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妻出頭天 第九章
第五章
如今國家情勢緊張、大戰一觸即發之際,榮親王自然忙于軍政,徹底執行皇帝密令,同時也把世子一直帶在身邊,希望他能盡快學習如何管理軍隊。
然而越教榮親王就覺得越無力,因為司徒謹雖然聰穎,卻只限于讀死書,要他治理地方還勉強過得去,但要他領軍,簡直就是將一只兔子趕進了狼群里,軍隊不服他也就罷了,連他自己都表現得窩囊膽怯。
論武功,他手無縛雞之力;論軍略,他居然談論什麼叫清靜無為之道;再論對于山川地理的認識,司徒謹從小因體弱,視野一直囿于王府附近,甚至整個太原他都沒好好逛過一遍。
這樣要教他如何領軍、讓那些軍士服氣地听他的話,然後與京軍遙遙相互呼應?
因此,榮親王常向次子求救,奇妙的是,只要當司徒尊稍一提點司徒謹,司徒謹似乎又能夠做得好一點兒。
終于到了司徒尊要赴京師的前一晚,王府卻出現榮親王呼天嗆地的咆哮。
司徒謹不見了,連書信都沒留一封,卷了包袱便走。
「那個孽子啊!虧我對他用了這麼大的心思,所有的希望都擺在他身上,他居然怯戰了!」
榮親王爺氣憤地捶著桌子,王妃早已在一旁哭得連站都站不住,還要侍女攙扶著安慰,容芙擔憂地望著這一切,力不從心幫不上忙,至于司徒尊則是面無表情,高深莫測地不知在想什麼。
榮親王發泄了好一陣子,才哭喪著臉對司徒尊道︰「如果當初世子的位置是交給你就好了,也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教我該怎麼辦才好啊?」
此話一出,王妃更是哭得聲嘶力竭,大罵王爺無情,加諸太多壓力在世子身上。
這荒腔走板的爛戲令司徒尊表情微沉。榮親王這時候才說這種悔不當初的話、才知他的重要性,有用嗎?只是徒然刺激王妃罷了。
他突然很慶幸他早已不是幼年那個需要大人注意的小郡王了,現在他有其他的夢想要追逐,對于世子之位不屑一顧,否則這種情形要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是一大諷刺。
他司徒尊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榮親王府給他的,也不過是一個好听的出身,其余的就是冷落,他不認為自己需要為司徒謹犯的事扛下責任。
雖然他早已預料到會發生今天這種情形,畢竟在他回來後,什麼都比司徒謹強,經驗見識都遠超過他,再怎麼木頭的人都會受到刺激,再加上他膽怯卻又高傲的性子,一走了之是必然的。
「尊兒,你真的無法替太原軍做些什麼嗎?」最後榮親王還是把祈求的眼光放在司徒尊身上。
此話一出,連一向尊敬長上的容芙都不由皺眉。司徒尊是受到什麼待遇長大的、做了什麼努力,她算是最清楚的人,王府其實沒有幫到他多少,他的光榮都是自己掙回來的。榮親王直到自己重視的兒子背棄他了,才反過來求這個向來不重視的兒子,未免太過分了。
而且,司徒尊只要幫了榮親王,就是違背了皇上,榮親王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他硬逼司徒尊幫忙,只是更顯得自己偏心自私。
關于這一切,司徒尊當然更明白,不過他已經麻木到表達不出什麼不滿的情緒,只是淡然道︰「如今說什麼都太晚了,我畢竟不是世子,您這陣子帶大哥操兵演武,是人人都看到的,若是貿然換成我執掌太原軍,大伙兒便會知道大哥臨陣月兌逃,等到大哥回來,您認為他還管得動軍隊嗎?」
這……算是一個測試吧!如果到這個時候,父王想的還是如何替大哥文過飾非、保留權力,而對他有所提防的話,那麼他便可以不再留情面,進行接下來的計劃了。
榮親王考慮了片刻,毅然道︰「罷了,我這回自己領軍!你說的對,謹兒未來總是要接榮親王之位的,若是讓人得知他如此懦弱,也不甚好,何況……」他目光有些復雜,「孩子,你太優秀了,光芒蓋過了世子,想必謹兒也很不好受,他怕是帶軍帶得不如你,才會怯戰逃走吧。」
司徒尊笑了,卻是笑得自嘲、笑得諷刺,果然他不能對父親抱有期待。在這王府里,只要不是世子,一律都算是外人,有關世子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即便在這生死交關的當頭。
榮親王寧可豁出老命,也要為司徒謹守著屬于世子的一切。
容芙也心涼了,她能體會到司徒尊現在的感覺,那種總是次人一等的輕視,即使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改變。
唉……她突然領悟,自己根本不需要替司徒謹擔心,因為替他擔心的人太多了,反而是司徒尊,凡事看起來都勝券在握、游刃有余,但……這是他想要的嗎?
不,她想,他是被迫如此吧?連她這個友人的遺孤,都能受到王爺王妃的疼愛了,他明明身為次子,卻還得拼命爭取父母的寵愛,想想也是淒涼。
「父王,」司徒尊意有所指地望著榮親王,第一次說出這像是帶著挖苦的話,「既然父王這麼說了,敢問父王是希望我這個不是世子的兒子放蕩不羈一些?優秀也是我的錯嗎?」
榮親王的表情有些僵,似乎意會到了自己的問題在哪里,卻又不知該如何替自己辯解。
反而是王妃看不過去了,紅著眼啐了一聲,斥道︰「尊兒,你怎麼能這麼和王爺說話?」對她而言,身為庶子的司徒尊,不僅不應該優秀,甚至根本不應該出生!
榮親王突然舉起了手,止住了王妃的話,欲言又止地道︰「尊兒,其實……其實本王不是……」
似乎是想開解一下兒子,但榮親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好,這一刻,他瞬間感受到自己好像虧欠了這個兒子許多,瞧不起他卻又想依賴他,甚至平日也多有冷落,想想,自己也感到慚愧。
「父王,孩兒先告退了。」司徒尊只是瀟灑一笑,轉身而去,退出了大廳,也像正式退出了榮親王府的權力爭奪。
容芙在一旁看著王爺嘆了口氣坐下來,而王妃婉言勸著,口口聲聲都是謹兒一時糊涂、謹兒必會回來之類的話,卻一句都沒提到司徒尊。
「王爺!」她終于忍不住為他說話,即使這句話可能讓她失去了王爺的寵愛,更可能讓王妃對她恨之入骨,她還是要說。「您是否對尊哥哥太過苛求了呢?畢竟,您的眼光從來沒放在他身上啊!」說完,她便追出去找他。
當容芙來到後院時,司徒尊正立于亭中,望著遠方的山巒,面無表情。
然而環繞在他身旁的氛圍,卻是沉重陰郁的,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但她知道他現在一定不開心。
畢竟無論他多麼努力,多麼杰出、成就多麼高,父親的關愛始終不在他身上,甚至連父親原本獨寵的孩子背叛了家族,他依舊比不上那孩子一根汗毛。
至于母親,就更別提了,王妃根本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他的親生母親早就病死了。
她相信他真的對世子之位一點興趣也沒有,但他的親生父親卻像防賊一樣提防著他,這是多令人難堪、多令人傷心的事實。
「尊哥哥……」她來到他身邊。
想不到司徒尊轉過身來,卻只是給她一個淡淡的笑容。「怎麼過來了?我明兒個要上京了,你舍不得我?」
「是……或許吧……」她不得不承認,雖然還是有些怕他,但那種害怕,隨著他對她的好已漸漸淡化,如今他要走,反倒真舍不得了。
「所以你前來獻身,決定以身相許了?」他突然天外飛來一句。
「啊?」她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只能呆呆地望著他。
瞧她傻兮兮的樣子,雙眼閃亮亮的像只羞怯的小兔子,司徒尊陰郁的心情突然好了許多,也有心思與她打趣了。
「你知道嗎,你這種表情,會讓我有一種沖動。」
「什麼沖動?」她依舊傻愣愣的。
「吃了你的沖動。」他慢條斯理地接近她,極為輕柔地將她擁入懷中,表情雖是不懷好意,目光卻十分深遠。
容芙先是在腦海里慢慢解讀他的話,直到終于明白他的意思時,已經整個人在他懷里,渾身都發軟了。
「你、你不會真的那麼做的……」她咽了口口水,雖然心里緊張,但胸臆中的某個角落,還是相信他吃她豆腐也會有個限度。
「是嗎?」連司徒尊自己都不確定了。
他情難自禁的先是輕輕地吻上她的唇,由于這是她第一次乖乖的不掙扎,他又忍不住深深的吻住她,再慢慢往下,柔柔地啃嚙著她的玉頸,接著是鎖骨,她處子的幽香飄入他的鼻息間,令他更為沖動。
此時的容芙早已是氣喘吁吁、雙頰酡紅,但她卻因為他落下的輕吻而全身酥軟、無法動彈,只能任他為所欲為,同時考驗著他的自制力。
他解開了她的第一個頸扣,她仍沒有拒絕,但他的口中卻嘗到了咸咸的淚水味道。
他停下了動作,站直身子,深深地望著淚眼婆娑的她。「你還沒有準備好,你只是同情我。」他指了指她的胸口,「你的心結,還沒有打開。」
容芙咬著下唇,算是默認了。
他深吸了口氣,慢慢地替她把扣子扣好,算是放了她一馬,也放了自己的煎熬一馬。
「其實,我的心結,不只有謹哥哥一樁事……」她在他開口前,目光幽遠地先說道︰「我常作一個夢,夢里的主角是晉王,他是個內斂深沉的人,他身為次子,無法成為太子,便謀劃篡位,所以娶了丞相之女允媞,讓自己的權力更大。」
提到那個故事,她心里越覺寒冷了。
「晉王用甜言蜜語欺騙了允媞的感情,說他有多愛她、絕不納側妃,要與她恩愛一世。但最後,晉王為了擴張權力,納了側室,甚至為了殺死太子,害得允媞在他懷里含恨而死。」她心事重重地盯著司徒尊,「我每回作這個夢,都覺得身歷其境,好像夢里的允媞就是我似的,所以我很怕……怕像她一般擁有如此深的感情……」
「你把夢里的事影射到現實了?」他一听就知道這個小傻瓜在自找麻煩。
「因為,夢里的允媞太苦、太可憐了,我絕對不要像她那樣。而現實之中,你的情況與晉王有幾分相似……」她頓了下,才像鼓起了勇氣的問道︰「我想知道,你會不會如晉王一般,為了權勢不擇手段,甚至連愛情都可以利用?」
司徒尊目光一凝,唇角微諷地勾起。「所以你果然不夠了解我。你的問題問反了,你該問我的是,我是否會為了愛情而不擇手段,甚至連權勢都可以利用?」
容芙想了想他的話,突然雙目一睜。她只是反應慢、個性溫吞又膽小,不代表她是個笨蛋,他這麼說,是不是在暗示著他刺激王爺、還有司徒謹出走一事,都和他的設計月兌不了關系,而原因只是為了……愛情?
他的愛情,真是她嗎?
司徒尊早已平息,他沒好氣地揉揉她的頭,哭笑不得于她的鑽牛角尖。「小東西,不要同情我,父王與王妃的反應我早料到了,只不過是替自己再補上一劍,讓我的決心更徹底罷了。」
他信誓旦旦地輕抬起她的下巴,用堅定的眼神與她對視,像是在她的眼瞳上烙印下他的決心。
「你在意的事,還有那個什麼怪夢,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讓你不再有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