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當我媽 第九章
他想不透,只覺得她有如一陣旋風,強勢地攪亂了他的心,他是個離了婚、事業失敗又帶著個小孩的無聊男子,實在不俏得她在他身上浪費一點點心思。
我演得好嗎?像不像那個使盡渾身解數勾引男主人的保母?
昨晚,她又再度對他說出那仿佛具有魔幻力量的四個字,卻說自己只是在練習演戲。
若她果真是在演戲,那麼她演得太成功了,這樣的演技足以迷惑他這個見過世面的男人,他願意頒座奧斯卡獎給她。
想看,杜信安澀澀地歪了歪嘴角,右手拿看鍋鏟,恍惚地翻動平底鍋里的小熱狗,他正試著為兒子準備禮拜五的便當。
「要燒焦了啦!」一道又脆又細的重音響起。
他震了震,這才回神,趕忙關上瓦斯爐。
杜詩凱不知何時來到廚房,揚起清秀的小臉,好奇地望他。「怎麼會是你在準備早餐?雪雁姊姊呢?」
「她還在睡吧!」杜信安聳聳肩,笨拙地拿起一個塑膠便當盒,將小熱狗鏟進盒子里。
杜詩凱瞪大眼。「這是我的便當?」
「對啊,今天禮拜五你忘了嗎?」杜信安稍稍傾斜便當盒,讓兒子看盒內餐點。「我準備了雞塊、水煮青菜,還有這個熱狗,雞塊是剛剛用微波爐解凍的,青菜是我剛剛煮的,抱歉我煎不出小章魚形狀的熱狗,你老爸我的手太笨了。」
「看起來……不怎麼好吃。」杜詩凱小小聲地下結論。
「那也沒辦法,我盡力了,這種事急不來,想想看你老爸怎麼可能一夜之間變大廚?」杜信安自嘲。
杜詩凱默然不語,他看看爸爸,又看看內容物塞得亂七八糟的便當盒,小小的胸口忽然涌起一股熱潮。
為什麼呢?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走出廚房,坐上餐桌旁,今天的早餐是鮮女乃加谷片,還有淋上優格的草莓和奇異果。
「你的雪雁姐姐說我得給你吃點營養的東西。」杜信安將便當盒放在餐桌上,為自己倒了杯咖啡,在兒子對面坐下。「這樣夠營養了吧?有鮮女乃谷片跟水果優格。」
杜詩凱不答腔,手握起湯匙,一口口舀谷片吃。比起以前只能吃果醬土司或面包,這樣的早餐的確用心多了,至少老爸還花時間把奇異果切成一片一片,草莓蒂也細心地撥掉了。
為什麼他今天忽然要做這些呢?是雪雁姊姊教他的嗎?
杜詩凱想了想,抬起頭,望向父親。「爸爸,你喜歡雪雁姊姊嗎?」
「什麼?!」杜信安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你怎會這樣想?」
對啊,他怎會這樣想?杜詩凱茫然。「你們兩個還在冷戰嗎?」
杜信安愣了愣,苦笑。「你也發現我們在冷戰?」
「我不是笨蛋好嗎?」杜詩凱撇撇嘴。這兩個大人成天躲著對方,他看不出來他們關系很僵才有鬼。「可是我以為你們昨天晚上和好了。」
「昨天?」杜信安眨眨艱忽地憶起小七那陣殺風景的吠聲,莫非……「你被我們吵醒了?」
「也不是吵醒,我起來上廁所。」
「所以你都看見了?」這可不妙啊!這小鬼到底看到多少?該不會正好撞見他們在親吻?
杜信安霎時感到困窘。
幸而杜詩凱搖搖頭。「我沒看見什麼,院子很暗,我又想睡覺。」
還好他沒看見。杜信安松口氣。
「我以為你們在院子里聊天,難道還是在吵架?」杜詩凱滿臉失望。
杜信安沒回答,只是笑笑。
杜詩凱怔怔地看他,良久,突如其來地進出一句。「媽咪說,你不會喜歡任何女人。」
「嘎?」杜信安錯愕。
「她跟我說,你雖然跟她結婚,可是從來沒真正愛過她,你也不會愛上別的女人,她說你這人不懂得愛。」杜詩凱一面吃東西,一面說出這段富有哲理的話。
杜信安悵然,半晌,嘴角擠出一抹苦笑。「你媽媽一定很恨我,否則她不會跟小孩子說這些。」
「她還說,當你的女人,不如當你的藝人。」杜詩凱繼續補充。「你對藝人比對自己的女人好很多,也用心很多。」
杜信安不知該說什麼,只好以開玩笑的方式掩飾困窘。「我現在可以確定,她很討厭我。」
「沒有呢!」杜詩凱否認他的推論。「媽咪一點都不討厭你,她只說你們不適合,如果當初不是她不小心懷孕了,你們根本不應該結婚。」
杜信安啞然,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半晌,搖頭嘆息。「她連這個都跟你說?」杜詩凱低頭不語,默默地開始吃水果優格,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揚起眸。「你是不是很氣我?」
「嘎?」杜信安怔住,不懂兒子這話的用意。「我干麼要氣你?」
因為如果不是他,爸爸跟媽咪就不用勉強在一起。
這話,杜詩凱只敢藏在心里,他很想如此埋怨,但說不出口,不想听見爸爸的答案,如果爸爸真的這麼想呢?那他該怎麼辦才好?
他吐口氣,忽然覺得沒胃口了,放下湯匙。「爸爸,雪雁姊姊是個很棒的人,你真的不喜歡她嗎?」
這問題,問得直率千脆,杜信安听了,卻不曉得該給兒子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明明是很單純的問題,但……
「就像你媽咪說的,她是我的藝人,不是我的女人。」他試著對兒子解釋,也順便解開心中s成一團的毛線。「我會盡力照顧她,但不會喜歡她。」
「為什麼?」
「因為這兩個是不一樣的,也不可以一樣。」
「為什麼不可以?」杜詩凱執拗地追問。
杜信安用手指搔搔耳鬢,不自覺地嘆氣,正當他不知所措時,方雪雁輕盈地走進餐廳。
父子倆見到她,同時一震,都擔心她听見兩人方才的對話。
她笑笑,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清。「有咖啡嗎?我覺得頭有點重,好像還沒完全睡醒。」
「有啊。」杜信安連忙起身,倒了一杯咖啡給她。
她接過咖啡,安靜地夔飲,從她活淡的笑顏,杜信安看不出她對昨夜兩人那場爭吵與之後激情的親吻作何感想。
她只是喝看咖啡,眸光慵懶地巡視周遭,跟看落定于餐桌上的便當盒,秀眉訝異一揚。
凱凱察覺到她的視線,主動報告。「這個便當是爸爸做的,今天是禮拜五便當日。」
「是他做的,真的假的?」方雪雁表示不相信,湊過去瞥了眼便當內容。「一定又是拿冷凍食品進微波爐解凍充數吧?」
「才不是呢!這青菜還有小熱狗,都是爸爸親手做的。」
「呵呵,你不用幫你老爸掩飾了,他連泡個面都懶,怎麼可能幫你做便當?」
「是真的!我沒說謊,真的是他親手做的,這些早餐也是他弄給我吃的,他很努力!」杜詩凱激動她為父辯解,小臉微微漲紅,像是要哭了。
兩個大人都震驚了,呆了幾秒,方雪雁放下咖啡杯,溫柔地模模凱凱的頭。「我知道了,你爸爸很努力做這個便當,我不應該笑他的。」
凱凱沒說話,驀地起身,像是對自己方才的反應感到很羞愧,邁開兩條小短腿,飛也似地逃離。
方雪雁目送他背影,跟著,轉向與她同樣悵惘的杜信安。「你兒子很愛你,你知道嗎?」她頓了頓,在他還來不及回話前,端著咖啡起身。「對他好一點吧!愛他多一點——這是你欠他的。」
她悠然感嘆,語落,盈盈離去,留下他獨自沉思。
吃過早餐後,方雪雁要求杜信安開車送她去電視台開會,兩人先把凱凱送進幼稚園,途中經過一家美容院,她要求下車,命他在附近等待。
他以為她大概是去洗個頭、吹整發型,沒想到一小時後,坐回車里的卻是一個換然一新的女人。
她將頭發剪短了!
那一頭美麗飄逸的長發,多少男人神魂顛倒、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烏絲,她竟能狠心剪斷。
「好看嗎?」她轉向他,嫣然一笑。
他愣了好片刻,終于揚起嘴角,似笑非笑。「你知道,你不管剪成什麼樣的發型,都好看的。」
這似乎並不是她想听的答案,容光一黯,笑意斂逸。
「開車吧!」她別過臉,望向窗外。
他偷覷她的側顏,剪了頭發,她的輪廓顯得更立體了,貝亮狀的耳朵露出來,增添某種不可思議的靈氣。
她似乎更美了。
老實說他很意外,他一向喜歡女人留長頭發,也一直認為她豐盈軟綿的烏絲很迷人,但剪短頭發的她一樣很有魅力,其至更有魅力。
可為什麼她會忽然想剪頭發呢?為何斷去長發後,臉上會是這種近乎惆悵寂寥的神情呢?
杜信安蔡眉,心弦不由自主地揪緊,他命令自己專心開車,但胸臆依然橫梗一股復雜的情感。
到了電視台,導演看見方雪雁的新發型,整個人駭然呆住。
「你怎麼了?雪雁!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了?你的招牌長發呢?那頭漂亮柔順得可以去拍洗發精廣告的長發呢?」
「我剪掉了啊!」她聳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剪掉?你把它剪掉?怎麼能剪掉?怎麼舍得啊!」導演崩潰似地抱頭嘶喊。「你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最迷戀的就是你的長頭發嗎?」
「我知道啊,但那發型不適合這個角色。」相對導演戲劇化的反應,方雪雁顯得很冷靜,幾近淡漠。
「什麼意思?」導演收拾激動的情緒,不解地問。
她不解釋,比了個手勢,直接試演一段給大家看。
她表演的情節是一段保母的獨腳戲,在庭院里一面剪花、一面哼歌,然後,在剪下一朵花時,她驀地想起什麼,止住歌聲,容顏浮上淡淡的哀愁。
她搖晃著俏麗的短發,全身洋溢著活潑靈動的韻律感,看來很年輕、可愛,對生命充滿熱情,表情變化多端,讓人不自覺地跟著心情起伏。
就這樣,她只用一個嶄新的發型、一雙靈妙的眼眸,就詮釋出一個討人喜愛的形象。
導演看過這段獨腳戲,發呆片刻,才吶吶地下結論。「這樣不像壞女人啊!」
方雪雁噗嗤一笑,淘氣地眨眨眼。「導演以為一定要陰沉憂郁才能使壞嗎?一個外表顯得光明燦爛,轉過頭去眼神里卻浮現陰影,這樣的女人使起壞來,不是更令觀眾看迷嗎?我要在笑的時候使壞,笑得愈甜,肚子里壞水愈多,就是這樣一個角色。」
語落,她回復到之前憂郁的表清,垂斂眸,盯看花朵,她拿一支原子筆代替花睫,表演手指因過度握緊而被刺傷,流出幾滴鮮血。
她將受傷的手指送進唇畔,輕輕地吮看,然後,唇角忽地漾開笑意,一抹青春甜美,又帶看幾分邪氣的笑,很奇異卻也很嫵媚的笑。
那樣的笑,足以魅惑任何男人。
她探出粉紅色的舌尖,舌忝著血……
導演倒抽口氣,忽地用力拍手。「對,就是這樣!告訴編劇修改角色、調整劇本,我們就用這種感覺來拍,一定能成的,我有預感,這角色會中!」
他急促地對助理下指示,又轉過頭來,對方雪雁討好地笑。「你真是太厲害了,雪雁,我們找你來拍這部戲真是找對了!除了你,大概沒人能演得來這個又甜又壞的角色。」他不絕口地稱贊。「喔,對了,有件事還沒跟你說,演大老婆的演員換人了。」
「換人了?」听聞這件事,杜信安比方雪雁還敏感,飾演大老婆將會是在戲里和雪雁互飆演技的竟爭對手,是誰來演很重要。「怎麼會忽然換人?那誰要接?」
「說是檔期軋不來,我看是沒信心跟雪雁比演技吧!」導演呵呵笑。「不過你們放心,我們換的這個演員也是上得了合面的,最近剛演過一部電影,評價還不錯。」
「到底是誰?」
「說來你應該也跟她很熟,以前她被你帶過。」
「被我帶過?」杜信安有不祥預感。
「就是溫曉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