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傷 第七章
第四章
金蘭在玉海濤離去不久,便听到宣明的召喚。
她走向宣明,疑問聲迎面砸來一一
「我問你,假如你喜歡的男人對你很冷淡,即使你向他示好,他也無動于衷,你會怎麼辦?」
金蘭一個頭兩個大,結結巴巴的說:「奴婢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問你是讓你集思廣益,不是要追查你的經歷,用腦子想想。」
為什麼自己不想,要她想?
金蘭很郁悶,認真的想了想,綜合宣明的說法,得到驚心的答案,小心翼翼的問:「陛下所說所指之人,莫非是……國師大人?」
「哈哈哈……」宣明干笑,笑聲中滿是尷尬,笑完了瞪著金蘭,嗓音干啞的問:「你為何看得出來?」
「與陛下親近的男子,只有國師大人。」
「莫非我親近了別的男子,便會移情別戀,不喜歡玉海濤了?」宣明自顧自的搖頭,也許她深交過的男人很少,接觸的卻不少。
朝廷最不缺的就是各有所長的青年才俊,比玉海濤年輕俊美的,比玉海濤溫柔體貼的,每天早朝她總能見到。可是就算是宮女們愛慕,京中女子趨之若驚的名門貴公子,也沒有一人能教她記在心上,像是在乎玉海濤那樣為之牽腸掛肚。
「回答我的問題。」宣明回過神來,逮住金蘭不放。
金蘭滿面愁苦,「奴婢真的不曉得,陛下今後會遇到更多男子……國師的年紀只怕不適合陛下,再說……」
宣明手一揮,打斷她的話。「你是他的人,自然不會幫我,下去。」
「不,奴婢對陛下也是忠心耿耿。」
宣明冷笑,那神色和玉海濤倒有幾分相似。「金蘭,你听著,我不會一直留個不可信賴的人在身邊。」
「陛下……」金蘭惶恐的跪下。
「叫蓉華進來。」
金蘭猶豫了一下,不得不領命離開。
蓉華比金蘭早進宮,年紀略大,見識也多。
最近宣明開始親近別的侍女,雖然因為性別的秘密,依舊與人保持距離,但是不再事事托付于金蘭。
「陛下。」蓉華相貌俏麗,個性開朗,嘴巴又甜,在宮里極討人喜歡。
「過來,有事問你。」宣明招手,等對方走近,便將詢問過金蘭的問題做了點修飾,重新講述了一遍。
蓉華听了好半天才明白宣明在問什麼,雖然不懂為何有此一問,但是為了討好皇帝,她絞盡了腦汁。
「奴婢並沒有遇上這種事,不過听說過不少相似的情況,假如女方家有權勢,自可向男方施壓,令對方服從。」
宣明比較了一下自己的狀況,她是皇帝,權勢最高之人,然而她不能不服從玉海濤。「要是女方敵不過男方呢?」
蓉華想了再想,赧顏的開口,「听說有的妃子為了需索寵愛,會偷偷下藥,或是放在食物中,或是混入香料里……」
宣明驚訝不己,「下藥嗎?」她咬了咬牙,朝蓉華勾了勾手指。「附耳過來。」
蓉華湊了過去,听到宣明交代的事,又驚又疑,「陛下,您確定要這些東西?」
「當然,快去準備,行事小心,別教人發現。」
連續數日,宣明待在寢宮休息,時日一久,她的身體卻遲遲不見轉好。
玉海濤感覺有異常,又不方便太過追問。
拖延了幾天,他召來金蘭,仔細的詢問,「陛下的身子仍未好?」
「好是好了,不知為何,沒什麼精神。」
「陛下最近的食譜,你可記下了?」
「從未遺漏過。」金蘭把記下來的細節整理成冊,交給玉海濤。
他認真的翻開後,提筆添了許多字,又反復看了幾遍,才交給金蘭,阿拉帶回去,告訴陛下,紅筆批注的一定要吃,不可挑食。」
金蘭恭敬的點頭,心里感嘆,做臣子做到玉海濤這個地步,連皇帝的飲食起居都要事事關心,他不累嗎?
「陛下這幾日可有和你說起什麼?」
「陛下最近不理睬奴婢,反而去親近蓉華。」
蓉華……玉海濤記得這個女人,曾經服侍過宣明的母親,因為不知曉宣明的秘密,人又靈巧而被留下。
「告訴陛下,我待會兒去見她。」整理著桌上的奏折,盡管事務繁忙,玉海濤依然定時抽空關注宣明。
她正處于女孩轉變為女人的微妙時期,需要許多關懷。他並非心思細膩的人,為了照顧她,慢慢的學會了心慈手軟,包容體貼。
男歡女愛是人的天性,他自己不屑一顧,卻不會苛符別人,但宣明的示好在他看來只是年少無知的意亂情迷,不能當真。
況且以她的身分,絕不能沉浸在兒女私情中,否則一旦遇上心思險惡的人,遭到利用,後果不堪設想。
他理解一個正常的姑娘被限制著不能相信人,不能放縱自己,不能表露性別,實在太不合情理,不過身為帝王,宣明必須有所犧牲,他希望她能明白,不是他存心為難,實在是情勢逼人。
有朝一日,國泰民安,尋得合適的新君,他會幫她獲得自由。屆時,她大可盡情放縱自己……只是玉海濤不認為等到那一天,宣明還會想愛他。
年少的孩子對長者的依賴與信任,並非純粹的男女之愛。總有一天,當她真正愛上一個人時,即使不信任也不能依賴對方,仍會付出滿腔熱血,那才是有別于親友之間的感情。
玉海濤想,也許他不希望宣明遇上那麼一個人,也許他太獨斷了,只希望他給予的,她完全接受,包括她要愛的人都得經過他挑選。
可是如今的宣明會質疑、會反對,不再听他的話。
他珍視她,願意給她最好的,絕不會害她,這份,心意,她是否明白?又是否願意永遠听從他的安排?
午時,驟然而來的雲朵覆蓋住滿天柔暖的陽光,天色暗淡了。
玉海濤走進宣明的寢宮時,天邊正好飄來一陣細細小雨。
「太傳。」宣明早有準備,穿戴整齊,佇立在宮殿內。
深色簾布隔絕了窗外的風雨,四周精美的壁畫在燈火照耀下栩栩如生,置身其中的宣明猶如能工巧匠精心描繪出來的人物,鮮艷明媚。
她從來沒有穿過女裝,永遠扮成男子,在外人的眼里,一直是個柔弱俊美的君王。
「陛下,這些日子身體可好?」嗅到室內一股氣味有點古怪,玉海濤目光搜尋,找到了牆角邊擺了個煙絲淡淡的香爐。
「好是好了,但有些事想不開,因此心緒不寧。」宣明移動腳步,擋住他的視線。「明日我便會開始處理政務,太傅不必擔心。」
玉海濤點點頭,察覺她眼神閃爍,表情興奮,整個人顯得十分反常。
「太傅,你帶了什麼?」宣明打量他手上的東西,眼熟到令她惶恐。
他把帶來的奏折遞向她,「這些折子你先看,明日早朝時解決好。」
「……我會者的。」頭痛的接過折子,宣明趕緊轉移話題,「太傅,你先坐,吃點東西好嗎?」她忙不遠的召來宮女。
一轉眼,蓉華送來香氣滿溢的荼水點心。
「太傅,請用。」宣明熱情的推薦,卻見玉海濤冷厲的眼神掃向蓉華。
蓉華被他看得心頭膽怯,擺放食物的手指不停的顫抖。
宣明急忙叫蓉華退下,玉海濤犀利的眼神緊接著轉向她。
干澀的笑了笑,宣明倒了熱茶,慢慢的將茶杯推到他的面前。「太傅?」
玉海濤拿起茶杯,問了問。
她緊盯著他,心跳漸漸加快,直到見他喝下,她憋在喉嚨的一口氣才緩緩的呼出。
「這幾天辛苦太傅了。」宣明嘴角上揚,隨手攤開一本奏折,一邊掩飾得逞的笑臉,一邊偷窺玉海濤的反應。
他坐在桌邊,眉頭蹙起,有些心不在焉。
「太傅?」宣明閑聊了幾句,得不到他的回應,越來越高興。
片刻後,玉海濤微微垂下頭,顯現出精神不佳的模樣。
宣明心中大喜,湊近他,又叫了兩聲,見他意識模糊,她試探的動手,模模他的手臂、他的肩膀,愛不釋手,每一次撫模都像一種收獲。
她開心極了。玉海濤沒有阻止,靠在桌邊,仿佛失去了所有感覺,任由她為所欲為。
強忍歡笑,她暗暗贊賞蓉華有用,準備的迷藥更好用。
牆角邊的香爐內放有獨特的香料,與桌面的酒水混合,效力非凡,給了宣明更多的膽量去暗算她那比寒冬嚴酷的太傅。
確定玉海濤昏迷,宣明歡喜的攙扶起他。
「啊……好重。」
在抵達龍床的短短幾步之間,她差點摔倒了三回,千辛萬苦的將他搬運上床,己經累得氣息大亂,低下頭,看著他沉睡的臉,她移不開眼,手撫上他的眉頭,輕揉著,真希望有一天能看見他開懷大笑。
恍惚間,手指游移到他的唇瓣,宣明心跳狂亂,頭一點點下垂,唇緩緩的印上他的嘴。
輕輕踫觸,她屏息,不由得起了落淚的沖動。她是那麼喜歡這個男人,即使他剝奪了她的自由。
在宣明想加深這個親吻的瞬間,猛地一只手摟住她的脖子,把她整個人提起,推到一旁。
「太傅?」她大吃一驚。
他醒著?
她幾乎摔下床,嚇得腦中旖旎全散,再定楮一看,玉海濤己坐起身,眼中盡是責備。
發覺香爐飄出的氣味古怪,立即屏住氣息,喝了酒,覺得味道有異,馬上運氣化解,假裝中招,等著看宣明有什麼「陰謀」的玉海濤,萬萬沒想到迎接他的是一次有預謀的「非禮」。
一腳用力踢開牆角邊的香爐,玉海濤嚴厲的質問,「誰教你用這下三爛的招數?」
宣明心驚膽戰,連連後退。
「誰教你的?」他又問了一遍。
她拼命搖頭。
「你最近與一名叫做蓉華的宮女走得很近?」
宣明听出玉海濤話中帶著遷怒之意,焦急的解釋,「不是她出的主意,是我自作主張……我喜歡太傅……」
她的話雖然說得吞吞吐吐、含糊不明,人卻不再閃避,堅定的目光迎上他銳利的眼神。
她怕他,從小畏懼他的威嚴,每當他臉色一壞,她便不安到極點,然而愛一個人不是一件錯事,她不容許自己退縮。
宣明清楚自己沒什麼本領,缺少主見、容易動搖,活到今天都是遵循別人的意志。唯獨玉海濤是她執著的,對他所做的一切是她自己的想法。
從未如此渴望一個人,比起恢復女兒身,比起隨心所欲的生活,她更渴望他全部的愛。
生平第一次,宣明有了明確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