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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個遁世俏金釵 第三章

這一日,風和日麗,花氣襲人,可當望著眼前的毒煦眩,項若亞第一回明白什麼叫做殺人的沖動!

"你明明……明明……"口唇是那樣的抖顫,因為項若亞真的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在昨夜那令人又羞又赧的"道歉"之舉後,毒煦眩竟會如此卑劣地出爾反爾竟說由于那個青春美少女的檔期無法配合,所以在這段期間,這戲里的一些遠鏡頭必須由她來替代,以抵她當日雖無心、但"無可挽救"的重大錯誤……

他竟要她站到鏡頭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將我們的心血徹底毀壞是事實。"面對著半崩潰、半發火的項若亞,毒煦眩毫不內疚地望著她。"更何況我昨晚好像什麼也沒答應你什麼……"

"你……你怎麼可以……"望著這個無恥到了極致的男人,項若亞真的再說不出任何成句的話了。她以為他是好人,她真的曾經這麼以為的。

可今天的他,不僅"好人"兩個字沾不上邊,更比她見過的人都差勁!

"要說無奈,我可是比你還無奈啊!"就見毒煦眩依然痞痞地聳了聳肩,"像我們這種小成本、小制作的公司,所有的錢都給了那個無敵青春美少女當片酬去了,你要我從哪里生出錢去請臨時演員?更何況我看來看去,只要你把發型換一換,從遠處看去,那模樣跟身材,根本跟我們的無敵青春美少女差不了太多。"

"你……你也不該……"明知毒煦眩的話有一半的真實性,但項若亞就是無法接受他這種"背信忘義"的卑劣提議。"要不……我出……"

就在項若亞盡全力想要完整表達出自己心中的不滿,以及決定認命出錢替他請演員之時,突然遠處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小三,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開始拍啊?這天氣弄得我的腿有點不帶勁啊。"

"就快開始了,您幾位老人家先準備著,我一會兒就去喚您。"回身應了那坐在一旁百無聊賴的資深老演員後,毒煦眩很快地又轉眸望向項若亞,"看看那幾個老演員,都是半退隱的國寶級演員哪,你忍心讓他們先前的努力前功盡棄?忍心讓這幾個年紀加起來超過兩百歲的人枯坐在那里無戲可拍?"

"你……"遠遠望著那幾個其實資深、其實演技出眾,但近年來不知為何淡出熒光幕許久的老演員,項若亞期期艾艾地喃喃著,"我……"很想說這不關她的事,但她就是說不出口。

盡管刻意地不去關切所謂的"影視"新聞,但這幾名老演員因戲劇類型的轉變而許久未曾演出之事,她確實也有些耳聞。

"我是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可是,在這個偶像劇當道的年代,他們好不容易終于有機會拍戲了,難不成你竟要如此殘忍地剝奪他們所剩無幾的生存空間,讓他們以及這部戲就這麼永遠不見天日?"

"我……"

"為了能夠再一次靠近自己最愛的事業,他們無條件忍受小辛那個不知演技為何物的偶像派美少女荼毒了半個月,你忍心要我直接去跟他們說,先前的戲全廢了,他們必須再忍受那個不知演技為何物的偶像派美少女小辛一個月、甚至更久的荼毒?"

"我……"

"不是我想觸誰的霉頭,可老實說,他們再活也沒幾天了,你難道希望他們因听到這個消息當場激動得心髒病發、外加血氣充腦,甚至中風?"

"我……"

"演戲就是他們此刻生命的唯一意義啊!我的大小姐,你能不能行行好,不要再讓這幾個老演員等到死不瞑目?我這麼說,你到底懂了沒啊……"

"懂……"終于,在毒煦眩那如連珠炮的連番轟炸下,項若亞的口中吐出了一個完整的字。

她的腦子已徹底錯亂了,錯亂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麼了可她的這個"懂"字,卻讓人會錯了意。

當她那個"懂"字才落下,毒煦眩便突然回身高喊一聲"大伙兒準備了!"而後,項若亞便發現自己被推到了一個場景之中,而後,那幾個老演員及攝制組成員全火速地各就各位,而後……

就這樣,根本連一個"不"字都來不及說出口,項若亞已置身在這個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踫觸到的"世界"中!

整個人是徹底地震驚且茫然了。而她的意識,也整個混沌了。恍恍惚惚之中,項若亞只知道自己先是被幾個沖上來的人包圍住,弄頭發的弄頭發,換衣服的換衣服,然後,那幾個老演員走上前來,口唇一開一闔,表情又哭又笑……

"卡!"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導演的聲音忽地響起。

"勞叔,您累了是吧?那我們就先休息休息吧……"當身前那名老演員突然一臉薄怒地拂袖而去,當四周聲響漸漸平息之時,項若亞終于如大夢初醒般地回到了現實。

再忍不住踉踉蹌蹌地沖向最近的化妝室,"砰"地一聲將門關上後。項若亞將身子靠在門上,不住地喘著息、發著抖。

她,剛才怎麼了她,竟然真的站到了鏡頭前!

不會的,不可能的,這一定是個夢,一定只是個夢……

"小三,你這是哪里找來的人啊?表情跟個活僵尸似的,你要我怎麼演?"正當項若亞不斷地自我催眠時,突然,隔壁男子洗手間傳來了陣陣怒語。這個聲音,項若亞認得,說這話的男子,便是剛才一臉薄怒由她身前拂袖而去的那名老演員——勞宜諾。

"唉呀,勞叔,火氣那麼大做什麼呢?氣壞了身子多劃不來啊……"而接續老演員話尾的,則是毒煦眩那明顯帶著安撫意味的慵懶嗓音。"更何況依您的功力。就算真的面對一個僵尸,也絕對可以出戲的。"

僵尸他們說她是僵尸原來如今的她,在人們的眼中,竟是一個表情如同活僵尸,並害得那個老前輩氣得連戲都出不來的人……

"小三,拍戲要錢的你知不知道?"之後,是導演的聲音。

"阿導,你覺得四處被錢追著跑的我會不明白嗎?"

"我當然知道你明白,但就算我們確實已經超支了,你也不該找這種讓勞叔氣到連戲都出不來的木頭僵尸吧?"

"阿導,要不是你非要請小辛那個草包美少女,我們會窮成這樣嗎?要不這麼好了,我幫你化化妝,你自己上如何?"

"你……對了,前幾天交給你的母帶呢?哪去了?"

"唉呀,那個啊,我正在處理,阿導,你著急什麼啊……"

當隔壁男子洗手間的聲音終于漸漸遠去,項若亞的臉色已幾近慘白了。

而她不知何時握起的雙拳,竟是握得那樣緊,緊得她的指尖都刺痛了掌心。

她明白的,明白那名老演員的苦、的怒、的恨,以及對自己的高規格要求,因為十年前的他,也曾因對戲演員太不用功、太不用心而當場拂袖而去,並被當時的戲劇圈引為美談只是,那時的他,正當意氣風發,現時的他,卻只能強加忍受!

因為這就是演藝圈的現實,而比任何人都明白演藝圈所謂"現實"的她。

也終于要成為其中那殺人不帶血的"劊子手"之一了嗎?

就這樣任腦中凌亂成一片,許久許久之後,項若亞像下了什麼決心般地緩緩抬起頭,然後走至鏡前,望著鏡中那蒼白的容顏——

"沒問題的,我一定可以的,我是一個最稱職的演員……至少今天……我一定可以的……"

又一次出現在廊柱間的項若亞,仿若他人。

她無顧眾人的詫異目光,徑自走至該站的位置,眼神中有股異樣的沉穩。

"好了好了,大家快就定位,拍完這場戲,今天就收工啦!"望著項若亞那再不怯懦的沉穩目光,毒煦眩愣了愣,但半晌後他詭異一笑,"準備了!五、四、三、二……"

毒煦眩口中原本的一場,最後成了十場。

因為所有人都發揮得太好,導演決定打鐵趁熱,將所有能拍的戲分全部搶拍完成……

當夕陽西下,"收工"兩個字由導演的口中吐出時,項若亞仿若被掏空全身最後一絲力氣般地虛月兌了。而在最後一刻將項若亞抱住,並將失去意識的她輕放在草地上、覆上一件外套,目光中滿是驕傲、不舍與溫柔的,是毒煦眩。

細心地將項若亞安置好之後,毒煦眩才緩緩走向不遠處的花台,遞了根煙給站在那兒發愣的硬底子老演員,"怎麼樣?"

只見勞宜諾先是一語不發地吸著煙,半晌後,才吐了口長氣——

"還差得遠!口條不夠清楚,肢體也太僵硬,唯一過得去就只有那個眼神……"

"說得跟真的似的,想唬誰啊!"勞宜諾的話還沒說完,一個蒼老的女聲突然由毒煦眩身後冒出。"若只有眼神過得去就能逼出你這個老戲精百分之七十的戰斗力,等她成氣候了,你不成超級塞亞人了?"

"孔阿姨!"親熱地抱了抱那位老邁的女演員孔英,毒煦眩笑了,"你怎麼也來了?"

"來跟你要根煙啊!"就見孔英一坐在花台上,然後向毒煦眩伸出了右手。"這種時候,不來根煙,怎麼能讓我澎湃的激情回復一下?"

恭敬地為孔英遞了煙、點了火後,毒煦眩再不發一語,只是抬頭望向無垠的星空,自己抽著煙,神情若有所思。

而不知究竟過了多久,他的耳旁才又傳來勞宜諾的聲音——

"老孔,過癮吧?"

"過癮透了!我可是很久沒能這麼痛快跟認真了!"就見孔英輕吐了口煙,在煙霧之中笑得那樣暢快淋灕。"我不得不說,那四個死老頭還真有點眼光,這丫頭確實就該吃這行飯,若她真能就此東山再起,也就不枉我們這回的特別演出了。"

"說是這麼說沒錯,可你瞧瞧如今她那種不正常的自閉狀態,要她走回這條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哪……"

"唷,想不到你這個向來被稱為史上最不合群女演員的老家伙也有心疼人的一天。放心吧,有那四個惟恐天下不亂的死老頭在,我可一點也不擔心,盡管難免有些舍不得她給人這麼折騰……"

"是還有得折騰啊……但老實說,老勞,我真期待,期待那一天能夠快一點到來……"

這一段對話,早在演完最後一場戲便昏厥的項若亞自然不會知曉。

她只知道當自己由睡夢中幽幽轉醒時,夜幕已深沉,而她,身上覆蓋著一件外套。躺在無垠的星空下。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因為項若亞有些懷疑自己還在夢中。

是啊,要不是夢,她全身怎會充滿一種只有演戲才會產生、夾雜著滿足與激昂的未褪情緒?要不是夢,她怎會在鏡頭前那般毫無顧忌地暢快淋灕……

"睡美人醒啦?我終于可以回家了。"三步開外傳來一個熟悉的戲譫嗓音,將項若亞徹底打回現實。

"你……"猛地坐起,項若亞警覺地望著坐在她身旁不遠處、獨自抽著煙的毒煦眩。

"幫個忙,別用那種表情瞪著我。"望著項若亞那副警戒的可愛模樣,毒煦眩聳了聳肩,"大半夜的,你會把我嚇著的。"

"大半夜?"毒煦眩的話令項若亞愣了愣,下意識地舉起腕表一看,這才發現,現在竟已是夜里十一點了!她竟睡了這麼久的時間,而這個男人,竟就這麼傻傻地也不叫醒她,一個人陪著她待到現在——

"你……"望著眼前那個緩緩站起身、懶洋洋伸著懶腰的男人,項若亞著實有些掙扎了。[千*夕#小@說%坊&獨家¥制作]

她實在不知道該不該把那聲"謝謝"說出口,畢竟讓他辛苦一天之後還無法回家休息的始作俑者根本就是他自己,更何況他那"卑劣"的出爾反爾之舉,她可沒有那麼容易便遺忘!可他,終究陪伴著她。並且也一直識相地沒有靠她太近……

為什麼?為什麼他總可以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拿捏得如此恰到好處?從初相識那日——她因他一個踫觸而昏厥的那日後——他就一直以這樣"不遠不近"的模式與她相處,仿若是怕再度驚嚇了她,可又仿佛是明白她心中畏懼後的小心翼翼當然,昨夜除外。

項若亞就算再不願回想起自己昨夜的"孟浪",但她仍無法否認,昨夜,其實是她自己打開了那扇單向的窗,讓他得以靠近她的……

她,到底怎麼了而他,又究竟在盤算些什麼她與他根本相識不深,又沒有任何的交集及實質上的利益關系,他大可根本不用理會她的,可他不知為何總愛招惹她,在招惹完她之後,又用那種與他外表一點也不符合的細心,體貼地呵護著她……

"走吧,我送你回去。"無視項若亞小臉上那副藏也藏不住的苦思苦想,毒煦眩瀟灑地背轉身,徑自向項若亞的宿舍走去。

他到底想怎麼樣?屢次招惹她這個外人眼中絕對是個"怪人"的人,他心底究竟隱藏著什麼樣不為人知的目的?

正當項若亞跟在毒煦眩身後邊走邊想之際,突然,她隱隱約約听得前方傳來一個若有似無的輕嘆聲——

"你就不能讓你那個小腦袋瓜子休息休息啊?"

下意識地定住了腳,項若亞望著站在她身前的毒煦眩忽地一轉身,然後露出一臉明顯不安好心眼的燦爛笑意——

"到了,你休息去吧。至于明天嘛……不好意思,還得繼續麻煩你了……"

"沒有明天!"一听到"明天"兩個字,項若亞想都沒想就立刻拒絕。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就打電話給那幾位資深演員,告訴他們明天以後再也不用來了?"指指口袋中的手機,毒煦眩依然笑得那樣陽光。

"你!"看到毒煦眩又開始照搬先前的"花樣",項若亞不禁氣結,"你別老是用同一套方法這麼耍人!"

"哦,腦子開始靈光了?不錯嘛……"就見毒煦眩故意眨了眨眼,"那你的意思是,明兒個你不出現了?"

"對!"項若亞賭氣似地輕喊。

"那可糟了……"听到項若亞的回答,毒煦眩露出一副很傷腦筋的模樣,"我們劇組里的劇務手腳好像都有點粗魯,要沒個人在一旁照看著,還真難保那花園不會成為廢墟呢……"

"你!"再度被毒煦眩緊揪弱點而"中箭落馬"的項若亞,真的覺得自己快崩潰了。

"哈哈,早點睡吧,明天見。"望著項若亞那副無奈又無助的模樣,毒煦眩也不再逗弄其實早已疲累得眼圈都有些黑暈的她。揮了揮手後,便帶著笑轉身向漆黑的館前走去。

站在自己的宿舍前,在那陣醇厚而又磁性的笑聲中,項若亞望著那個寬廣而又堅實的背影,不知為何,腦中竟浮現出一個隱藏在記憶深處,但一直以來都被她刻意忽略與遺忘的身影——

"我以前見過你嗎?"當話出口時,連項若亞自己都愣住了。

"你若覺得見過就是見過。"毒煦眩連頭都沒回,依然在夜風中豪邁地大步向前。"若覺得沒見過,自然就是沒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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