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飽饕餮爺 第二章
「此時正是雨季,常常下起這樣的陣雨……」姜延秀看看雨勢不小,語帶商量地開口,「孫少,依我看,你今天還是先稍作休息,待養足了精神之後,明日再前往城南吧。」
孫不凡思索著,然後低頭看著趴在他腳邊、懶洋洋吐著舌頭的愛犬。
「後一,去是不去?」他問。
「齁嗚∼」它發出奇怪又低沉的叫聲,動也不動的繼續趴著。
後一因為長得不討喜,沒人收養、流落街頭,某日跑到饕餮茶樓討食,遭到驅趕時,竟坐在門口發出齁齁齁,像是在笑似的奇怪叫聲。
當時孫不凡正好要進茶樓,听見它叫聲有趣,長相又奇異,于是收留了它,並將它取名為「後一」。
後一一身黑毛閃亮,臉方方的,十分健壯…下巴突出,因上下顎咬合不正而致使兩排利牙暴露在外,像是青面獠牙,又猶如鎮墓神獸般嚇人。
它聰明但性子古怪,貪吃卻又挑食,凶惡但非常黏人。自從被孫不凡收留後,除了撒尿拉屎之外,不曾離開過他,就連他睡覺時,它也盡責的守在一旁。
而孫不凡也帶著它到處跑,它就像是他的貼身護衛般。
正所謂打狗看主人,因為大家都知道後一是孫不凡的愛犬;所有人都覺得它難看,就是沒人敢當著孫不凡的面說。
狗憑主貴,後一的地位當然也就不同一般。
「知道你討厭濕……」他一笑,「好吧,明天再去。」
「齁齁!」
趴在窗邊,後一看著下了整夜的雨…最討厭下雨天,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很討厭。
因為雨天的時候,「他」不能發揮高超箭術去打獵。
不過「他」會淪落到變成「它」,也壞在他有著精湛猶如神技的弋射能力。
想當年還是「他」的時候,他是個名叫後羿的男人。那時天帝之子—九只金烏經常一起飛在天上相互爭輝,恣意逍遙。
可在他們玩樂之時,卻忘了他們所發出的光及熱會蒸發水源、曬死農作,使凡人活在連年干旱欠收的痛苦之中。
因此他領命取神弓神箭前去警告金烏,怎料卻在看見百姓受難的景象時真的動了氣,竟將九只金烏接連射了下來。
而他也在那之後,遭到天帝的報復諸事不順,最後甚至連漂亮的娘子—嫦娥都離他而去,獨自飛到了廣寒宮去。
他更在天帝的「安排」下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並被要求得守護著神子們,助其有個幸福的人生以贖當年之罪。
可他何罪之有?要不是天帝寵溺那幾個不知民間疾苦的死小孩,他會將他們從天上射下來嗎?
只是,這些牢騷……他只能在心里想想,一句都不能對天帝發泄。
不過盡管一開始是有點心不甘情不願,但跟在金烏轉世的孫不凡身邊數年,自己也漸漸的喜歡上他了。
孫不凡是個內心柔軟的人—雖然他看起來真的非常不像。
當年,他淪為一條小丑狗時,因為天帝的吩咐而一天到晚賴在孫家所開的茶樓外,沒想到孫不凡非但沒因為他丑而驅趕他,甚至還收留了他,對他照顧有加。
他後羿可是個有恩報恩的錚錚鐵漢—雖然那已經是古早古早以前的事,但他這知恩圖報的性子可沒因為變成一條狗就沒了。
于是,他從迫于無奈到心甘情願,一路就這麼守護著孫不凡。
「後一?」孫不凡醒來,見它趴在窗邊,輕聲喚了它。
听見他的聲音,它站了起來,走到床邊。
他模模它的頭,「你在干麼?」
「嗚∼」還能干麼?不就觀察天氣唄。
「早點兒睡。」
「嗚∼」想起那些往事,它突然睡不著。
孫不凡拍拍床鋪,「想上來一起睡嗎?」
「嗚∼」算了,兩個男人窩在一起,多惡心。
身為金烏神子的幸福守護者,它倒比較希望睡在孫不凡床上的是個如花美眷。
這麼一想,它赫然驚覺孫不凡也已經二十八了,身為一個男人,孫不凡也算是功成名就,名利雙收了。
可是,一個男人不光只要成功的事業,還需要幸福的家庭。
若孫不凡能夠家庭事業兩得意,那它也算是功德圓滿,得以對天帝交代。
只可惜這麼多年來,他一心只想著打拚事業,從不曾分出一點點的心思給任何女人—不過倒是有一堆女人一看到他便口水直流。
唉,再這麼下去,恐怕到它「狗命休矣」的那一天,孫不凡還沒得到完整的幸福呢。
不成!要是它沒能助孫不凡得到幸福,他那蠻橫的天帝爹肯定不會饒了它這條狗命。
「後一,不上來嗎?」孫不凡又拍拍床鋪。
「……」
它哀怨的白了他一眼,心里想著︰別理狗了,你快點找個能跟你一起睡的女人吧!
姜延秀說那家小面館午前便開門營業,于是孫不凡便帶著後一在他的領路下,來到了城南的穆家面館。
來到店門口,只見大門深鎖,一旁張貼了張紙,上頭寫著︰本日店休。
「店休?」撲了個空,孫不凡露出不悅的神情。
他向來注重效率,既不浪費時間,也不浪費精力。可今天,他卻白走一趟。
轉過頭,他寒著一張臉看著姜延秀,語帶指責,「怎麼你連面館幾時店休都沒弄清楚?」
姜延秀一臉心虛,「這……」
除了替孫不凡辦事,他還接了一些零星的案子,所以不是天天來這兒,加上來時又總是店開著的時候,這面館幾時店休,他哪里弄得清楚?
可他不敢解釋,更不敢為自己辯駁,因為他知道孫不凡的脾氣,最討厭一堆理由借口的家伙。
「請孫少原諒。」
孫不凡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原想說些什麼卻又作罷。
這時,一位大叔走了過來,見他們兩個人外加一只狗在店門外張望,熱心的想幫忙。
見閑雜人等靠近,後一盡職的擺開架式,「齁!齁!齁!」
大叔被它的叫聲跟樣子嚇了一跳,「哎呀,你……你養這是什麼怪物?」
「齁!」怪物?想它當年可是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超級美男子耶!
「這是我的狗。」孫不凡說著,以眼神制止了後一。
它低嗚一聲,退到一旁。他是主子、是老大,他說了算。
大叔看後一似乎無害,稍稍安心,「兩位一定是外地來的,所以不知道面館今天例行公休。今兒個是十五,穆家面館一個月就休這麼一天。」
「是嗎?」孫不凡一臉懊惱。
「是啊,你們來得不巧,熙春她啊到城郊的葉山去采貓蕨了。」
「葉山?貓蕨?」
「嗯,現在正是貓蕨當令的時候,熙春一定是要將貓蕨做成餡料,你們既然是初來乍到的生客,一定要嘗嘗。」大叔十分熱心地推薦。
「大叔,那貓蕨都長在什麼地方?」孫不凡問。
大叔雖覺得他的問題奇怪,卻還是回答,「貓蕨喜歡濕,都長在水邊,葉山有條山溪,貓蕨就在山溪的中游一帶……」
「原來如此,感謝大叔賜教。」他恭謹有禮地拱手,大叔走開之後,他立刻側轉身子,「走。」
「欸?」姜延秀一怔,「孫少,上哪兒去?」
「當然是葉山啦。」他反問︰「你沒听那大叔說,店主人上葉山去了嗎?」
姜延秀神情猶疑,「但是孫少不知道店主人在葉山何處,要從何找起?」
「我來時沒見城郊有什麼山,我猜那葉山了不起只能算是座小丘罷了。」他仰首一哼,「一座小丘能有多大?走吧。」
「孫少……」
「我討厭一無所獲。」孫不凡目光凌厲的直視著他,「我今天一定要見到店主人。」
「是。」
因為是自己讓他撲了空,浪費了時間,縱使覺得此去葉山也是徒勞無功,姜延秀也不敢再說什麼。
就這樣,兩人往城郊而去。
自永福門出城後,約莫一個時辰後方才抵達葉山。
葉山雖不高,但樹林茂密。
兩人進了山,不久便找到了那條山溪,然後循著山溪往中游一帶前進。
「對了,姜延秀,那位大叔說的熙春……就是店主嗎?」孫不凡問。
「是店主,也不是店主。」姜延秀答道︰「她是店主的女兒,目前面館就由她管著。」
他挑眉一笑,「女人啊?那好辦多了。」
女人柔弱,只要對她曉以大義,恩威並施,再讓她知道利害得失便行。
「好……好辦?」
姜延秀不禁皺起了眉。那穆家的女兒……可不好辦啊!
她看來文弱秀氣,溫婉可人,可卻跟她家老頭一樣堅定固執。
突然,一陣強風吹來了一大片的烏雲,瞬間便嘩啦啦的下起大雨。
「齁!」果然被它料中,真的下雨了。一路跟著上山的後一心想著,然後發揮獵人的本性,盡職的尋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它驀地往前奔,在一片陌生的山林里尋覓可遮風避雨的寶地。
「後一!」見它跑,孫不凡便跟著跑,不一會兒就把姜延秀給落在後面。
跑了一段山路,他雖追上後一,卻已看不見姜延秀。
而此時,後一突然鑽進了一處雜樹叢。
「後一,別跑。」他連忙追上,也跟著鑽了進去。
一鑽進雜樹叢,里頭赫見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山洞。
後一一進到山洞便抖了抖身子,然後在干草堆上打了幾個滾,東翻西翻的滾了幾個圈,終于將身上的毛弄干了些。
「你這好家伙,居然找得到這種山洞!」孫不凡驚嘆不已。
「齁!」拜托,這對它來說有什麼難?後一洋洋得意的翹高了頭。
孫不凡也立刻趨前模了模它的頭,然後看了看四周。
這山洞不大,但卻挺高的,身量挺拔的他站在里面,一點都不覺得壓迫。
「真是隱密的地方,不知道姜延秀找不找得到這里來?」他邊說邊月兌去身上的濕衣。
他全身濕透了,不只是鞋子跟外衣,就連里頭的單衣跟襪子也都濕漉漉的。
由于身上濕濕黏黏的實在不舒服,孫不凡忖著此處隱密又沒有別人,索性將一身衣物月兌得精光。
正要找地方將濕衫攤平時,忽听洞外的雜樹叢沙沙作響。
他心想應是姜延秀找來了。他與姜延秀都是男人,而他因為長期在外奔走,經常出入澡堂與陌生人果裎相見,所以不怎麼在乎此刻的衣不蔽體或讓姜延秀看見他的果|體。
他只是轉身背對洞口,兀自撥了撥濕發。
接著,他听見有人跑進來的聲音。
孫不凡轉過頭,「姜延秀,你可……欸?」
在他眼前的不是姜延秀,而是個背著竹簍,全身濕透的姑娘家。
她瞪大了眼楮,呆若木雞的看著全果的他。
他一陣驚慌,急著去抓他攤在一旁的外衣。可他一動,那女孩立刻叫了起來。
「啊!啊—」
「姑娘,你……你別叫。」他急著向她解釋,以免她誤會他是什麼下流胚子。
「齁!齁!」後一笑了兩聲。
這個孫不凡真是個只會賺錢的笨蛋,一點都不懂得女人。
突然看見一個赤條精光的陌生男人,哪個女人不尖叫?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姑娘長得還真是秀色可餐,比起「前妻」嫦娥,可是一點都不遜色呢!
嗯?突然,它靈光一閃。
這荒山野嶺的地方,這個女人竟忽然出現在赤|果|身子的孫不凡面前,未免也太巧了,難道……難道這是孫不凡那天帝爹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