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不準待追憶 第十六章
第九章
這里是北海岸的一個小漁港，很靠近基隆，午後的陽光照在柏油路上顯得炙熱，水泥圍牆里探出不知名的紅花，安靜的小漁村只有老狗趴在民宅邊睡覺，偶有的機車聲是郵差來送信。
「就是這里嗎？」
崇柔瞬也不瞬的看著車窗外，心情起伏不定，無法想象她父親住在這樣落後的漁村里，縱然已經做了整晚的心理準備，她還是很不安。
所謂近鄉情怯就是這樣的心情吧？她竟然遲遲不敢下車。
在車上躊躇了半小時，她才在路馳雍的催促聲中下了車。
從長巷出去才是漁港，而單調陳舊的漁港也並不吸引人，標準的老漁村風貌，可能是有漁船出入，漁獲便宜新鮮，有游客驅車前來，而港邊正在蓋大樓，因此工人滿多的。
想起他事先跟她說的，她父親已經再婚了，娶了小他十二歲的妻子，兩個人就是在這個小村落認識，結婚三年，生了一對雙胞胎，所以她有一對雙胞胎的異母弟妹。
他說，現在她父親和以前截然不同，早上跟妻子經營早餐店，凌晨四點就要起來備料，若有漁船回港，他也會去打零工，幫忙下貨，下午他妻子在美發店上班學美發，他就負責照顧孩子，有空就畫畫，假日游客較多，他會在店門口擺出自己的畫廉價出售，也會在一些瓷器杯盤上應游客的要求畫上他們想要的圖案，因為收費便宜，所以生意興隆。
他不再滿口藝術，也不再曲高和寡，他變得腳踏實地、務實。他現在的妻子很依賴他，把他當成一家之主，這改變了他，養家活口成了他的驕傲，過去好吃懶的惡習都已不復見。
她真的很難想象他口中的父親，在她的記憶里，父親把藝術看得至高無上，比他的生命還重要，以前有人想買他的畫，他認為對方沒有水準還不肯賣，這樣的他又怎麼可能會在杯盤上作畫？
「時間改變了他，也可能是伯母的死讓他有所頓悟，總之，他現在過得很踏實，不再好高驚遠。」
遠遠的，招牌上「阿珍早餐」四個字映入她眼簾。
阿珍是他妻子的名字嗎？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女人，母親苦惱了一生也改變不了的男人，為她而改變了，真是奇跡。
「你放心，這個時間遇不到你父親的妻子，倒是會看到你的弟妹，他們很可愛。」這也是他特意挑下午過來的原因。
兩個人遠遠的看著，還沒決定要過去，突然，早餐店的紗門打開了，一名男子走出來，兩手各牽著一個在吸女乃嘴的幼兒崇柔的呼吸一窒。「爸……」
他曬黑了，看起來老了些，胖了些，不過神釆奕奕的，嘴角含著笑意，正低頭在看顧兩個孩子有沒有走好。
路馳雍知道她情緒很激動，他的手溫暖而有力，緊緊握了握她的肩膀。「我們過去吧。」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不諒解父親多年，見到他，她的淚水還是不自覺的流下來。她搖頭。「不用了，我已經看到了，他過得很好，會選擇落腳在這里也是不想遇到認識的人，我們不要去打擾他比較好。」
他頗為意外她的決定。「你沒有話對他說嗎？」
崇柔吸了吸鼻子。「知道他在這里就好，我不會再埋怨他恨他了，兩個孩子還小，需要他的照顧。」
「那麼你阿姨呢？」他啾了她好了會兒。「你會跟她攤牌嗎？」
「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阿姨。」她輕嘆了一聲。「阿姨也是因為太維護我媽，才會騙我，她們姊妹感情一直很好，她為我媽不值得，才會這麼怨恨我爸，才會不想我跟我爸連絡，這些苦心，我決定試著去體諒她，不怪她了。」
「那我們呢？」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如果你不跟她攤牌，我們要如何在一起？她會一直用我姊姊跟你爸爸的事綁住你的腳，讓你不能走向我。」
「我會找機會跟阿姨說你的事。」她凝視著他，聲音輕柔但堅定。
阻礙他們的理由完全消失了，她已經錯過了太多時間，以後她要听從自己心里的聲音，走向他。
「阿姨若是堅持反對呢？」他蹙著眉，看著她。
他真的怕她被動搖，尤其五年來，她都跟她阿姨生活在一起，她阿姨若是反對，她還能堅持跟他的感情嗎？
「阿姨當然會反對。」她那明亮的眼楮里盛滿了溫柔。「不過，她遲早要回義大利，因為姨丈在那里，而我決定留下來，以後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阿姨只要照顧她的家庭就好。」
他的血液循環加快，心跳也加速，他瞬也不瞬的瞅著她。「你的意思是，不管阿姨怎麼反對，你都會跟我在一起？」
她盯著他的眼楮低語，「可是如果悅雅嵐的孩子生出來是你的，我馬上走，我會走得遠遠的，讓你永遠都找不到。」
他驚跳了一下，惱怒道︰「不會有那種事！」
她輕哼一聲，不置可否地說︰「最好是。」
「你的語氣真是讓人生氣，我要怎麼保證你才會百分之百相信我？對了，看看這是什麼？」他的眼里驀然閃過一抹興奮，忽然伸手從衣領里拉出一條項鏈來。
她微微一愣。
那項墜不是戒指嗎？而且是他們的——婚戒。
「我一直戴在身上。」他取下了項鏈，把戒指拿下來，交到她手中，灼灼的眸子看著她。「現在，你幫我戴上，不許再從我眼前消失。」
她看著他，眼楮睜大了，有些眩惑。
他們怎麼會做一樣的事？這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嗎？
他的眼光停在她如夢似幻的臉上，不解她的表情是怎麼回事。「怎麼了？還不替我戴上？」
她唇邊浮起一絲微笑。「你看看這是什麼。」
她同樣從衣領里拉出了自己的項鏈，那婚戒項墜同樣讓他瞪大了眼。
「怎麼回事？」他的呼吸急促了，擁住她，深深的看著她。「這些年來，你都戴著它嗎？」
她輕輕點頭。「我以為你一定把戒指扔掉了。」
他的眼楮閃亮，臉龐煥發著光彩，表情柔和不已。「我也以為你扔了，萬萬想不到你竟然跟我用同樣的方式保存著戒指。」
他們給彼此戴上了戒指，遲了五年的戒指，終于到了主人的手上，他再也忍不住，吻住了她嬌柔的唇。
盡管地點並不適宜，他還是吻了她好久。
當他終于肯放開她的唇時，她緊靠著他的身軀，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想要就這麼永遠待在他的懷里，想要永遠擁有他厚實的胸膛。
「我愛你。」他親吻她的發，用力抱緊她的身子，熱切的在她耳畔說︰「我要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會在我身邊，不可以為了任何理由再次放棄我，否則我會隨便找個女人結婚，我是說真的。」
他的威脅讓她莞爾微笑。「我不會隨便讓你找個女人結婚，我也是說真的。」
答應路馳雍之後，崇柔一直在找機會跟她阿姨提他們的事，然而她還沒找到適合的機會，她阿姨竟然先向她興師問罪了。
她跟平常一樣，用了佳璉當借口，跟路馳雍在一起，很晚才進門，按照慣例，她阿姨應該已經睡了才對，可是她一進門就看到客廳燈亮著，阿姨鐵青著臉坐在沙發里，一見到她就站了起來，瞪著她。
「我都知道了，你在跟那女人的弟弟交往，馬上跟他分手！」
她的心髒咚的一跳。「阿姨」
「不要想騙我。」崔瑜珊的目光直直的望著她，冷冷的說︰「我在百貨公司遇到佳璉，才知道你們根本沒連絡上，我找人跟蹤你，發現你竟然又跟那個女人的弟弟在一起！你有什麼話說？」
她默默的看著阿姨，這一關她遲早要過，既然她找不到適合的機會跟阿姨說，阿姨自己發現也好，是該說開的時候了，再拖下去對路馳雍不公平。
「沒錯，阿姨，我是跟他在一起。」
她鄭重的看著崔瑜珊，歉然地說︰「很抱歉現在才告訴您，他就是荷香集團的總裁，談代理權那天，我們才見到了對方。」
「你說什麼？他是荷香集團的總裁？！」
崔瑜珊怪叫了起來。「所以他才會提那個莫名其妙的交換條件，讓你去他的公司上班，才會突然那麼干脆的把代理權簽給你姨丈？老天！看我做了什麼，竟然把羊送進老虎的嘴里！你不準再去他的公司上班了，我們馬上回義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