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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香 下 第十三章

她真的已經不愛秦牧宇了嗎?

當然不。

這個答案她連想都不必想就可以馬上回答他。可是,此刻的她卻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他剛剛說,他從第一眼見到她就開始喜歡她了呵,在那麼久那麼久以前,在他身邊還有學姊的時候,他就喜歡上她了呵。

曾經,她為自己喜歡上學姊的男人感到深深的歉疚,卻沒想過,眼前這個男人比她承受更大的歉疚,所以一開始才會冷言冷語,叫她不要自以是,一邊罵著她,一邊又喜歡著她……

駱以菲熱了眼眶,心頭激蕩不已,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她多少年來想要知道的他的心事呵,現在他親口解答了,告訴她,他喜歡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歡她了,她如何不歡喜?沒有一件事能比這八年來的等待終于得以如願以償而更令人感到狂喜了。

可是,她真的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駱以菲幽幽地看著秦牧宇,是抱歉、是內疚、是心虛,還有一點怨,如果他是在昨天之前告訴她這件天大的事,她鐵定會馬上撲進他懷里再也不放手,可是,他卻現在才告訴她——在她跟邵千陽上了床之後。

她緊緊咬住唇,其實很想尖叫,問他為什麼不早說?偏偏要在她對他幾乎心死而投入另一個男人懷抱之後說這些話,她能說什麼?她的腦袋一片混亂,連面對他都沒有勇氣。

如果他知道她昨晚躺在另一個男人懷里,現在他還會如此深情款款的對她告白嗎?

如果他知道她的心除了他之外,還被另一個人切割了,這樣,他還要愛她嗎?

如果他真的 歡她喜歡得這麼深這麼長這麼久,那麼同樣深愛著他的她,昨夜所做的一切,不就成了背叛?

她沒忘記,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她記得自己是如何為了邵千陽的吻而情動難抑,她更沒忘記,她是如何喜歡上邵千陽帶著她共赴雲雨之巔的美妙,與她對他的強烈渴望……

再也零受不住這股撕裂般的痛感,駱以菲突然間掉下淚來。

誰來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她覺得自己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以菲,別哭了。」

秦牧宇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對她的眼淚感到很心痛,還有一股莫名的惆帳,雖然她什麼都沒說,可是,他卻好像什麼都懂了,因為她的淚比她可能說出口的答案更明確的表達了內心的想法。

他張開手臂抱住她,很輕很輕地抱著。「你慢慢想,總之都是我的錯,不管你還愛不愛我,我都可以接受的,放心好了。」

駱以菲在他懷瑞安靜地流淚,半晌,才後知後覺地在眼角余光中看見前方轉角處站了一個人……

竟是邵千陽。他,究竟站在那里多久了?

當駱以菲去總裁辦公室找邵千陽時,他正背對著她站在窗前抽煙,淡淡的白霧伴著尼古丁的味道飄了過來,惹得駱以菲輕咳了起來。

聞聲,邵千陽回眸盯著她,沒有移動自己的腳步。

「有話快說,我很忙。」他冷冷地道,半點不想表現出自己對她有任何一丁點的依戀。

他親眼瞧見她依偎在秦牧宇懷中流淚,他親耳听見那個男人在跟她告白,彼此愛戀這麼多年的男女,歷經波折後情感終于撥雲見日,他突然發現,自己那自以為是的存在竟顯得如此可笑。

此刻他真的不想見到她,幾乎可以預見這個女人將要對他說出什麼可惡又可恨的話來,他的心卻還沒有準備好……真是可笑呵,他堂堂DW飯店總裁,一個在拉斯韋加斯可以呼風喚雨的男人,這時卻只能卑微不已的佯裝冷漠來武裝自己隱隱作痛的心,當真可笑到極點!

駱以菲的心被扎了一下,在他如今清冷的眼眸里,哪看得出一丁點昨夜對她的激情與渴望?

她的心是受傷的,可是,這是她自作自受,她無話可說,只能把腰站得直挺,努力維持住自己可以在他面前好好站著談話的氣力,這樣而已,其余地,她再也不企求。

駱以菲困難地舌忝了舌忝唇,在他冷得可以把人凍傷的目光里開了口。「昨天晚上……我有點醉……」

這個借口,讓她都有些自鄙,可是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可以說服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理由。

邵千陽挑高眉,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等著她說出更令人氣悶的話來。

可是她卻突然無語,驀地低下頭。

他看不見她那雙總是會說話的眼楮,只看得見她今天穿著水藍色洋裝的身子在飄著煙霧的空氣中顫抖著。

他依然沒動,只是看著她。

過了好久,駱以菲才突然咬牙抬起頭,一鼓作氣的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關于昨天晚上的事,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因為在另一個男人那邊失意而跟你上床,利用你對我的喜歡去引誘你……」

「我……我想說的是,昨天的事只是一夜,對你而言是,對我而言也是,說來說去你也不吃虧,所以……我請求你……很慎重的請求你,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給任何人知道……可以嗎?」

可以嗎?

哈,她竟然來求他這個?

邵千陽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之狂,震得駱以菲胸口都發痛。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之後眯眼看她。「一夜嗎?」

「對……」她心虛地別開眼。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心並不愛我,跟我痛快淋灕的上床只是你的身體本能而已,跟你的心無關?」他淡問著,笑不及眼底。

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女人竟然可以如此可惡,比他想象的更可惡。

駱以菲看著他,唇咬得更用力了。

不是的……

當然不是這樣!昨天她雖然醉了,可是卻不是完全不清醒,她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大部分都是清楚明白的……

她的心喜歡他,她的身體也渴望他,半點不假。

可,她愛著秦牧宇,現在,秦牧宇也愛她……她沒有放棄這段愛情的理由,因為那是她渴望多年的夢。

是的,她也喜歡邵千陽,可是,她會忘記的,她相信很快就會忘記的,把他當成生命中美麗的過客——這是當初秦牧宇沒有出現之前,她決定要當他女人時便有的認知——只期待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

不管時間是長是短,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因此她現在更沒有理由不緊緊抓住秦牧宇的手。

她是這麼想的,很努力的說服自己作出這個她自認最明智的決定。

「對……」她不得不再次說謊。

不這樣,她又能怎樣?

總不能兩個人一起愛,一個一三五,一個二四六吧?她的心可以同時愛著兩個男人,她的身體又怎麼行?她相信她愛秦牧宇的分量多很多,所以選擇了秦牧宇;她對不起邵千陽,既然已經對不起了,說謊至少可以讓自己好過些。

邵千陽還是笑,又吐了一口煙圈,才對她說︰「我知道了,你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駱以菲幽幽地看著他,欲言又止,想對他說聲謝謝,卻又說不出口,想跟他道歉,然而若只是一夜又何須道歉?

不管怎麼樣,她都傷了他的心了。

她根本沒臉面對他……

「去了,就不要再回頭,就算回頭了,我也不會要你。」

嗄?駱以菲愣在當下。听到他說這句話,心竟覺得好疼好疼,疼得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記住我的這句話,駱以菲。」說完,邵千陽甚有深意的看她一眼,緊接著便叫秘書艾莉絲進來送客。

他望向窗外背對著她,不想看她離去的背影。

她的決定令他惱火氣悶,可是,他願意相信她作了一個對她而言正確的選擇。

對他來說,天下沒有走不過去的路。

他和她原本就只是一場意外的邂逅,雖然他第一次興起了把女人留在身邊的念頭,雖然他的生命中第一次如此渴望一個女人的停駐……

太陽穴陡地傳來一陣刺痛,邵千陽眉頭皺起,身子有些不穩地伸手扶住了窗框,接著,又是一陣刺痛——

送完客後走進辦公室的艾莉絲見狀,趕忙上前扶住他——

「總裁,你怎麼了?頭痛嗎?最近你的工作量太大、工作時間又太長,真的該多休息,不然很容易生病的——」

「我沒事。」邵千陽打斷了她。

「我倒杯水給你。」

艾莉絲扶他坐在椅子上,然後趕忙走出去倒杯水回來遞給他。

邵千陽接過喝下,靜靜的坐在椅子上閉眼休息,艾莉絲安靜的退了出去,本來要報告的事也先按下,不再吵他。

秘書一走,邵千陽才緩緩睜眼,望著窗外的落日余暉,黑眸顯得落寞而憂傷。

會忘記的……他告訴自己。

只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

一個心不在他這里的女人,就算他再愛,也不會霸著不放手……

駱以菲三天後才又出現在拍戲片場,人才剛走近,安亞一看見她便把她拉到別處去說話,話還投說,煙就先點上,還很故意的把煙吹到駱以菲臉上去,惹得駱以菲不悅的皺起眉。

「我哪里惹到你了,安亞小姐?」駱以菲倒退了三步,穿著牛仔短褲的她隨便找了塊岩石便坐下來。

安亞看著今日的駱以菲,白色V領短袖配超短牛仔褲,不僅露出好看縴細的手臂,也露出均勻美麗的長腿,看起來性感卻又清純,清新得像朵百合,卻也有著動人的芬芳。

「失蹤了三天,手機不接,人也不在飯店,就不怕有人擔心嗎?」

「我交代過櫃台,有人找我就說我出去玩了。」

安亞狠狠地瞪她一眼。「打一通電話告訴我會少塊肉嗎?」

駱以菲好笑的看著她。「你找我啊?劇本有問題嗎?我又不是第一次不接你電話,寫稿的人有時候不想見人不想講話,你這個制片應該很能理解,犯得著像個小孩子一樣跟我鬧脾氣?」

「喂,你——」

安亞瞪著她,怎麼覺得今天的駱以菲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很挑釁,或者說是……頑皮?真是,這兩個字怎麼會往她身上套啊?

駱以菲應該和成熟、知性、感性,或者偶爾有些潑辣這些形容詞放在一塊兒,絕對跟頑皮兩字沾不上邊的,可不是頑皮是啥?一邊很挑釁地跟她說話,唇角卻帶著如春風一樣溫柔的笑,讓人根本氣不起來。

「我怎樣?」

安亞又瞪了她一眼,也學她找個地方坐下來,美麗的眸子直勾勾地望住她。「秦大攝影師最近的情緒不太穩定,陰沉得嚇人,是你造成的吧?你做了什麼傷他心的事?」

「怎麼會把他的情緒跟我聯想在一起?」駱以菲還是笑。「他身邊的女人比他衣櫃里的衣服還多呢,你怎麼知道是我害的?」

「喂,駱以菲,你現在的心情不是輕松到極點所以說話很隨便,就是心情超不爽到說起話來很挑釁,究竟是哪一個?直截了當的說吧,要我請你去喝酒還是請你去喝茶?」

駱以菲還沒回答,眼前就出現了一個人,是秦牧宇。他定定站在那里,黑發有些亂,臉上的胡子也沒刮,他似乎曬得更黑了,卻更顯英俊而帶著些許粗獷,男人味十足。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笑意不減,心卻在打顫,怕他此刻沖過來對她發飆,一把抓起她什麼的,畢竟,看他一臉想吃了她的表情,她失蹤三天應該是惹怒了他。

安亞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俏麗的鼻子哼了一聲,在她耳邊低嚷著︰「就說是你害的還敢賴?我丑話說在前頭,這部戲投入了很龐大的資金,半點差錯也出不得,所以,你最好趕快安撫好秦大攝影師——」

「意思是說,如果我得罪的是金主會好一點嗎?」駱以菲淡淡地睇了安亞一眼。

安亞被她這一眼瞧得頭皮發麻,突然間恍然大悟,神情很是詭譎的看著她。

「你找死了你……我真的會被你氣死!」

安亞拍拍站起身,神情很嚴肅。

「就說嘛,紅顏禍水,可沒想到那紅顏不是我竟然是你,天上那位萬能的天神真是瞎了眼啊,我安亞究竟哪一點比不上你?」

安亞邊說邊嘆氣,無奈地往秦牧宇那頭走去,走到他身邊時停頓了一下,卻還是什麼都沒說的越過他走開。

兩人,終于可以獨處。

秦牧宇大踏步朝駱以菲走去,長手一伸便把她抓進懷里吻——

她想推開他,可是他不放手,反而緊緊扣住她的腰,把她吻得更深更猛,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給啃下肚去似的。

駱以菲被他吻得快喘不過氣來,當他終于放開她時,她的明眸瞬也不瞬地瞪著他,一臉控訴。

秦牧宇挑挑眉,完仝沒有理虧的樣子。「你讓我擔心受怕了三天三夜,這個吻是彌補我的,你有意見?」

她還是喘吁吁的瞪他。

他的眉挑得更高了,伸手去捏她的臉。「不高興?那讓你吻回來?」

說著,彎身一把將俊臉給湊上前去——

她伸手把他推開。「你應該先問我要不要跟你在一起,不是先吻了再說。」

「好,那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秦牧宇望著她的眼神閃閃發光,唇角掀起了笑,還沒等她回答,好看的指尖已輕撫上她被吻得紅腫的唇瓣,再往上掠至她的耳際。

駱以菲臉紅了,不自主地想退開些,他的大手卻依然牢牢地扣在她腰上——

「這麼害羞怎麼行?以後要常做的。」他笑。

「誰要跟你常做這種事?」她又瞪他。

「男女朋友不做這種事,要做哪種事?你不會告訴我,男女朋友只要每天牽手上圖書館溫書,一起吃飯看電影或到野外郊游吧?那是學生才會做的事——」

「對啊,可是我一件都沒做過。」駱以菲笑笑的望住他。「因為某個人,我的青春歲月就這樣毀了,看以後你要怎麼彌補我。」

秦牧宇定定的看著她,像是要把她給看進骨子里去。「你決定了?」

駱以菲點點頭。「我決定了,可是,我有一個條件。」

「說吧,要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你也行。」

「我要跟你從頭開始,慢慢的交往。」

「多慢?」秦牧宇挑挑眉,看著她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表情,眉挑得更高了。「不能上床?」

「嗯。」她頭低下去。

「連模也不行?」

「不行。」讓他一模下去,她還能月兌得了身嗎?

「吻呢?」

「你剛剛不是吻過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答應跟我交往,可是卻要我清心寡欲,像廟里的和尚一樣?」

駱以菲幽幽地抬眸。「你是愛我的人還是我的身體?」

「這兩者不是應該同時存在的嗎?」

「是嗎?那過去八年來跟你上床的每一個女人,你都是愛她們的?」駱以菲歪著脖子問。

秦牧宇危險的眯起眼。「別挑我語病,駱以菲,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駱以菲笑了笑,踮起腳尖在他的唇邊吻了一記。「我明白,找只是希望你暫時可以先愛我的人,只愛我這個人就好,這樣,至少讓我和你過去的那些女人有點區別。」

他瞪著她甜甜的笑,竟然無法反駁她。

「好,為了證明我不是一個精蟲沖腦的優秀男人,我答應你,可是有期限,畢竟我也是個正常的成熟男人——」

「半年。」她笑笑的打斷他。「跟我慢慢談戀愛談個半年吧,就專做那些學生時代男女朋友才會做的事,單純牽著手也可以傻笑得很開心的那種,我想要跟你一起做那些事,那是我的夢想,幫我完成它,好嗎?」

秦牧宇笑了,伸手揉揉她的發,點點頭。「知道了,我會幫你完成它的,放心把你的夢交給我吧。」

駱以菲聞言,眼眶熱熱的。「秦牧宇,你真的愛我嗎?真的真的愛我嗎?不是因為同情?」

「傻瓜,我不是說了嗎?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愛上你了,只是,時機不對,愛你也不對……在罵你不要自作多情的同時,我其實更想罵的是自己,因為美靈還沒離開我,我的心就已經先對不起她了——」

駱以菲伸手搗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她不想看他自責懊惱的模樣,更何況還是因為她。

「以後,我們不要再提學姊了……可以嗎?雖然我也很想念她,可是,她已經不在了,我希望我們能過得幸福,我相信學姊也不希望看到你痛苦,已經八年了,牧宇……我用八年思念你,你用八年懷念她,都已經到極限了,都夠了,不是嗎?還是……你還忘不了她?如果是這樣……或許我們不應該在一起……」

話方落,駱以菲再一次被秦牧宇攫住了唇瓣,這次的吻更加蠻橫,還帶著一股濃濃的氣悶。

她快窒息了,唇角甚至嘗到了血的咸味……

「以後不準你再隨便說這種話,听見沒有駱以菲!」秦牧宇氣悶的瞪著她。「知道你在吃醋,所以這回只是吻到你痛,下一回,你再說什麼不應該在一起的話,我就把你生吞話剝的吃下肚去,連渣都不吐出來,懂嗎?」

駱以菲喘著,可憐兮兮的瞅著他,伸手去模被他咬破的唇瓣。「好痛……」

听她楚楚可憐的說痛,秦牧宇突然有點後悔剛剛那樣咬她,長指輕撫上她的唇,心疼得緊。

「知道痛就好,還以為你多了八歲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這話,說得溫柔,眼神也很柔,明明就是極軟的性子,卻老愛說出壞壞的話,就像是八年前的秦牧宇,一模一樣,沒有改變。

駱以菲看著他,突然眼眶便熱了起來,抿住唇沒答腔。

真的可以從頭開始吧?

假裝過去的八年她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她,今天、此刻,是他們第一次相遇。

這樣,結果就會不一樣了吧!

這樣,兩人都是彼此的唯一了吧!

黃玫瑰的香氣,一直在她的回憶中縈回不已,是最初、最美、也是最痛。

那一年,她愛他,好愛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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