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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為主作嫁裳 第三章

方蔚允看著在洗手台上沉思的梁雨親,不知道洗手台是不是真的很好坐,為什麼她動不動就把往上面挪?

她不算頂美,但長得清麗可愛,整個人有股舒服的氣質,讓人不自覺想靠近,尤其在他因被父親責備,感到心煩意亂的時候。

望著她燮起川宇的眉心,不明白為什麼,他總覺得她有雙重性格,有時像個無憂無慮的開朗少女,有時卻又沉郁得像個八十歲的老人。

不過,誰沒有雙重性格?

他在父親面前不也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父親永遠看不見他在小提琴老師面前的認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憑什麼要求一個身負家庭經濟重責的女孩子,快活得像個公主。

「梁雨親。」

方蔚允的叫喚打斷她的思緒,她迅速拉起笑臉,又變回二十歲的開心少女。

「老板有事?」

「你在發呆。」他陳述事實。

她指指自己的腦袋,點點頭。「它運作得太凶,偶爾要放空一下,不然會當機。」

「掃廁所需要運作什麼腦袋?」他嗤一聲。

「你以為洗廁所很容易嗎?要有效率、要不妨礙別人尿尿、要用最少的清潔劑洗出最大效益,不容易呢。」她歪著脖子看他。

「走吧。」他拉起她的手,把她從洗手台上帶下來。

「去哪里?」

她剛問完,他已經把她推進廁所里,並關上門。

梁雨親莫名其妙,不理解他的舉動,難道他……她倒抽口氣,雙手橫在胸前,比出一個大叉叉。

「你、你要做什麼?」她口氟緊張。

他不由得感到好笑,一把抓下她的手,把它們高舉,釘在廁所牆壁上。

「你、你……」梁雨親結巴了,莫非他要來強的,像……「幾百年前」那樣?

不行啊,依她前世的觀念,男女獨處一室即很不得了,如今他們倆不僅獨處一室,還是在一個廁所的隔間,這……前世里她懷孕後被薛羽蝶追殺,要是她現在未婚懷孕,肯定會換被老媽追殺,被薛羽蝶追殺還能留下尸骨,被老媽追殺,她恐怕會連渣渣都不剩。

「理智,老板,理智、理智」

見她嚇得像吞下一桶嶂螂的模樣,方蔚允忍不住大笑,他笑得肚皮震動、臉皮抖,全身上下的細胞無一不快樂。

心情糟的時候,有她真好!

「放心,我沒那麼不挑。」他說完,又想笑。

「也許你以為……偶爾可以湊和一下,沒魚蝦也好。」她說得無比委屈。

「我對蝦子過敏。」方蔚允低下頭,笑得把臉埋進她的頸窩。

就這樣,一個粹不及防的溫暖撲天蓋地朝她壓了下來,置住她全身,使她心底角落里的不明希冀,在此刻蠢蠢欲動。

粱雨親一時忘了以往的顧慮,任由他抱著,而他感受著她的溫暖體溫,感受她的呼吸,一下一下,急促地吹在他耳際。

他知道這個行為有性騷擾的嫌疑,也知道她的心在狂跳,肯定嚇得不輕,可是他好喜歡,喜歡把她抱在懷里,喜歡那份……安心……

經過很久,久到她幾乎以為他睡著,方蔚允才站直身子,輕聲說︰「陪我一下。」

「……好。」現在這種情況由不得她拒絕,而她也不想。

他徑自坐在馬桶蓋上,抬頭看看這個不大的空間。「听說你把廁所打掃得很干淨。」

「這是我的工作。」

「可是你做得太好,以至于公司許多員工常借故跑到廁所聊八卦。因此身為上司約我們,經常可以在廁所里听見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什麼秘密?」

「比方我是他們口中,沒能力的富二代,是個描金花瓶。」他說著眼底掩上一絲失落。

「這些話讓你很傷心?」她蹲在馬桶前,仰頭看著他的臉。

「為這種事傷心?」他很《,搖頭否認。「我比較介意他們說我沒有大哥帥。」

「這就是胡扯了,你們是不同典型的帥哥,不能拿來比較,你怎麼能說白菜比空心菜好吃?口感不同,端看各人喜好。」

「那你選白菜還是空心菜?」粱雨親對大哥很好,這件事他始終耿耿于懷。

她認真想半天,反問︰「老板,你是什麼菜?」

「空心菜。」

這回,她連思考都不必,直接回答,「我選空心菜。」

「選得這麼快?要不要多想想。」

「不必,誰給我飯吃,我選誰。」她給他一個大笑臉。

「真現實。」他笑著捏捏她的臉頰。

「我本來就很現實啊。所以呢,老板要因為廁所太干淨,減低員工工作效率,石欠我的頭嗎?」她轉移話題的同時,也轉出他的笑意。

「怎麼舍得砍,砍了你,以後誰逗我笑?」

她一下子張大嘴巴,後又做出了解的表情。「原來我有這個功用,那我可不可以因為額外的貢獻,多要求一份薪水?」

「不行。」

她假裝撇撇嘴、皺皺鼻子,可抬起頭時,她卻發現他的哀愁,所以不自主地,她覆上他的手背,問︰「心里有事嗎?」

「對。」他輕捶了捶心髒處。

「胸口很悶?」她歪著頭問。

「很悶,悶極了。」他實話實說。

梁雨親走到他背後,擠在狹窄的垃圾桶旁,兩手放在他肩膀上,為他捏捏、捶捶,還不時問︰「有沒有好一點?」

「一點點。」他喜歡她的手在自己身體上,一點點的溫暖,一點一點的觸模。

「是不是又被董事長削了?」

她听到的流言不比方蔚允少,在基層工作就是可以听見一大堆似真似假的流言。

他們說,方蔚平有能力、有魄力,是接手公司的最佳人選;他們也說,方蔚允餃著金湯匙出生,除卻一張好看的皮相外,就剩滿肚子的草包。

最多的滾言是重兩個人做比較,還有人說,方蔚允是誤闖叢林的小白兔,他該待的地方不是方氏企業,而是演藝圈。

這種比較很殘忍,幸好兩兄弟沒因此有了心結,否則方氏企業早晚會變成兩人廝殺的戰場,那麼,方蔚平、方蔚允,是不是又會像上輩子的三爺、四爺那樣,重復一回手足戰爭?

「每夭都發生的事,憑什麼悶壞我的心情?」他冷笑。

「那麼是……哦哦,某個沒長眼的女人拒絕了一一少爺的追求?」她咬唇,調皮地望著他。

「世界上有這種女人嗎?」他驕傲得很欠揍。

「真臭屁,誰規定天底下的女人都非得啃空心菜?」她對他擠眉弄眼。

「多吃深綠色蔬菜有益健康。」他指指自己。

梁雨親張開嘴巴,裝作縱牙咧嘴,喀喀,咬合兩下牙齒,好像正在嚼空心菜,他笑著瞅她,她也還以微笑。

她踢踢他的小腿,手指擺兩下,示意他挪挪位置,馬俑蓋分她一半。

他挪了,她坐下,兩個人在廁所里頭背靠背,說不上浪漫,但……不過是背脊相依靠,方蔚允肚子里的那股怨氣就似乎消了許多。

「說吧,什麼事讓我們家老板不爽?」

他沒回答,嘆口氣之後,又是一陣沉默。

「我家住的公寓很潮濕,害女乃女乃的關節炎又發作,痛得受不了,她又舍不得去看醫生……」他不說話,只好由她來開口。

「沒有健保嗎?」

「有,但是出門要搭計程車,來回至少四百塊,那是我們家兩天的菜錢。」

四百塊只夠他喝一杯咖啡,難怪她永遠餓得前胸貼後背,明明是滿二十歲的女人卻看不出任何二十歲女人該有的特征。

「你們住的那個不叫公寓。」他伸手往後一抓,抓住她的馬尾往下扯。

「我知道,那叫違童建築。」她從他的手上救回自己的馬尾,沒有生氣,只覺得他的手犯賤。

「不對,叫鬼屋。」

言正鬼屋就好了,要是真的能在里面找到幾只阿飄,我一定找老板投資,把鬼屋改裝成特色餐廳,大賺鬼錢。」提到錢,她連口氣都飛揚輕快了起來。

听見她的語調,他笑出聲。「你真的很愛錢。」

「物以稀為貴嘛,或許當存款簿里的數字多到讓我很厭惡時,我就不會對金錢那麼心心念念。」

「要不,我的存款簿放在你那里。讓你天天看、分分看、秒秒看?」

說完,他的頭倏地往後,叩的撞上她的後腦勺,撞一次不夠、撞兩次、三次,好像多撞幾次,他的煩惱就會自動移民到她的腦袋。

她現在知道了,他不只手賤,後腦也很賤。

「只是要看數字,我不會自己用便條紙寫?重點是那些數目得完全屬于自己,這才了不起。」

「如果你有很多錢,就會很快樂了吧?」

「沒錯,所以我無法想象,有錢人怎麼會不快樂?」

她轉過頭,對看他嫣然一笑。她明明不美。但笑起來卻令人頓覺天開闊、地開闊,連同他的心也一並開闊了。

他一時看傻了眼。側過身,把頭壓在她小小的肩膀上面,輕喚,「粱雨親。」

「怎樣?」她乖乖地讓他靠。

「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

什麼?他母親不是好好地坐在副董事長辦公室里?明明早上才看過她,怎麼下午就……唉,人事無常……

發現她眼底的驚訝,他知道她想錯了什麼,不由得大笑。

「我指的不是你的副董事長。」

「不然馬飛,你還有別的媽?」干媽、濕媽、大姨媽?

「我和大哥、蔚信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我母親是第三者、外遇對象、小三……隨便你怎麼稱呼。」

她的思緒只暫停兩秒鐘,很快就恢復思緒。「說說看,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神經質、敏感、容易激動。」也許簡單地用「瘋子」兩個字,就可以概括一切。

「她怎麼會認識你的父親?」

「他們本是大學同學,她是我父親的初戀,我父親之所以愛上她,是因為她的小提琴會說話,說出了他身為富家子弟受局限的心聲。曾經,他們有很多的諾言、很多的計劃,可惜後來,我父親奉長輩之命結婚,新娘不是她。」

「然後呢?」她抬起頭,同情地望著他。

「她應該有一點智慧的,應該知道該斷的感情不斷,到最後傷害的是自己。可她笨,她以為生下我就可以改變什麼……很愚蠢的念頭,對不?」

「她一定很難過。」

「對,她傷心、難過,覺得世界對她不公平,覺得周遭人看她的眼光都帶著鄙夷、歧視,她每天都在生氣、吵鬧,可她越是這樣,父親就越害怕她。給予父親溫柔安慰的是正妻,陪他走過事業難關的是正妻,一路上對他支持、鼓勵的還是正妻,我的母親什麼都不會做,只會哭鬧、咆哮、怨忍,再濃的愛情也會因此消磨殆盡。」

梁雨親點頭,她理解。

「她也恨我,經常關起門來打我,她對我咆哮,說我是惡魔,說我毀了她的人生。記憶中,小時候我身上總是青青紫紫、體無完膚,她不能發泄在父親身上的恨,只能對我發泄。那次媽媽……我指的是大哥的母親,她出了車禍,我父親當時在公司、醫院和家庭之間忙得焦頭爛額,我的母親不但沒有體諒,還以自殺威脅要他來看她。

「父親自然沒來,但大哥來了。他請求我母親放過父親,不要破壞他們的家庭。是因為憤怒吧,或者是不甘心,我不知道……但是母親她很可惡,她竟然在我們兩個小孩子面前割腕自殺,並用自己的血在牆壁上寫下無數個「恨」字,我們企圖挽救,但她下手太重,終究來不及醫治,結果我們只能看著她的眼楮睜得大大的逐漸死去、死不螟目……」

方蔚允一口氣把話說完,灼熱淚珠落在梁雨親的肩膀。

按捺不住心疼,她伸過手臂將他抱在懷里。

當年小男孩的恐懼、傷心,現在的大男人從沒忘記那年的傷害。

「不怕,過去了,再討厭、再害怕的事,通通過去了。」她輕拍他的後背。

他轉頭,發現她的憐憫,他從來不要別人的憐憫,他痛恨無助的感覺,所以絕口不提親生母親的事,好像世間從來沒有這號人物,但今天他說了,對象是梁雨親,並且,她的憐憫奇異地安撫了他的心。

「你已經長大,它們再也無法影響你,每個人的生命中多少有缺慨,但過去便過去了,想一百次、一千次,也無法改變什麼。你母親選擇了自己的宿命。而你也必須選擇,選擇要怎樣的未來,你不能讓過去的缺憾,動搖你的明天。」

他把她的話听進去了,然後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沉默。

他看著梁雨親,心事飛快轉著,一幕轉過一幕,像跑馬燈那樣,轉過、跑過,最初的驚訝慢慢地轉成接受,然後在眼底、在心底……趨于平淡。

她靜待他整理好心情,而他,沒有辜負她的等待。

吐氣,他把頭從她肩膀移開,向她拋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說︰「其實,我母親拉小提琴的樣子很美麗,像個純潔無瑕的天使。」

梁雨親相信,若不是美得像天使,怎會讓一個已經走入婚姻的男人,久久無法劫舍。

「你會拉小提琴嗎?」

「我父親不願意想起我母親,我爺爺、女乃女乃痛恨我母親,所以他們不準我學小提琴。」他們想一並抹除那個女人在他們生命中的存在。

「你不會拉?」

「不,我會,而且拉得很好,幾乎是大師級的。」他驕傲地一揚眉。

「那麼厲害,自學自練也可以練出好成績,那些音樂系的學生都該去跳樓了。」她喜歡他的驕傲,至少比他的頹喪、失落,喜歡上一千倍。

「不,我有媽媽……繼母的全力支持,她覺得我有才能,所以放縱我在音樂世界里悠哉,她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我尊敬她、愛她,我願意傾全力做所有她想要我做的事。」

「听起來,你並沒有因為是外遇對象的兒子,而受到苛待?」

「知不知道我進方家的第一天,媽媽對我說什麼?」

「說什麼?」

「她說,「對不起。我害你失去媽媽,但我會還你一個媽媽。」她對我們三兄弟一視同仁,該打該罰、該賞該贊,她沒有第二個標準,而慕華表哥、慕易表哥和外公,他們和我沒有半點血緣關系,但他們對待我,像對待真正的親人。」

他在一群陌生人身上得到親情,在親生母親的情敵身上懂得母愛的真締,于是他背叛親生母親,愛上她的情敵,立誓孝順她、照顧她,事事依從她的心意。

「恭喜你,你踫到一群好家人。」

「我真的很幸運。」他同意她的話。

粱雨親離開馬捅站到他面前,雙手按住他的肩,忍不住想要給這個可憐的男人多一點關愛與疼惜。

「下次拉小提琴給我听听,雖然我沒什麼音樂細胞。」

「對牛彈琴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他又能對她開玩笑了,最惡劣的心情已經過去。

「牛不會給人掌聲,但是我會給。」

「真的給?」他雙手往上伸,學她,也按住她的肩膀。

「當然會。」掌聲又不花錢,她給得可大方的呢。

「那你會不會向我收鼓掌費?」

粱雨親圍言大笑,對哦,她怎麼沒有想到這個,「我愛錢,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在販賣機、沙發底下找錢,也是取財正道?」他毫不留情打趣她。

「當然,我是愛護國幣,中央銀行應該給我瀕獎。」

他又笑,壞心情因為她,全數煙消雲散。

他松開手。「心情好多了,謝謝粱大師撥冗相陪。」

她擠眉弄眼,做足古怪表情,然後聳聳肩,夸張地嘆口氣,「真奇怪啊,為什麼所有人都喜歡找我講心事?」

「因為你看起來無害。」

她伸出兩根食指,把眼角往上拉,裝出凶狠目光,再鼓起腮幫子,語帶威嚇。「你的話很傷人哦,無害?是你沒見過我發威的樣子。」

「很恐怖嗎?」他湊近她。

「超恐怖。」她把鼻子擠得很高。

「會讓人作惡夢嗎?」他再湊近她。

「會,至少三天三夜。」

他失笑,湊近、湊近、湊近,近到她的背都貼在了門板上,而他的額頭抵上她的,這麼近的距離讓人臉紅心跳,尤其是面對一個這麼帥,帥到讓女人荷爾蒙失調的男人。

「梁雨親……」他輕喚她的名。

「嗯?」她的眼珠子左移右移,找不到焦點,而他的氣息一陣陣傳進她的鼻翼,她幾乎喘不過氣了。

「來我的身邊工作吧,當我的特助,薪水四萬元起跳。」

之後他迅速退後,趁著新鮮空氣涌入,她大大吸一口,腦袋恢復了正常。

「我給你三秒鐘考慮,一、二……」

「為什麼?」

「你不是說希望多賺一點錢,給女乃女乃換新公寓?」

新公宮,可以嗎?四萬塊……比一個大學畢業生的所得還多的高薪……

她驚得眼斜口呆,中風前的征兆跳上她臉龐,四萬,一、二、三、四……四萬元……

他笑著揉揉她的頭發,打斷她對四萬塊無窮無盡的幻想,笑說︰「走吧。」

「去哪里,吃飯嗎?」

「不是去吃飯,是去買衣服,要當特助,不能穿T恤、牛仔褲上班。得穿套裝才行。」他在腦子里想象她穿套裝的模樣,竟然有了幾分期待。

「一定要穿套裝嗎?」她追在他身後問。

「當然。」

「為什麼?」

「這樣,你就不能跪趴在販賣機下面挖錢了。」

他不知道在高興什麼,說完這個,哈哈大笑起來,見他大笑的身影,梁雨親忍不住也跟著笑,她喜歡他開心,喜歡兩人間的融治氣氛。

「太甜了,換。」方蔚允指指桌上。

梁雨親看看方蔚平再轉頭看看方蔚允,深吸氣,憋著滿臉不高興,端起水果茶,轉身離開。

「要倒掉嗎,會不會太浪費?」粱雨親轉身的同時,方蔚允的聲音隨即傳來。

「不會,因為我會把它們回收到我的肚子里。」

假笑一陣,她當著他的面把整杯水果茶喝完,接著拿起空杯子對著他搖兩下,才走出門外。

一離開辦公室,梁雨親正常的兩顆眼珠子立刻往上吊,方蔚允根本不需要特助,一個秘書就夠他用的,他絕對、絕對是想砸錢折磨她,找個人尋開心而已。

沒關系,不管怎樣,有人願意用錢砸她,砸得再痛,她都會欣然接受。梁雨親碎碎念著往茶水間走。

三分鐘過去,一杯新茶擺在方蔚允桌前,她微笑著等他反應。

「太冰了,你不知道我有牙周病嗎?身為特助卻連這種小事都不知道,太遜。」

她深吸一口氣,微笑,再度當看他的面把第二杯水果茶喝光,然後轉身出去。

在她轉身的同時,方蔚允看見她的咬牙切齒。

兩分二十七秒後……她換上一杯熱咖啡。

「太燙了,我的口腔粘膜很脆弱,你想謀殺我嗎?」

方蔚允把咖啡拿起來喝一口,又放回桌上,梁雨親伸出拳頭在他頭頂上虛晃兩下,並在他抬頭同時,立刻做出迷人假笑,拿來一份資料夾,對咖啡猛煽。

「你做什麼?」

「經理不是說太燙?揚涼就行啦。」她做了個鬼臉。

「我不喝揚涼的東西。」他揚揚眉頭示意,只見梁雨親忿忿吞下怒氣,把咖啡喝掉,三度轉身。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方蔚平懷疑地問︰「你是在整她嗎?」

整她?不對,是逗她,看她擠眉弄眼、瞳目結舌,做出種種古怪表情,他的心情就會快樂得不得了。

「你不覺得她的瞼很有趣?」

「有趣?沒有,我只覺得她快要氣得爆炸,你最好讓她離火源遠一點。」

方蔚平微笑,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弟弟以整人為樂的惡趣味,這個梁雨親對弟弟而言,肯定是個特殊的存在。

「放心,那里有滅火器。」方蔚允笑著指指角落。

「讓她喝那麼多飲料,不怕她漲壞了?」

「放心,上次請她吃飯,她可是喝掉兩壺果汁,現在只有三杯飲料,對她而言是小case.」

也不想想自己那麼瘦小,正餐干掉三份已經夠恐怖,飲料還要五人份,她又不是水牛,難道真不怕傷到胃?

「所以?」

「我不給喝,她罵我小氣,所以今天就讓她喝個過癮。」他並不知道自己在講這話時,眉毛上揚,眼底帶著調皮。

「我不曉得你那麼會記仇。」方蔚平失笑。

「這不是記仇,是教她學會不可以批評上司吝音。」他眨眨右眼,樂不可支。

方蔚平考慮半天,才猶稼問︰「蔚允,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你覺不覺得自己對梁雨親好像過度在意了?」

「有嗎?」

「有,為什麼?」他表情慎重,方蔚允也認真起來。

可方蔚允想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概是直覺吧,大哥知道的,我經常憑直覺做事。」

「你對梁雨親是什麼樣的直覺?」

他還是想過好一會兒,才遲疑回答,「很舒服……」

「舒服?」方蔚平搖頭,弟弟竟用舒眼來形容女人?

「她說話的時候,我覺得很舒服;她做鬼臉的時候,我覺得舒服;看她吃飯,听她和我斗嘴、惹她惱我……不管她哪個動作、表情、聲音,令我所感覺到的,通通是舒服。」而他沒說出口的是一她安慰人的方式,也讓他很舒服。

「所以你很喜歡她?」方蔚平做出總結。

「對,很喜歡。」說出這句話,他完全不需要考慮。

「那種喜歡有沒有摻雜了男人、女人間的感覺?」

這話,方蔚允答不出來,他燮起眉頭,仔細思慮。

男人、女人間的感覺?是像慕易表哥那樣,天天換不同的女人?不,他要和梁雨親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一月、兩月或一年、兩年,他要把她拴在身邊,永遠。

見弟弟回答不出來,方蔚平換了方式再問︰「你想和雨親結婚嗎?」

方蔚允失笑。「大哥,你在講什麼?怎麼可能,我已經答應過媽媽。要和高熙雅結婚。」

「那麼你要她在你身邊扮演什麼角色?」

「嗯……枕頭吧?」

生氣的時候可以揍幾拳,快樂的時候可以抱在胸口,疲累的時候可以靠著,傷心的時候,可以蒙在頭上,盡情哭泣的枕頭。

方蔚平搖頭,弟弟的邏輯還真的很難讓人理解,也許他還沒弄明白自己對雨親是什麼想法吧,不急,厭情事需要時間證明。

他拍拍弟弟的肩膀,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蔚允,別為早上的事生爸爸的氣,他是恨鐵不成鋼。」

早上的會議,方蔚允又被父親在眾人面前狠狠數落一頓。

「有一個奇才兒子還不夠,還要把我逼成鋼,他會不會太貪心?」方蔚允冷哼。

「他是有點貪心,但身為一個父親,無法不對兒子的未來貪心,爸對你有很深的期望。」

「大哥,可不可以別提父親,講到他,我的心情會很糟。」

「知道了,我先回辦公室,晚上和表哥約好的事,沒忘吧。」

「沒忘,我會回去好好孝順外公。」他們表兄弟每個月都會聚在一起,陪外公吃飯。

方蔚平走到門口,回首。「蔚允,你要相信自己,只要你想做,沒有事情可以難倒你,不管是音樂或公司。」

方蔚允沖著哥哥一笑,「謝謝大哥。」

他閉起眼楮,把背埋進沙發里,總是、每一次,提到父親,他就無法心平氣和。

門再度打開,他听見粱雨親的腳步聲。

方蔚允沒張開眼楮。「雨親,過來我身邊坐下。」

梁雨親乖乖照做,她把托盤放在桌面上,坐到他身邊,然而無預警地,他身子一歪,頭突然躺到她的大腿上。

面對突來的親密舉動,她很是驚嚇,想推開他,可方蔚允先她一步,握住她的手,低沉著聲音說︰「不要動,借我躺一下,這是BOSS的命令。

她嘟起嘴巴,努力克制住劇烈的心跳,並盡全力適應大腿上的重量。「我會因為這個命令加薪嗎?」

「不會。」他拒絕她。

她歪歪嘴,故意深吸氣鼓起肚子、再深吐氣縮肚子,讓她的BOSS就算不睜開眼楮也能明白他的員工心情不怎樣。

三分鐘,他沒動,五分鐘,他沒動,十分鐘,他還是沒動……不會是睡著了吧?

她既不滿又無聊,微微傾身伸手把桌面上的飲料端過來。

她先喝一杯不冰的水果茶,再喝一杯不甜的女乃茶、一杯不酸的檸檬汁、一杯不燙的咖啡……這次她學聰明了,把每種飲料都準備好。

她不曉得在自己「回收」滿桌子的飲料時,方蔚允正悄悄地睜開眼楮,看見十幾杯大小不同、口味不同的飲料時,他抿住雙唇,極力克制笑意。

過了許久,方蔚允真的在她腿上睡著了,然後,過多的飲料順著梁雨親的喉嚨流進胃、流進膀膚,再然後,她忍,忍了又忍、忍了又……啊……忍不住了……她用力起身!

砰!她的BOSS整個人沒有防備的被摔到沙發底下,幸好沒撞到桌子、幸好地板上鋪了柔軟的地毯,不然她會以「謀害上司」罪名被起訴。

發生了什麼事?

方蔚允撫撫撞痛的頭坐起來,當他還在疑惑發生什麼天災人禍時,就看見他的小特助好像……好像被點了一把火,飛快往外沖。

怎麼了,有誰在追她嗎?

他的視線緩緩落在桌面,看見滿桌子的空杯後,呵、呵呵、呵呵呵……他的月復肌抽搐顫抖不停,笑得前俯後仰猛捶地……

梁雨親,他真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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