐月,豐民本是兩個不同的人,豐卯彥生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不是」他無法原諒她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不能接受柳彥生居然是姚沐月的事實。
對十二歲的傅天抒來說,這不是他能面對並消化的事實,他覺得自己被欺騙了、被背叛了,她在他面前若無其事的假扮成另一個人,竊取了他的友情及信任,也竊職了他因為信任而皇無隱瞞說出的心事及秘密。
思及此,他更為氣憤,「我討厭你,姚沐月,我絕對不原諒你門說罷,他轉過身子,快步跑開。
看著他跑走的背影,姚沐月難過得快掉下眼淚。
她以為一切會有所不同,原來……原來什麼都不會改變,即便她不希望事情走向這樣的發展,但它還是發生了……她又在無意間傷害了他。
盡管這樣的結束令人遺憾,至少她很確定,該是她離開文成塾的時候了。
姚沐月神情落寞的返回姚家,一進門,她娘親便拉看一個大概八、九歲的女孩來到她面前。
「沐月,她叫翠竹,從今天開始到我們家來幫忙。」周翠環親切的拉著小翠竹的手,「翠竹,她就是沐月。」
小翠竹疑惑的看著男孩打扮的她,「她是沐月小姐?可是她明明……」
「她是為了方便到文成塾念書,才會扮成男孩的。」周翠環跟她解釋著。
「喔」小翠竹霍然明白,笑咪咪的彎腰欠身,「沐月小姐,以後請你多多指教。」
姚沐月看著她,倍感親切。翠竹可是在她那最悲慘的數年間,一直陪在她身邊、宛如親人的人。
她伸出手模了模小翠竹的臉龐,「翠竹,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受委曲了。」
聞言,周翠環跟小翠竹都楞住了。
「這一次?」周翠環疑惑的看著大女兒,「沐月,你在說什麼啊?」
姚沐月淡淡一笑,沒有解釋,畢竟她那猶如鄉野奇談般的際遇說給誰听呢?
「娘,我明天不去文成塾了。」她話鋒一轉。
「明天?」
「不止是明天,我想離開文成塾了。」
周翠環一怔,「為什麼?」
她一臉哀求,「求娘不要多問,從明天開始,我想在家里學習經商之道。」
听她這麼說,周翠環更是驚訝。
經商之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居然說要學習經商之道?老天爺,這可是真的?她在心里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