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戲醫女 第二十二章
她一怔,但她生性聰慧,知道他要自己的答子必然有用,便立刻拔下來給他,將那根木條替代了答子在頭上插好。人販子滿心想的都是去找那公子的家人,也沒留意她頭上的發答不見了。
人販子不過三個,晚上一個去送信,一個在做飯,另一個人販頭子則哼著小曲兒在院子里磨刀。
顧芳華坐在旁邊的台階上看著他磨刀。
「怕嗎?」那人販子瞥她一眼,「放心,我不會殺你,你還能留著賣錢。」
「你是要殺里面的小哥哥嗎?」她咬著唇問。
人販子笑道︰「不錯!你真聰明,等他爹的贖金一送到,我就用這把刀送他歸西。」
「他爹若真送來贖金,你不該放他走嗎?」她正氣漂然的說︰「做人難道不該講信用嗎?」
人販子哈哈大笑,「講信用?那是自命為大俠的人才會干的事兒,我們這種人怎麼可能會講信用?」
忽然問,屋里有東西掉到地上的聲音,然後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人販子往地上吐了口痰,「馮的!真是個痊病鬼,一會兒別髒了我的刀!」
「我去看看吧,您歇歇。」站起身,顧芳華拖著鐵鏈往屋里走,大聲說︰「小哥哥,你今天沒有吃藥,是不是病又重了?」
她心里著急,使勁跑了幾步,結果因為腳拖不動那麼重的鐵鏈,一下子跌在地上,摔得她膝蓋都疼了。
「摔疼了吧?」有一雙溫暖的大手扶起她,少年溫柔地在她耳畔說︰「這些日子恐怕你的腳跺都磨破了,你再忍耐一、兩日,最晚明天我們就可以逃走了。」
「可他正磨刀說要殺你,不知道還能不能熬過今晚……」顧芳華又是焦急又是恐懼,忽然間她想起一事——以往他都是躺在床上的,她曾經模到他的手腕上也套了鐵鏈,知道他被拴在床頭,這些日子吃喝拉撒都被困在屋內,十分不便,可是他現在竟能在門口扶起自己,難道……
「你把鐵鏈上的鎖打開了?」顧芳華驚喜地問。
「嗯。」少年像是偷笑,「多虧你的答子。」
此時外面有人跑進院子,哈哈大笑著,「老大,拿到銀子了!一萬兩銀稟啊!那小子真是值錢,他家的管家一看到玉墜子,二話不說就拿出一萬兩銀稟,讓我們千萬別傷害他們家少爺,還說他們老爺不在家,等老爺回來一定願意花更多錢贖回少爺的……」
在屋里的顧芳華更加著急了,「他們己經拿到銀子了,不知道還願不願意再等著撈第二筆?」
「一萬兩銀子……」少年默默念著這個數字,語調卻輕松得像在說笑話。「爹就這麼把我賤賣了嗎?」
就在此時,那個人販子頭兒拿著刀往小屋子走,說道︰「一萬兩銀子不少了,你以為等他們家老爺回來還會給你更多銀子嗎?哼!一定會立刻去報宮的!好吧,一萬兩就一萬兩,足夠咱們吃香喝辣的過上一陣子,我現在就砍了這小子的頭。」
顧芳華急著伸臂將少年護在身後,一只手模著模到一張凳子,等那人販子走到門口,正一腳邁進門檻時,她用盡全身力氣把凳子扔了出去,碩在人販子的身上。
那人販子碎不及防,被砸得倒退了幾步,離開了門口。
她連忙喊道︰「小哥哥快跑!」便將少年使勁往外推。
那人販子大罵一聲,「這個該死的丫頭!你是不想活了吧!」他持刀再度走進屋內,藉著門口微弱光線,刀鋒砍向顧芳華。
顧芳華一低頭,曲起身子,等著握這一刀,但「當」的一聲響,那刀並沒有砍下來,原來是少年用束縛她的鐵鏈迎上了刀鋒。
少年以胳膊夾起顧芳華,奮力沖出房問。
另一個人販子听到動靜,也提起刀沖了過來,少年這些日子都沒有正常進食,身體還很虛弱,顧芳華腳上的鏈子和鐵球又還沒有卸掉,讓他相當于帶了兩個人在身上,十分沉重。
此時被前後夾擊,少年只得將顧芳華放到牆角,月兌下自己的外衫用力一卷,卷住了前面人的刀鋒,然後反腳一踢,踢向了後面那名人販子的胸口。
這時,忙著做飯的第三個人販子也沖出房問,三人合力夾擊,將少年團團圍住,三把刀織成血腥的刀網,幾乎想將少年絞死在其中。
顧芳華嚇得大聲尖叫,希望能引來什麼人的注意。
就在此時,一支飛箭射入院牆之內,正中一名人販子的後背,同時,有七、八條黑影從牆的另一邊如閃電般躍入院內,還不等顧芳華看情那些人,另外兩名人販子也倒在血拍之中了。
「少爺,屬下來遲,讓少爺受驚了。」其中一名黑衣人在少年面前跪倒,誠惶誠恐地說︰「夫人都快急瘋了,要我們找到您後必須完好地將您救回,老爺也己在趕往這邊的路上了。」
少年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笑道︰「我就說爹不會那麼狠心,一萬兩銀子就把我賣了。」
「那是蘇管家的緩兵之計,為了能跟蹤這幾個賊人找到少爺。」
另兩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地把少年扶起,但少年抬手說道︰「等一下,這里還有一位小姑娘,也是被人販子拐賣來的,麻煩你們一會兒送她回家。」
少年轉身走向顧芳華,躲在黑暗角落里的顧芳華這輩子第一次看到殺人的場景,雖然她天生膽大,但也嚇得瑟縮成一團。
少年彎下腰,柔聲安撫,「別怕別怕,壞人都死了,我們都安全了。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了。」
顧芳華怯怯地伸出手,正好模到他的下巴,听到他倒抽一口涼氣,而她則模到一手血腥。
「你受傷了?」她從自己身上模出一塊手帕要給他擦傷口上的血。
他握著那塊手帕,猶豫道︰「會弄髒你的手帕。」
「不怕,我將來要做大夫給人看病的,還能怕髒?」
他笑,「一個女孩子也能做大夫?」
她驕傲地說︰「女孩子怎麼不能?女孩子肯定比男孩子做的還要好。」
他溫柔地望著她,「那將來……我若娶了你這樣的女孩子,豈不是有福氣了?家中連請大夫的錢都要省了?」
「娶我?好貴的!要八抬大轎才行啊!」
「這有何難?」
「那一言為定。」
兩人正說著話,大門外忽然又闖進一群人,領頭那個威風漂漂、氣勢驚人,一眼看到少年,便長吁一口氣,並揮手對手下說道︰「還愣著干什麼?把少爺帶走,那幾個賊人給我碎尸萬段拿去喂狗!」
少年被人拉著出門,倉卒間他回頭對顧芳華說︰「你等著,我回頭把手帕洗干淨還你。」
「不用了。」顧芳華站起身努力想看情楚他的樣貌,之前由于光線暗,看不清,在他回頭的那一瞬,依稀覺得他的五宮很好看,可是她忘了再問一下他叫什麼名字?
之後,她也被救回家了,父親抱著她大哭懺悔,但她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哥哥,直到——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想和我相認。」被程芷嵐牢牢壓在身下的顧芳華忽然賊賊地笑了,「程芷嵐,你是不是怕我告訴別人,你曾經有多狼狽、多見不得人過?」
程芷嵐眉心蹙起,「你真是這麼想的?」
「是啊。你當年都幾歲了還被人販子抓也就罷了,甚至被人綁在床上,吃喝拉撒都不由自己,你知不知道當年我進你那間屋子時,差點沒被燻出來?」她又鄙夷又嘲笑的表情簡直可惡極了。「誰能想到現在這副翩翩公子樣的程太傅,當年會是那個樣子啊。哈哈哈……嗚……」笑到一半,她再度被封口。
程芷嵐一直吻到她快喘不上氣才勉強松了口,恨恨地說︰「臭丫頭,你忘了我這麼多年,不知道悔改便罷,竟然還取笑我!是我脾氣好,有耐性慢慢等你想起來,換做別人,早把你丟到身後去了。」
「你丟啊,你忘啊,是你對我一往情深,這麼多年還留著當年那塊手帕,可見你喜歡我喜歡了這麼多年,哈哈,那我這些年被你戲弄、被你嘲笑,我就知道起因是什麼了。你是氣我把你忘得一干二淨,對不對啊?」
看她這副小人得逞似的張狂模樣,程芷嵐又好氣又好笑。原本以為她會在想起過往一切時抱著他一邊流淚一邊埋怨自己為何不早點告訴她,擔優差點錯失了再續前緣的機會,沒想到她竟然這樣當面笑話他的痴情……可惡,太可惡了!偏偏被她說破心事的他並沒有惱羞成怒,反而如釋重負。
當年在宮中與她重逢時,他先認出的是她的笑聲——奇怪,一個女孩子從八歲長到十八歲,笑聲竟然沒有變過。他一直在默默等待著兩人重逢的那一天,可沒想到重逢是在那麼倉卒的情形下,不過匆匆見到面便分開了,來不及多說一句話。
他是個相信緣分的人,但也並非全無計畫的默默等特。他知道她的名字,稍加打听便知道她是顧彥材的女兒,在鎖定了她的身分之後,暗中留意了她許多年,但她那時候年紀還小,他不想去打擾她的生活,他希望當他再度出現在她面前時,是一個與當年完全不同、足夠令人驚艷的自己。
入仕為官,不僅是為了父親的心願,更是為了離她更近。
然而重逢卻不曾相認,因為她望著他時沒有半點的驚喜愉悅,完全把他當作最普通的路人。
他越生氣,越尖酸刻薄,這丫頭卻也只會越反彈,越愛回嘴反擊。兩個人即使吵成一團,她還是不曾看清他心中一毫半分的真實想法。對于他的若即若離,她也只是傻傻的沒有回應,即便他為了她不惜得罪陛下、得罪皇後,她還以為他是愛當英雄救美人。
笨蛋!就算天下人都倒霉,關他何事?還不是因為怕見她傷心流淚才會出手救杜竿竿,出聲提醒她遠離劉妃。
監牢里被冤死的人多了,若不是因為被關的人是她,他何至于單刀赴會,挺而走險地威脅皇後放人?
明明是個笨丫頭、傻丫頭,為何會讓他這個聰明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撥?
程芷嵐越想越無奈,越想越生氣,吻她也吻得越來越放肆,忽然她奮力扒開了他的雙手。
她含糊不情地抗議,「程芷嵐,你這個采花大盜!」
他猛然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竟然把她的衣服月兌去大半,手掌還暖昧地貼在她揮圓的胸上。看她面色赤紅、氣喘吁吁,眼角還掛著兩滴淚的可憐樣子,他竟驀然笑出聲來,接著將她的衣服整理好,蓋上被子,深深擁住她,並不忘將嘴唇貼著她的耳廓,「以後你要是再惹我生氣,我就真的做采花大盜,而且你別忘了,當初我答應幫杜小姐時,是你答應過要給我好處的。」
她生氣地在床上奮力掙扎了幾下,但沒有掙月兌開,只能恨恨地說︰「你就會欺負我!別以為我非你不可,喜歡我顧芳華的人可多了。」
「我知道你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但能和你同床共枕的人就只有我一個吧?現在又遇上同生共死的機會。這一輩子,你能和一個人兩次遭遇同生共死的狀況可不多,這豈不是說明我們的緣分是天注定的?」
「哼,兩次因為你害我差點送掉小命,有緣分也是孽緣!祝且我可得想清楚,嫁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你現在連太傅都不是,榮華富貴沒有就罷了,若是連保命都難,我為什麼要嫁你?」
「你這條小命好好地留在你自己手里,沒有人可以動得了,至于我這太傅的頭餃……等咱們回了京,陛下自然會讓我官復原職。」
「你就那麼肯定?陛下答應你了?」
「差不多吧。」
「陛下喜怒無常,你還真敢做這個官?」
「嗯。無妨,反正他不會真對我怎樣。」
「為什麼?」顧芳華翻身過來看他,接著又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莫非你們兩個人真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虎毒不食子,就這麼簡單。」他徽得理她,閉上眼假寐。
顧芳華呆了片刻,猛然驚呼一聲,「你說什麼?」
他呵呵笑著,按住她不安分想坐起來的身子,「你再扭來扭去只有兩個後果︰第一是害我的傷口進裂,二是讓我獸性大發。你想要哪個結果,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