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靠山 第五章
第三章
沁香微微飄散空中,吸引了顏平絲的注意,她從書冊中抬起頭,便見危冬槐指給她的丫鬟福氣,正端著一樣東西由外頭走了進來,香氣便是由那瓶東西所傳來。
顏平絲還來不及細問,便見危冬槐頎長的身軀已經步入了室內,拿過福氣端著的東西,便揮了揮手讓丫鬟退下。
她不自覺微皺起眉,望著眼前這不請自來的人,只見他瀟灑怡然落坐,薄抿的唇兒不似平常散發著一股子的冷漠,他旋開了瓶子,原就淡淡飄散的沁香頓時變得濃郁。
顏平絲不動聲色地細品那香味,心里卻微微一驚。
這東西……雖然她只在師父那兒聞過一次,可幽幽沁香著實令人難忘,如今香味濃郁,又發自眼前,她更加肯定這就是雪凝香。
听聞這雪凝香生肌潤膚,對于癒合傷口或是去除傷疤,有著無比神效,偏偏因為需要許多奇珍藥材才能制作而成,尋常人難得,所以千金難買。
他拿著如此貴重的東西到她屋子里頭來做啥?
顏平絲不解的望著危冬槐,只見他毫不吝惜的伸手挑了一坨,然後自若地拉過了她的手。
「你想干麼?」她瞪著他手上那坨雪凝香,心兀自疼著。
自小在街上討生活,顏平絲從來不是奢靡之人,對于他這種豪邁的行為,更覺得心疼。
要知道雪凝香可是千金難得的聖品,他竟然……這樣毫不在意地一大坨的挖,那可是許多尋常人家幾個月的吃穿用度啊!
「為你上藥。」
瞧那白皙的手背上牙印滿布,她卻毫不在意,便連上藥也是草草了事。
原本,他是讓福氣送來奇藥,可轉念一想,若只是送來,她未必會用,還是他自個兒來較為妥當,所以他與福氣才會一前一後進了屋。
「你……要為我上藥?」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顏平絲不敢置信的喃道。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算真是因為感激她救了他妹妹一回,要以此答謝,那也應該是由危冬梅做吧,至少她們同為女人,較無男女之防,亦較合禮數。
他看起來像是個正人君子,應該不至于會置她的名節于不顧才是,可他為什麼這麼做呢?
「別動!」皺著眉低喝了一聲,危冬槐加大力道,制止了她的蠢動。
他細細地替她上著藥,連早已癒合的細小傷口也不放過,甚至還不可思議地嘮叨了起來。
「女人家,這般不愛惜自己的皮肉,若是留下了疤,將來會讓人嫌棄的。」
「這……」顏平絲難掩愕然,只能傻傻地瞧著他自若地為她上藥,細細涂抹,還不斷地左右翻看,就怕還有遺漏。
這不是一雙大家閨秀該有的手,並不柔女敕,手心里甚至布滿了粗繭,這樣的發現,更讓危冬槐覺得她是個謎。
明明舉措優雅,卻有著尋常閨女所沒有的勇氣,甚至懂醫,還辯才無礙。
他的一生充滿了太多的爾虞我詐,尋常女人本就入不了他的眼,對他來說,她彷佛是個引人入勝的謎題,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解開。
望著她那充滿訝然卻又受寵若驚的眼神,危冬槐不知怎地,竟對她勾起了一絲絲的心疼。
不過是尋常的對待,她卻如此感動,這女人的過去應該很辛苦吧?
被他那蘊含精光的眼神瞧得渾身不自在,顏平絲有些不安地挪動著身體,總覺他這樣的舉動並不適宜,而他瞧著她的目光,銳利得像是要穿透她一般。
他究竟想干麼?
他的觸踫讓她心慌意亂,畢竟從來不曾有人這樣對待過她,恍若她是珍寶一般,值得疼惜。
顏平絲望著他的眼神帶著濃濃的疑惑,完全不懂他一個大男人,為何這樣對待她,更不懂他心里頭的盤算。
「這幾天別踫水了,有啥事吩咐福氣去做便成。」終于,他上完了藥,便將藥瓶蓋好遞給了她,說道︰「收好,我明兒個還會來為你上藥。」
這一說,顏平絲便嚇著了。
還來啊?
雖然她不知道危家的家風如何,可就算再嚴謹,總還是會有一、兩個多嘴的下人,到時傳揚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不用了!」顏平絲的思緒兜了一圈,連忙拒絕,這樣的溫柔不該屬于她。
對于她的拒絕,危冬槐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睨了她一眼,彷佛是在用眼神告訴她,她的拒絕對他無效,明兒個,他依然會來。
皺起了眉,她完全不明白他的執意從何而來,但她卻不想面對這樣的溫柔,因為這總能觸動她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塊,一如那日他細心地替妹妹拭汗一般,溫柔而憐寵。
「要管理這樣大的家業,巍?應該很忙吧!」明的拒絕行不通,顏平絲轉而暗示他應該把多余的時間拿去處理正事,她受傷這種細微末節的小事兒,根本無須他掛心。
「我不忙!」
這話他說起來不心虛,她都忍不住要替他感到心虛了。
「忙的話,我不會來,再說你……比很多事重要。」望著她充滿懷疑的眼神,這樣的話很自然的從危冬槐的口中說了出來。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個兒是怎麼了,照理說他雖然懷疑她的來歷,卻也不需要這樣親力親為的查探。
可這幾日,他只消一埋首公事之中,不一會,眼前的帳冊、各商行的書信,竟都會莫名其妙浮現她那張染著倔氣、不管不顧的模樣。
雖然她長得很像小芽,可這樣的感受是連洛小芽都不曾帶給他的,望著她困惑的臉龐,他便忍不住想要微笑以對,雖然她的出現頗為詭異,進入府中也不過幾天,可她就是這麼硬生生地勾住了他的心。
要不就是她寧願自傷也要救妹妹的堅持,讓他從此上了心。
來歷不明又如何,他甚至感受不到來自她的任何一絲惡意,既是如此,向來大度的他,便能容得了她。
「巍?這話說得有些輕浮了。」
從皇甫少天給她的資料瞧來,危冬槐旗下有幾十間鋪子、商隊、船隊,這樣的大人物說自己不忙,不擺明了睜著眼說瞎話嗎?
他究竟存的是什麼心思?
瞧著他的目光多了幾分審度,卻瞧不清他幽深黯眸中的思緒,顏平絲只得靜下心來,仔細思索他的目的。
「要爺兒輕浮也是要瞧人的,顏平絲,我對你有興趣。」
「你……」
完全沒料到他竟會說得這般直接,顏平絲一時之間傻了,腦袋瓜子更是鬧烘烘地沒半絲清明。
好半晌之後,她才能正常開口說道︰「其實巍?不需要這麼做,如果你很介意我的存在,認定了我是懷著異心而來,我可以立刻走人,何必如此試探?」
她這麼說有些鋌而走險,如果他真要求她離開,皇甫少天勢必震怒,只怕多少牽連好不容易獲得安穩生活的曲醉瑤與尚初兒。
可隱隱約約她卻也覺得自己不該再繼續留下,尤其他竟這樣大剌剌地表明對她的興趣。
其實她更希望他既不要趕她走,也不要對她好,這樣她才能無愧地待在這兒,等待皇甫少天下一次的指示,又能保住遠在京城的兩位妹妹和自己的心。
「我的話並非試探,你可以安安穩穩地待在危家,危家自然奉你為上賓。」
「為什麼?」他明明不信任她,為何不希望她走,又對她這麼好,這個男人究竟在搞什麼把戲啊?
難道他方才說的,不是玩笑,更當真不是試探,而是他真的對自己……
想到這里,顏平絲冷不防地打了個機靈,她可從沒想過要陷入這樣的混亂之中,更何況他們之間還夾著一個皇甫少天。
「巍?就別再開玩笑了,平絲當真不過恰巧被巍?所救,醫治冬梅姑娘不過是還了一份人情,不值得巍?這樣掛懷于心。」
「是不是湊巧,我心里自然有數,至于我想這麼做,便不是你能置喙的了。」
他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會輕易放手,既然她主動闖進了他的生活,又勾起了他的興趣,無論什麼原因,他都不會允許她拍拍便要走人。
雖然從她出現的那一刻起,危冬槐便隱隱嗅著了陰謀的氣味,對于這種挑戰,他向來不會逃避。
他自然也派人去探查了她的底細,可只查出了她是乞兒出身,卻查不出這兩年她跟了哪個主子或做了什麼事兒。
「你……」顏平絲怒目而視,可是他卻不痛不癢,依然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更是氣極了,索性自己說出身世。「好奇我的身分嗎?我叫顏平絲,京城人士……」
誰知她才說了兩句,危冬槐就接過她的話頭,鉅細靡遺地述說她的生平。
「你幼時父母雙亡,親戚好友都認為你是掃把星,克死了你的雙親,所以不敢收留你,正巧又遇上饑荒,不得已,你只好上街乞討。」
顏平絲簡直是目瞪口呆,她知道他一定會查探自己的底細,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可以查得那樣仔細。
「你……」果然不愧是西南城的一方之霸,短短幾日,竟已查清楚了她的身分。
那麼他知道她與皇甫少天的關系嗎?
「你還知道什麼?」她力持鎮定地問道。
「還有什麼我該知道的嗎?」危冬槐壞壞地笑了笑,不答反問。
望著他那氣定神閑的模樣,顏平絲心中的警鈴頓響,無論是皇甫少天或是她,只怕都小瞧了他。
明知道她很可能懷有異心而來,但他卻如此淡定以對,甚至還大言不慚地表明對她上了心,這種不可捉模的深沉心思,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
瞧著他的目光多了一分戒慎,顏平絲決定收起散漫之心,小心以對。
「我相信以巍?的能力,任何事都應該胸有成竹,何須我插手。」
「的確!」對于她明顯奉承的話,危冬槐理所當然地收下了,態度說不上是狂妄,只讓人覺得本該就是這樣。「可有一件事,我卻無能為力。」
「什麼事?」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這世間究竟有什麼事會讓危冬槐這樣的男人,主動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
「照顧冬梅。」
「你放心把她交給我?」聞言,顏平絲極為驚訝地挑了挑眉。
她以為他對她有滿心的懷疑,現在卻想將自己最珍貴的妹妹托付給她,這個男人會不會太讓人捉模不透了?
「你不是說你不是傻瓜,不會在我的地盤上傷害我最重要的人。」
他的腦筋動得快,更不會忘了她親口說過的話,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他向來懂得如何捉住重點,箝制敵人。
「你……」
前一回交鋒,很明顯是她居于上風,而這一回,他顯然是有備而來,無論她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他都一樣氣定神閑,優雅得讓人有種想要掐死他的沖動。
「你應該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若是你答應留下,危家除了將你奉為上賓之外,亦付你該得的月薪,如何?」
望著他挑釁的眼神,顏平絲知道自己一定得答應,就算不為了皇甫少天的要脅,也要為了那兩個妹妹著想,她並不想她們因為自己而招來什麼麻煩。
「好,我答應你!」
「那就一言為定!」目的達成,危冬槐優雅起身,像是逮著獵物的獅子,昂然驕傲的踏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