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別想逃 第八章
說歸說,鄒丹菱知道,在他大哥真正接管大權之前,他絕不會鋒芒外露,那天可是難等了。
認識越深,越發覺蘇亦耘的玩世不恭有七成是在作戲給他繼父看,他懂得如何拿捏分寸維持家庭的和諧,不上演富家兄弟彼此奪權的爛戲碼,也不玩得太過,讓父母傷心,他夠圓滑、夠聰明,更懂得如何籠絡人心。
也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樣只懂玩樂、沒有絲毫企圖心與進取心,他不爭繼承權,卻懂得自我充實、儲存戰力,拿下雙學位又精通數國語言,更懂得交際手腕,五湖四海的朋友全是他儲存的人脈,但又低調得讓人看不出他的刻意經營,完全推翻自己一開始認為這男人不適任經營者的想法。
她知道,只要他肯做,會是不輸他大哥的接班人,他繼父一開始選擇他或許不純粹因為溺愛,而是看出比起親生兒子,繼子更具大將之風。
但是比起權力、財富,蘇亦耘更重視親情,明明可以進自家公司坐領高薪,卻怕一不小心鋒芒外露,動搖父親的決定,干脆先在朋友的公司擔任顧問。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個職稱好听的閑缺,其實還身兼以勞務入股的合伙人,舉凡對外商的業務連絡也都全權由他負責,只不過旁人看來一點都不像在談生意,倒像他三天兩頭帶著不同的外國友人到處吃喝玩樂,連她一開始都被騙了。
看著他和同父異母大哥融洽的相處方式,以及為了幫忙大哥接班做的一切努力,她知道對于退居老二地位,他是真心沒有一絲委屈與遺憾,這樣的胸襟與氣度更令她傾心。
呵,其實無論他做什麼、說什麼,都令她傾心吧?
自己和這男人之間,真的連一絲可能都沒有嗎?
「我身邊出現了不錯的交往對象。」
吃完面,筷子一放,蘇亦耘倏地冒出一句,震得鄒丹菱腦袋空空。
「誰?」這個字是在她怔愣半晌之後才揪心問出。
「林嘉蓉,『和豐船運』的二千金。」
「門當戶對。」這句話她是說給自己听的,更是她與他之間跨不過去的高牆。
「嗯,門當戶對,可以省去不少麻煩。」蘇亦耘不知道她心頭悲淒,抱著和好朋友分享的心情繼續說︰「雖然是被我媽瞞著騙去相親,不過第一眼感覺還不賴,沒有一般富家千金的驕縱、霸氣,長相甜美,看起來乖乖的,你覺得呢?」
「我覺得?」
「你覺得我現在收心當個正常人談戀愛、結婚,會不會太早?」他還在猶豫,畢竟「改邪歸正」有可能讓父親又重燃推他接班的希望。
早,當然早!最好你一輩子光棍打到底,除了我不準愛上任何人!
「早什麼早?你都快要二十七了,還想混到什麼時候才收心?剛剛好而已,一點都不早。」
鄒丹菱,你真孬!
話一說完,她馬上在心里痛罵自己。臉上雖然帶著笑,嘴里卻苦得像吞了一口黃連,緊握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里,刺得肉疼心也疼。
她演朋友演得真盡職,一點私心都沒有,心里想的和嘴里說的完全是兩回事,真虛偽!可是不這樣又能怎麼辦?
當朋友不必考慮家世背景,做夫妻她達不到他要求的門當戶對,更重要的是——他不愛她。
所以這輩子無論她有多愛都是單相思,兩人注定只能朋友當到老,再舍不得還是想為他她,希望自己得不到的愛情,至少他能得到。
「覺得對方不錯就放膽去追,祝你馬到成功!」她端起還剩幾口湯的面碗,豪氣地祝賀,滿月復悲苦只能自己嘗。
「呵,謝了!」
瞧她端起面碗要和自己「干杯」的模樣,蘇亦耘忍不住笑場,卻還是陪著端碗輕踫。
「我要是順利結婚,一定請你當伴郎。」他笑揚唇角。
「伴你的頭,我是女的!」
鄒丹菱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往他額頭戳,兩個人同時噗 笑出。
她笑著,心卻在淌血,淚不斷往肚里吞。
這樣也好,一旦他找到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她也能徹底死心。
應該……能吧?
答案是,不能。
即使蘇亦耘找到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壓抑在她心底的愛意仍舊沉甸甸地窩在那兒,不散、不離,如同影子般緊跟不放。
看他得到幸福就會死心?呵,原來這全都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鄒丹菱搖晃著手中的香檳杯,透過里頭的澄澈白酒遙望舞池里雙雙對對的人影,苦澀地彎唇一笑。
今天是蘇亦耘訂婚的好日子,卻是她失戀的壞日子。
飯店舞池里,他正開心摟著未婚妻跳華爾滋,燈光打在他們身上,郎才女貌,宛如白馬王子和白雪公主一樣匹配,任何人看來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就連她也這麼覺得。
她遠遠倚在系著銀色緞帶的羅馬柱旁,望著會場布滿了他未婚妻林嘉蓉喜歡的粉紅玫瑰,加上空飄的愛心和可愛造型氣球,以及現場演奏的管弦樂隊,浪漫、喜慶味十足,雞尾酒會上使用的精致銀制餐盤,在燈光下閃爍著貴氣十足的耀眼光芒,參加賓客全身行頭一個比一個華麗,更加令人感受到名門聯姻的奢華派頭。
兩家長輩從頭到尾笑得合不攏嘴,看得出來相當滿意這樁親事,讓鄒丹菱更加明白,蘇亦耘一直以來設定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另一半,為的就是此刻皆大歡喜的和樂場面吧?
只是她想都沒想過,從他相關到訂婚,居然短短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她好羨慕林嘉蓉,不只長相甜美、彈得一手好鋼琴,還是留學歸國的名門千金,輕松就行贏得了蘇亦耘母親的好感,加上彼此父親還是同一個高爾夫俱樂部的球友,也樂見這樁婚事能順利成功,約會沒幾次,蘇亦耘便決定打鐵趁熱,直接請媒人上女方家求婚,親事就這麼輕松說定。
與其說是一見鐘情,不如說林嘉蓉完全符合蘇亦耘設定的理想結婚對象所有條件,就像當初他決定交她這個朋友一樣,感覺對了、條件齊了,毫不猶豫往前沖,先將人訂下來再說。
因為熟知他的性格,所以對于他閃電訂婚的消息,她愕然,卻能理解。雖然結婚日期未定,但如果說就在幾天之內,她也不會太訝異。
不訝異,但消息來得太快,還是讓她措手不及,沒有任何緩沖、自我療愈的時間,眨眼便被推上他的訂婚宴,目睹此景,她痛苦得無法呼吸,偏又不能顯露半分,感覺心都快碎了……
「丹菱,你還好吧?」
一聲關心問候從鄒丹菱身畔傳來,她轉頭一看,原來是蘇亦耘的大哥。
「你的臉色很難看,哪里不舒服嗎?」蘇敬祺望著她的眼光滿是擔心。
「沒事,只是頭有點痛。」鄒丹菱知道自己還不到「戲精」的程度,無法厲害到參加心上人的訂婚宴能笑容依舊、無動于衷,雖然很努力強自鎮定,但臉色不可能好到哪里去,說沒有太虛偽,只好編個理由搪塞。
「真的很不舒服可以提前離席,我叫司機送你回去?」
「沒關系,我還能忍。」她聳肩苦笑。
「我要是提前離開,亦耘一定不會放過我,他說今天是他的大日子,我一定要從頭到尾參與到底,見證他的幸福。」
「見證他的幸福?」
重復一遍她的話後,蘇敬祺微轉身,眼光投向舞台中央的一對新人,男人一身銀白西裝,帥氣英挺、笑容洋溢,像太陽一樣散發耀眼光芒,看來的確十分幸福得意,但——
視線一轉,他望向身穿粉紅平肩禮服的未來弟妹,眸色漸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