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不愛 下 第九章
這是宋忻踏入這間夜店時,第一眼看到的景象。
他的女孩,那個他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女孩,她像一個發光體一樣,一舉手一投足,滿滿的妖,她與那個男人在舞台上跳得如同最最親呢的愛倡般,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都讓人臉紅心跳,偏偏,她又是那麼可惡,看似火辣的動作,她卻又像條狡猾的小魚,點到即止,那個男人)L次想伸手踫觸她,都被她靈巧地閃開來。
氣得男子牙癢癢的,卻又拿她無可奈何。
「宋……宋大哥……」再度被那群色欲燻心的男人擠出來的舒以安,敏銳地發現了宋忻的到來,立刻低垂著頭走到他的身邊,擺出懺悔的姿勢,希望他不要發怒。
「謝謝你,以安。」宋忻微微一笑,神情溫和。
見他一如平常的好脾氣,舒以安提起來的心慢慢往下放,趕緊想著幫好友辯護。「小辰她喝醉了……」
「沒關系,我會處理。」他依舊笑著安撫她,然後轉身朝一旁走去。
半分鐘後,那連人耳膜都要撕裂的重音樂戛然而止,大家皆愣了愣,望向DJ台。一位溫潤如玉的男子,朝大家溫文爾雅地一笑,然後將手里的電源線輕輕地放到一臉驚驚表情的DJ手中,施施然朝舞池走來。
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有志一同地為他讓路,如同摩西分開紅海般壯觀,舒以安完全看傻了眼。
剛剛她差點被擠成了肉餅都沒有擠進去,結果宋大哥居然這麼輕松就……
宋忻走到舞台邊,朝于佳辰伸手,輕輕地說了兩個字。「過來。」
于佳辰半眯著眼,終子看清楚台下的那個男子,怒火一下子就升了起來,「我偏不!你是我的誰啊?我為什麼要听你的?我要跳舞,跳舞,喂,膽小鬼,快點放音樂。」她雙手擦腰朝愣在一旁的DJ吼道。
那個可憐的無辜男子郁悶得差點想去撞牆。
「于佳辰。」帶著警告意味的聲音。
「哼,你叫我名字我就怕你了嗎?」她彎下腰湊近他,「告訴你,我才……」下一秒,她就被某人一把拉進懷里,抱著往外走去。
「放開我,宋忻,你這個王八蛋!」她拼命地掙扎,手腳並用,可惜力道有限,很快就被鎮壓下來。
「喂,這位小姐不想跟你走。」台上那位跟于佳辰共舞的男子此時跳下來,擋住他們的去路,想當護花使者。
他被這個火辣的妞挑逗得全身都冒煙了,本來以為她喝醉了,可以趁跳舞時措油,誰知道這小妞滑油得很,他半點便宜沒佔到,還被勾得呼吸都呼吸不過來,他打算等會下了舞池再找機會下手的,誰知道半路殺出這個人來,可惡!
宋忻淡淡地看著他,不說話。
「看什麼看?」他仗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結實的肌肉,再看宋忻那種溫和的模樣,認定他只是個書呆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不由得大聲吼道。「我警告你,放下……]
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快得讓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
宋忻抬腳,狠狠地一踹,男子像沙包一樣被瑞得飛了起來,重重地跌落在桌子上,玻璃桌面瞬間四分五裂,男子痛苦地蜷成一團申吟著。
下一秒,本來還圍在他們身邊看熱鬧的人群以一種詭異的速度閃了開去,生怕閃得不夠快,下一個被瑞的就輪到自己。舒以安再次傻眼地望著宋忻抱著于佳辰走過那條開闢出來的大道,往門口走去。
「以安。」在經過她身邊時,他溫和地說道。「我送你回家?」
她飛快地搖頭,剛剛看到宋忻那驚人的一瑞,她突然擔心自己今夭把小辰約出來的事情了,趕緊滔媚地笑著裝貼心,「您帶小辰回家就好,我會自己回家的啦,很近的,沒關系。」宋忻看她笑得眉眼彎彎,唇角不由地微勾,「好,注意安全。」
「是是。」忙不迭地點頭,最好宋大哥趕緊消失,他在這里,她壓力好大。
宋忻不再說什麼,抱著于佳辰往外走去。幸好,這女人現在已經醉得昏睡過去,沒有再吵鬧。
「我好像,沒有同意你走。」一道低低的嗓音,在他即將跨出夜店大門時,響了起來。宋忻的腳步停了停,眼眸準確地找到了那個坐在陰暗角落沙發上的男子,他的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黑暗的氣息。
很明顯,這個人是夜店的主人。
「你的損失,我會全權負責。」宋忻朝那人微微地點頭,「我叫宋忻。明天,我會讓人把錢帶給你。」
「有意思。]那人模著下巴點了點頭,黑暗里那雙眼楮熠熠發光,像是在研究他似的,半響,終子開口說道。「你走吧。
宋忻微微地抬了抬眼眸。
「我喜歡你剛剛那一腳。」那人打了個響指。事實上,只是那樣一腳,他就看出來眼前這個男子絕對不是尋常人。又快又準,這樣的身手,這樣的做法,絕對是個狠角色。這世上,出來混,可以得罪很多人,但是絕對不能得罪這種人,他的感覺很敏銳,一直都是。
「多謝。」宋忻並沒有跟他客氣,抱著于佳辰揚長而去。
今天晚上回去,他有很長一筆帳要跟這個酒醉的女人算!
宋忻活了二十七年,墓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當中,從來沒有失算過。
除了今晚,除了身邊的這個女人。
本來想要算帳的,可是……
「王八蛋,你居然對她笑,你笑什麼笑啦,有錢領嗎?」于佳辰坐在裕缸里,身上的衣服濕液液地貼在身上,頭發也濕掉了,拈在臉上,顯得可憐兮兮的,偏偏,她的大罵破壞了那份無助,甚至有點,搞笑。
「你先起來換衣服,小心著涼。」宋忻拿著浴巾站在一旁,感到十分地傷腦筋,他可以清楚地說出所有的化學反應方程式,對最最復雜的分子結構都了若指掌。可是此刻,他卻發現自己搞不定這個女人。
原本乖乖睡覺的她,在到家之後突然就醒了,然後鬧了起來。
先是說要喝酒,後來又吵著要找以安玩,他好不容易把她哄到浴室打算給她洗個澡,誰知衣服還沒有月兌,她就開了蓮蓬頭把自己和他淋得一身濕,最後干脆跳進浴缸說要泡澡。
可問題是,浴缸里面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水。
這家伙干脆就坐在里面耍賴,不肯起身,他去拉她,她就開罵了。他也想要冷著臉用強制手段,誰知道她卻……哭了。眼淚不斷地涌出來,一邊哭還一邊大罵,罵他是花心大蘿卜,罵那只無辜的小熊,甚至還在那里罵什麼討厭的紅頭發,于是萬能的宋忻,宋大學者,生平第一次,無可奈何了。
「你先起來好不好?」他試著哄她,聲音低低的非常溫柔。
誰知道一下子又惹出了她的眼淚,「嗚嗚嗚……你好壞,就只會凶我!全世界所有的人,你只凶我一個,對別人都比對我好。」
他……宋忻無奈地嘆息,明智地決定現在不是跟她講理的時候。
「管東管西的,不準這樣不準那樣,連我跳舞都不準!我就是要跳!」原本哭訴一下子又走了調,「你可以對別的女人笑,我為什麼不能跟別的男人跳舞?你是我的誰,你憑什麼管我?」
他的眼楮倏地一眯,眼神銳利。
「你有什麼資格?」她用力地捶著浴缸的壁,「你只會威脅我,只會威脅我!告訴你,我才不怕你!我就是要離開你,你才不會把那些照片公開呢,我不相信!我要離開你,離開你!」
離開兩個字像是炸彈般,瞬間摧毀了他腦中理智的那根弦,他上前一把拉起她,「閉嘴!不要再讓我听到那兩個字,听到沒?」
她像是被他的凶給嚇住了,愣愣地望著他。
「听到沒有?」他沉著聲音再問一次。
他發狠的樣子,立刻嚇到她了,迅速地點頭,半響回過神,又哭了出來,「你又凶我,又凶我!宋忻,你這個混蛋,全天下的人我最討厭你!」
這個女人,讓他生平第一次有無力的感覺,連拖帶抱地把她弄出浴室,動手幫她把濕掉的衣物換下來,她不合作地扭動,赤果的肌膚在他眼前發出誘惑的光澤,他的眼眸更深,要用很強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勉強為她換上干爽的家居服。
「我要酒!我要喝酒!」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這家伙又在旁邊鬧了起來。一把撲入他的懷里,扯著他的衣服大聲地喊著,「我要喝酒!」
「好。」他伸手平穩地抱住她,「我打電話叫人送,你乖乖的。」
「哦。」這回倒真的听話了,乖乖地躺在他的懷里。
宋忻拿出手機撥號,「是我。」垂眸看了眼懷里那個瞪大眼楮望著他的小女人,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叫你準備的檔案,我現在就要,二十分鐘後我要在我家看到你。」
按掉電話後,看那個女人睜著圓溜溜的眼楮定定地望著他,看他望向她,立刻綻放出甜甜的笑容,「宋忻……」
這個時候倒學會賣乖了,他失笑。
她拉著他的手放在臉頰旁邊,意思很明顯,要他繼續撫模。
他摟著她,一下一下地模著她細女敕的臉頰,她像一只心滿意足的貓咪一樣,半閉著眼陣,有點昏昏欲睡。
經過剛剛的那場大戰,此時的寧靜,分外難得。
就這樣抱她在懷里,任她靜靜依靠,這樣的感覺,是最好的。
在俞凱文二十七年的律師生涯里,生平第一次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他看到那個自己一直欣賞敬佩的男人,居然面不改色地哄著懷里那個明顯已經神智不清的小女人在那份文件上簽字時,他立刻轉頭假裝欣賞窗外的景色。
見鬼的,深夜三點多,外面一片漆黑,有什麼景色可以給他看。
最後,他拿著那份雙方簽字的文件,帶著那兩個跟他一樣目瞪口呆的證人從這幢公寓走出去時,感覺到自己的腳都是虛的。
他沒有想過,會看到宋忻那樣的神色,溫柔地哄,輕聲地說,握著女孩的手放到簽字的那一欄,當那枚閃亮的鑽戒套進女孩的無名指後,俞凱文的眼眠突然有點濕潤了。
宋于兩家的恩怨,他再清楚不過上一輩的生死仇恨,都隨著當事人的過世而消散,但被迫留下來的兩個孩子,他們卻是最苦的。
他知道宋忻復仇的隱忍,看過于佳辰自殺後的憔悴,除了感嘆因為利益而帶來的這場浩劫,同時他也希望這兩個孩子可以得到幸福,真正的幸福。
今晚,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抱著于佳辰在懷時那個神色溫柔的宋忻,那個心思難測的男子臉上,終于有了真正的溫情。他看到了偎在宋忻懷里,那個撒著嬌的于佳辰,那個曾經在自己手腕上留下此生難消的疤痕的女孩,終于找到了真正疼她的那個人。
也許,仇恨並不會完全消退,可是至少,他們都在努力忘掉過去。
其他的一切,就交給時間吧,讓它來抹平曾經的傷口。
他只是希望,他們都可以幸福。
俞凱文捏了捏手里的公文袋,明天一早,他就去把所有的手續都辦好,這也是他能為他們所做的,最好的事。
她,結婚了。
于佳辰呆呆地望著自己無名指上的鑽戒,腦子里一片混亂。
有時候她真的很痛恨自己醉酒過後,對發生的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的特質。所以當第二天早上她醒過來後,捧著自己宿醉的頭,無限後悔自己對宋忻做過一系列撒嬌耍賴的幼稚行為時,腦海里突然閃過他抱著她,拉著她的手在某份文件上簽字的場景。
然後,她就全都想起來了,再然後,她就瞪著指上那顆閃閃發光的鑽戒發呆了。
她醒來時,某位騙婚的人並不在房內,而等她想起所有的事情後,她發現自己很俗辣地不敢呆在家里等他回來,而是跑到附近的小公園,坐在那里捧著戒指,傻住了。
有律師,有證人,有他們雙方的簽名,那麼這樁婚姻,合法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跟宋忻結婚,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跟她結婚。她曾經最大的夢想,是可以徹徹底底地離開他,因為他們之間懸宕著上一輩的恩怨,這世上仇人又怎麼可能會在一起?
所以她想著,離開他,忘掉他,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她在他身邊這麼長時間也一直是這麼相信著的,當雷亞力告訴她,宋忻可能是……愛著她時,她想的還是,離開他。
如果他是愛她的,那麼他的威脅,就不再是威脅,所以這段日子以來,她小心地試探,沒想到得到的結果,讓她顫抖。
明明是很拙劣的試探,他卻都讓她如願以償,其實說到底,不是她在試探他,而是他把自己的情感,明明白白地擺給她看。
然後她知道答案了,可是那個答案,讓她的心又痛又甜。
曾經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她想著自己無望的愛情,對他說了那三個字,沒有指望有回應,沒有想過有答案,她只是想讓他知道而已,到後來,明白了他們之間的仇恨,她已經無力去愛也無力去恨。
只想逃離那一切,可他偏偏不放手,又一次把她留在了身邊,可這一次不同的是,她在他身邊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明白自己居然還是愛著他的,也明白了,原來他也是……愛著她的。遷回而且深藏。
如果他們只是簡單的男女,他們相愛,他們結婚,一切都是那麼順其自然該多好,偏偏他們不是。她忘不掉自己父母的死,她想,他也忘不掉。
如果這輩子都忘不掉,那麼他們的愛情,又禁得起仇恨的消磨嗎?
她其實本來已經打算離開他了。在明白他的感情後,她知道他絕對不會拿她媽媽的事情來傷害她,所以,她計劃著要離開他。
誰知道她還沒有走,他居然就……跟她結婚了!一下子,她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了,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他們之間的關系又該要怎麼處理?她還可以像原來自己以為的那樣,一走了之嗎?她還可以嗎??!
亂了,全都亂了。
她伸手用力地揉著頭發,卻又在指間那抹閃亮間,愣了神。抬手想將戒指褪下來,可手指在踫到它時……沒力了。
她的身子,像是突然感應到什麼似地,猛地抬頭,然後她就看見了他。高大挺直的身子,背著陽光站在不遠處,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淺藍色的襯衫穿在他身上,襯得他越發地清雋無雙。
她不知道他在那里看了多久了,是不是看到了她的無奈,她的掙扎,還有她想要擺月兌卻又無力的可憐。
她只能抬眸,看向他,與他默默地對視。
她坐在長椅上,陽光暖暖地灑在她的身上,長發烏黑,眼眸如水,粉女敕的唇微微地抿著,臉頰晶瑩透明,棉質的裙擺在微風中一飄一蕩,溫婉清麗。
總是這樣,這個女孩,在所有的人面前清高而驕傲,哪怕在她最最落魄的時候,都是挺直著腰去面對,可是偏偏在他面前,她脆弱,她倔強,她無助,她勇敢。所有最最隱私的一面,悉數展示給他。
對他哭過、笑過、撒嬌過、耍賴過。
然後今天,她坐在那里,望著他,矛盾而且掙扎時,他突然覺得自從七歲那年開始就一直空著的心,被填滿了。
恨過、怒過,報仇之後也曾痛快過,可是都不及此刻,看到她安靜地坐在那里,抬頭望向他時眼里那種明顯的……愛與掙扎時帶來的那種強大的幸福感。
他突然就明白了,過去的事情,真的會過去。
他一步一步地接近她,一直到遮住了她身上的陽光,他們的眼楮深深地對視著,舍不得眨眼,更舍不得移開。
她的手指還按在那枚戒指上,半響,終于開口道,「我,沒有準備好。」語氣虛弱,帶著恐懼和驚慌。
在強大的仇恨面前,她沒有準備好,在沒有忘掉過去之前,她也沒有準備好,沒有準備好嫁給他,沒有準備好可以做他的妻子。
「沒關系。」他的眉眼溫柔一片,「我們可以試一試。」
「試?」
「一年的時間,我們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如果真的可以忘掉仇很,心無芥蒂,那麼我們就在一起。如果不可以……」他停頓了下,見她眼中水光閃動,繼續說。「我就讓你走。」
「是真的走?」他的信譽,還可靠嗎?
他眼里閃過一絲好笑,「是的,真的走。」
她突然就松了口氣,長久以來的糾結,長久以來的不安,在他簡單的幾句話之後,突然就解決了,一年,她有一年的時間可以跟
他在一起。
不用再為將來擔心,不用再對自己沒有信心,有了期限的婚姻,她反而,開心起來了。
「好!」
他眼里閃動著溫柔的光芒,一種讓她心醉的光芒,他緩緩地朝她伸出手,「那麼,宋太太,我們可以回家了嗎?」為她去買了治療宿醉頭痛的藥回來,發現她不知所蹤,這樣的感覺,可真的不是太好。
雖然是第一次听到這個稱呼,但她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可以。」她伸手,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十幾年來,第一次覺得開心,真正的開心,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里,盈滿了幸福。
他牽著她的手,踩著燦爛的陽光,往家的方向走去。
「宋忻。」
「…」他看了她一眼,卻不答應。
她頓了頓,突然就明白過來,臉蛋變得通紅,細聲細氣地喚道。「…老公。」
「唔。」
「我們回家干什麼?」
他再次抬眸看她一眼,「讓某個醉鬼,補償我的新婚之夜。」
這回,她的臉蛋紅得可以直接燃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