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牆有賢妻 第五章
坐進車里,劉友純仍站在原地跟她揮手,她擺擺手要她快回公司去,然後跟司機說了目的地。
車子向前行駛,她望著窗外已經轉身走開的友純,腦子里浮現的卻是古君威的身影及臉龐。
是的,她跟他不會再有任何接觸及關聯。
他們是兩條筆直向前的直線,雖然短暫的交會了一下,最終還是兩條不相干的平行線。
終于,臧茜茜坐完月子回家了,帶著寶寶回家的這一天,古家跟臧家的長輩分別從花蓮及高雄來到了台北,一整天古家充滿歡聲笑語,溫馨又熱鬧。
古君威也很為兄嫂高興,可他心里有塊沉沉的石頭擱在那兒,壓得他很不舒服。
他怎麼這麼衰?他起心動念想認真、想追的女人,不是心有所屬就是名花有主,為什麼?!
「阿威?」見他一個人坐在陽台上發呆,臧茜茜上前關心,「怎麼了?」
「嗯?」
「我看你心事重重,沒事吧?」臧茜茜瞪著那天真無辜的大眼看著他。
看著她,他嘆了一聲。「藏西西,我一定是流年不利,卡到陰。」
「欸?」臧茜茜一臉認真,「真的喔?那要不要我跟你去拜拜?」
他忖了一下,「那我應該要拜月老吧?」
聞言,臧茜茜驚訝又好奇,「是感情的事喔?」
他挑眉一嘆,默認了。
臧茜茜興奮地問︰「你談戀愛了?」
「是還沒開始就夭折的單戀。」他說。
「什……」她頓了一下,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我明白你的痛苦。」
「你明白什麼啊?」古君天不知從哪里蹦出來,一把扣住臧茜茜的腰。
「老公,阿威在單戀啦。」
古君威才想阻止她說出來,卻已來不及。于是,他懊惱的看著一臉幸災樂禍笑視著他的古君天。
古君天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是那個女醫師嗎?」
「欸?」臧茜茜疑惑,「什麼女醫師?」
「這小子看上了春田婦幼醫院的一名女醫師。」古君天說。
「真的喔?」臧茜茜一臉驚奇,「誰啊?」
「好像叫周……周什麼儂的吧?」古君天以他僅剩的記憶說出的她名。
「周語儂!」臧茜茜听過周醫師,也曾見過她幾次。
「對,就是周語儂。」古君天一笑,「我們威少中意的就是她。」
「她在媽媽之間的風評很好,而且還是個美女醫師耶。」說著,她對古君威擠眉弄眼,「阿威,你真有眼光。」
「光有眼光有什麼用?」古君天睞了他一眼,「被打槍了吧?」
古君威沒好氣的瞪著他,「少幸災樂禍,知道你現在幸福啦。」
「這是報應,誰教你以前游戲人間,不知傷了多少女人的心。」
古君威不甘示弱,「傷女人心的是你吧?我可是很懂得憐香惜玉的。」
「哈哈,你根本是濫情吧!」
古君威惱得面目猙獰,卻又無計可施,他轉而看著臧茜茜,語帶投訴,「藏西西,管管你老公好嗎?他這樣落井下石,是男子漢所為嗎?」
臧茜茜雖已習慣他們兄弟倆如此拌嘴斗氣,也知道古君天並無惡意,但還是忍不住念了古君天一句。「老公,阿威已經夠難過了,你別再棒打落水狗了……」
听見臧茜茜以落水狗形容他,古君威不知道自己該哭該笑,他知道臧茜茜沒有貶低他的意思,但落水狗听起來實在……
「阿威,別泄氣。」臧茜茜拍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記溫暖的笑容,「過幾天我到龍山寺拜拜,會幫你求求神明保佑的。」
古君威感激的看著善良的臧茜茜,「藏西西,你真好,我果然沒看走眼……」說著,他張開雙臂就要抱住臧茜茜。
古君天手一橫,擋住了他,聲音一沉,「她是我老婆。」
古君威輕啐一記,「小器。」
古君威樓上的漏水問題一直未能改善,讓他頭疼不已。
不久前,他透過中介幫他物色新住處,但中介找了幾處,他都不甚滿意。
可今天,看著中介平板電腦上的幾張照片,他眼楮亮了起來,讓他眼楮一亮的不是照片上美輪美奐的裝潢、寬敞舒適的動線,或是窗外的視野,而是那地址。
是的,中介這回幫他找的房子就在春田婦幼醫院附近的一棟大樓里。
前幾天,臧茜茜到龍山寺拜拜時,順便替他求了一支簽,簽上說他來年諸事大吉,而且期待已久但未有結果的事,也終于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他想,這是個好兆頭。
周語儂曾說過她就住在春田婦幼醫院附近,運氣好的話,也許他三不五時就能巧遇她——雖然他不知道遇見她又能怎樣。
在美國過慣了吉普賽生活的他,總是提著一只皮箱就能展開新生活,因此回來台灣後並沒有置產的打算。
為了搬遷方便,他不購買家具或家電,因此租屋的條件之一,就是房東必須附上家電及家具。
這麼一來,他每回搬家既不必勞師動眾,也不必擔心黑心搬家公司敲竹杠。
就這樣,在臧茜茜翻過農民歷後幫他挑的這一個黃道吉日,他一個人住進了新址——美樂地大樓五號九樓B座。
稍事整理,他肚子也唱空城計了。
新家離古君天跟臧茜茜的愛巢有點距離,再也不能隨時跑去那兒搭伙,但幸好附近有家超市,幾分鐘路程就到。
拿了皮夾、手機跟鑰匙,他打開門,在開門的同時,對面鄰居也正好準備出門,是個年紀跟他差不了多少的年輕男人……喔不,應該還小他一點點。
兩人目光交會,彼此都禮貌的點了個頭。
他雖然很想跟對方聊兩句,但看他神色匆忙,似乎沒意願跟他認識,也就作罷,反正都市里都是這樣連寒暄兩句都沒興趣的點頭之交,他也不挺在意。
在超市買了一些熟食及微波食品,他回到了家,自己隨便弄了點東西吃之後,便听見對面A座的開門聲。
看來,剛才那個不太理人的年輕人回來了。
這時,手機響起,致電給他的不是別人,正是臧茜茜。
「阿威,都弄好了嗎?」電話那頭,臧茜茜關心的問著。
「OK啦,你也知道我沒什麼東西。」
「要不要我幫你買什麼東西過去?」她問。
「不必麻煩你了,你還要照顧寶寶呢。」唉,他這個可愛的嫂嫂真的是「足感心」,不像他那個冷血老哥。
果然,這時旁邊傳來他老哥幽幽的聲音——
「他又不是小孩子,你別擔心他了。」
「他說的沒錯啦,你要照顧小寶寶,還要按捺那個大醋桶,就別忙了。」他不甘示弱的反唇相稽——雖然不知道古君天听不听得見。
臧茜茜听了,噗哧一聲的笑了。「好啦,既然這樣,那我就放你自生自滅嘍。」
他干笑兩聲的同時,電話那頭傳來寶寶的哭聲,然後是古君天跟臧茜茜兩人說話的聲音,好吵、好鬧、好溫馨。
「阿威,貝比哭了,我不跟你說嘍,掰!」
「掰!」掛斷電話,他耳根子清靜了。
坐在沙發上,他忽地有種強烈的空虛感。
「唉∼」他仰頭往沙發一癱,長長的一嘆。
回到家的周語儂一如往常的扯掉綁著長發的發圈,拿下那副根本沒有度數的黑框眼鏡。
她的視力超好,黑框眼鏡只是為了讓自己看來老成一點、專業一點。
她其實有雙圓亮的大眼楮,可這樣的大眼楮讓她看來太過可愛,在她的工作領域里,可愛這樣的印象不該存在,她需要給人信賴感及安全感,而制式又保守的黑框眼鏡讓她看來既沉穩又權威。
洗過澡,她拿出冰箱里的食材,簡單的下了一碗面,剛吃飽,電話響了,接起話筒,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她弟弟周語新的聲音。
「姊,我今天有過去拿東西喔。」
她微頓,「是嗎?」
她往周語新的房間望去,發現門是開著的。確實,他回來過,可她累得根本沒發現。
「你的聲音听起來很累?」
「這兩天忙翻了。」
「別把時間都奉獻給你的患者,也分一點時間給江大哥吧!」
「他自己也忙得很。」
「就是這樣,才更要喬出時間培養感情啊。」周語新語帶玩笑地說,「小心濃情轉淡喔。」
「謝謝你的烏鴉嘴。」
濃情轉淡?其實仔細想想,她跟江東立好像也從沒有過什麼濃情。
他們都是醫學系的學生,從學生時期就有念不完的書,開始實習之後更是忙得天昏地暗,每次約會也都是匆匆幾個小時就結束。
什麼難分難舍的熱戀期,他們根本沒經歷過,他們的感情就這麼平淡而穩定的維持著,彼此也都有著結婚的打算。
兩年前,他曾提及結婚的事,但當時她剛到春田婦幼醫院工作,正值事業沖刺期,經過深思熟慮,她確定自己無法同時兼顧工作與家庭,因此希望婚事暫緩。
當然,同為醫師,他也能體諒她的難處,就這樣,他們的婚事暫時擱置下來了。
「你自己想想,你們多久沒約會了?」周語新提醒她。
「……」她認真的想了一下。
喔,還真是有一段時間了呢。說來有點離譜,明明都在台北市工作,他們竟只能通通電話或以簡訊問候對方。
不過婦產科跟外科都經常有突發及緊急狀況發生,硬要喬出兩人都能安心坐下來吃飯聊天的時間,真的有一點難度。
「姊,工作不是你人生中唯一追求的東西,別顧此失彼。」
周語儂想不到小她幾歲的弟弟居然會說出這番大道理,忍不住笑了出來。
「嘿,你長大嘍。」她說。
「拜托,我都二十七,早就長大了好嗎?」
「語儂姊,你好!」這時,一旁傳來他女朋友的聲音。
惠雯,是從台南到台北工作的女孩,乖巧又懂事,很得周家兩老的歡心。
惠雯原本一個人獨居,前不久她的租屋處遭小偷,讓語新非常擔心,跟周語儂討論過後,他決定搬到惠雯那兒。
惠雯那兒地方小,因此他有很多東西還放在周語儂這,也就因為這樣,他還是經常在美樂地大樓進出。
「惠雯最近好嗎?」她問。
「不錯啊,就是經常被逼婚。」他說。
「逼婚?」
「他爸媽說我們既然都同居了,最好趕快把婚事辦一辦。」
「那就結啊,你們不是也有這樣的打算嗎?」
「哈哈,你說的簡單,還不都怪你。」
她一怔,「怪我?」
「爸說長幼有序,你還沒結婚,做弟弟的我不能趕在你前頭。」
「我不在意呀。」結婚哪還需要分什麼長幼有序?她老爸也真是的。
周語新悻悻地道︰「你不在意,老爸在意啊,我說姊……你跟江大哥都交往那麼久了,干麼不趕快結婚?你也不年輕了吧。」
「沒禮貌,我還不到三十耶。」
「過完年就三十了吧?」周語新壞心眼的提醒她,「小心再拖拖拉拉的,會變成高齡產婦喔。」
「我是婦產科醫師,不必你提醒我。」她說︰「我會跟老爸說,讓他準你結婚的。」
「老爸那顆千年頑石,你休想動搖他,與其白費唇舌,你還不如早點結婚。」
結婚……她也不是沒想過,不過兩年前她拒絕江東立後,他就不曾再提過結婚的事了。
每個人在不同的人生階段都有不同的規劃,也許在江東立現時的規劃中,結婚並不是其中一個選項。
「對了。」周語新突然想起什麼,話鋒一轉,「B座有人搬進去了喔。」
「是嗎?」
B座空了一段時間了,之前語新也曾考慮要跟惠雯一起租下B座,但為了多存點錢,他們在經過討論後放棄了租金偏高的B座。
「好了,我要去洗澡,不跟你聊,你早點休息吧。」周語新十分貼心的說。
「嗯。」掛了電話,周語儂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了好一會兒呆。
原來……她礙著了語新的婚事呀,如果她老爸是顆千年頑石的話,那麼她應該就是擋在語新婚姻路上的大石頭了吧!
看來,該是她這顆擋路的石頭自己滾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