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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銀夫糟糠夫(下) 第三十五章

不多久,綢緞莊的老板領著伙計來了,他們一下子就認出到鋪子買過天絲錦的姑娘。

伙計指著紫荷說︰「這位姑娘買兩尺,她還帶一塊碎布來比對,可見得是家里有的,只是布料不足。」然後又指指刻意縮在後頭的茹綾,說︰「這位姑娘可就奇怪啦,才買一尺布,當時我還想著,一尺布能做什麼?便是要做小孩衣服也不夠,做荷包、汗巾又太浪費,那可是一尺五十兩的天絲錦呢。

「當時,我還把這件怪事拿去問掌櫃的,結果掌櫃賞我一巴掌,罵道︰「客人上門買東西,你問這麼多做啥,人家賒帳了嗎?」那位姑娘加上掌櫃的一巴掌,讓小的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伙計說得活靈活現,惹得站成一排被指認的丫頭們笑出聲。

太夫人凝聲道︰「是啊,我倒忘記茹綾有這手好功夫,旁人模仿名家的字畫,她卻是打小喜愛模仿別人的繡工技法。說,是誰讓你使計誣害主子的?」

茹綾見東窗事發,嚇得全身發抖,驚顫不已,她向林氏投去求救的一眼。

林氏發現太夫人目光落到她們婆媳身上,連忙出聲喝道︰「你這下作的蹄子,就算主子待你不寬厚,你也不能這樣陷害主子啊,說!為什麼做出這種天理難容的事,難不成是誰委屈了你?」

受到點撥,茹綾立刻回道︰「自從少夫人嫁進門後,她就阻著攔著,不讓我和茹珊靠近前院,少夫人刻薄妒忌,為一點小事,差點兒把茹珊給打死,奴婢嚇著啦,心想︰與其如此受煎熬,不如拼個魚死網破,掙個出頭天日子!否則這樣膽顫心驚,日子過不下去了……」她哭得淒厲無比,好像郁以喬是她的殺父仇人。

林氏順勢說︰「太夫人,茹綾是您身邊的大丫頭,什麼稟性您也是清楚的,如果不好,您怎會將人給亦勛,她會這樣做,也是被逼急了呀。

「郁氏善妒,過去數月,常有媒人上門,媳婦心知若是能與他們聯姻,定能在朝堂上助亦勛一臂之力,因此勸郁氏給亦勛房里添個人,可她充耳不聞、不理不睬,便是身邊跟過來的陪房丫頭也不讓亦勛沾,這豈不是太委屈亦勛?」

「你這是在替背主丫頭求情!」太夫人冷冷一哼,銳利的眸子往她臉上掃去。

見婆婆這等氣勢,林氏急忙改口,「不、不是的,媳婦這是在替亦勛著想,至于茹綾,就算是個性情好的,犯下這等事,將軍府也容她不得,媳婦會找個人販子把她給發賣,來人啊!把茹綾拉下去。」

听到這里,茹綾悄悄地松口氣,因為一轉手,夫人就會把她送回娘家,不管到哪里,總是比跟著王爺來得有盼頭,如今大少爺和少夫人鶼鰈情深,誰都別想插到他們中間,能落得這個下場也是好的。

忍不住,她抿唇一笑。

好死不死,這號表情落入太夫人眼中,她寒了聲調說︰「等等,連主子都能眶害的下人,只趕出府?媳婦,你幾時變得這等寬厚?」

太夫人一出聲,上前來拉人的婆子停下動作,茹綾抬起頭,眼底盡是慌亂。

「帶下去、打三十大板,連同茹珊一起丟出將軍府外。」

三十大板!茹綾癱軟了身子。打完三十大板,她還能活命嗎?茹珊可是吊著一口氣,到現在還下不了床啊!

回神,她急急跪爬到林氏跟前,苦喊著,「夫人,救我!夫人……」

這個舉動意味什麼,不言而喻。

望一眼廳里眾人的了然表情,林氏連忙別開頭,道︰「作死啊,太夫人都發話了,還不快點上來,把這個賤人給拉下去。」

听到林氏的話,茹綾絕望,腦子一陣茫然,來不及再說些什麼,兩個婆子已經上前將她的嘴給堵住,拉了下去。

看見茹綾瞪住林氏的雙眼充滿恨意,太夫人微哂。這種背主的丫頭留不得,只不過她指的「背主」,不是指茹綾背棄孫媳婦,而是指她背棄自己的托付,轉而歸附林氏,她啊……是容不得半點背叛的。

「行了,已經沒事了,別再驚擾到娘,大家都散了吧。」林氏匆匆說道。

「還沒完。」莊氏及時攔阻眾人。

林氏氣憤地看一眼沒眼色的媳婦,直想拿把針把她的嘴巴給縫起來。

「二孫媳婦,還有什麼事?」太夫人問。

她惡狠狠地瞪了郁以喬一眼,口氣不陰不陽說︰「難怪人人都想當主子,踫到事情往下人身上一推,啥事都沒有,別忘了,那一尺布可要五十兩呢,一個下人出手能這般大方?」

听見莊氏的話,林氏真想一頭撞死。所有人都嗅出幾分不對勁,怎就她沒頭沒腦胡攪蠻纏?當初,她怎會作主將這號人物給抬進門?

郁以喬微哂。這幾句話代表莊氏在狀況外,這樣很好,至少她沒在髒水里攪和。為此,她替董亦橋感到安慰。

「行,反正事情有人承擔,我也不多說什麼,只不過夫君的玉佩呢,如果嫂子問心無愧,就讓人到你屋里找找,弟妹才能心服口服。」

話才說完,她也不問過長輩意思,就讓身邊的大丫頭往耕勤院去。

太夫人攏緊眉頭。林氏真是做的好主意啊,竟把這等女人配給親生兒子,她不是挺會算計別人的嗎?怎就沒算算自家,有莊氏在,日後還怕沒事可鬧?

「秀眉,你跟著過去看看。」太夫人說。

郁以喬擰緊眉目。太夫人是擔心她被惡意栽贓,還是想讓身邊丫頭做個見證?

唉,難怪她的三位娘,那麼擔心她嫁進將軍府。

「秀眉姐姐,您回來的時候,可不可以順道把禹襄那幾個孩子帶過來?」

秀眉雖不明少夫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卻還是應承下來。

不多久,秀眉領著五個孩子和莊氏的大丫頭一起走進廳里。

丫頭將董亦橋的玉佩當堂呈上,說︰「稟太夫人、夫人、二少夫人,這是從少夫人的妝奩里找出來的,秀眉姐姐也是看見的。」

太夫人目光向秀眉一轉,她微點頭,太夫人望向郁以喬,她仍然是一瞼的氣定神閑,無半分驚恐,仿佛事不干己似的。

「大孫媳婦,你有什麼話說?」太夫人發問。

「不論媳婦說什麼,都是居心叵測、越描越黑,這話,不如讓孩子們來說。」她將玉佩拿到幾個孩子面前,問︰「你們知不知道這是哪兒來的?」

董禹襄挺身出來說話。「是二叔給禹寬的。」

「二叔為什麼要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給禹寬?」

董禹寬在郁以喬鼓勵的眼神中,站出來回話。

「我們背詩給太夫人听,太夫人夸我們很好,賞我們不少糖,回耕勤院時,咱們踫上禹豐,我就把懷里的糖分給他,二叔見著很開心,拍拍我們的頭說︰「兄弟就該是這樣。」然後賞我這個,要我們以後和禹豐和睦相處,有空多找他到耕勤院里一起玩。」

「既然是二叔賞你的,玉佩怎會到你母親那里?」太夫人問。

「只有我有玉佩,哥哥、弟弟、妹妹都沒有,太不公平了,我想請娘把玉佩給賣掉,換成五塊一般大小的,一人分一塊。」

他的回話甜了老太太的心。很好,這才是相攜相扶的好兄妹,他們還這麼小,就會這樣想事,把孩子交給郁氏教養果然是對的。

太夫人滿意地望向郁以喬。亦勛有這個妻子扶助,日後定會飛黃騰達。

但莊氏依舊忿忿不平、不依不饒,她尖起嗓子刻薄道︰「大嫂還真是會教養小孩,連謊話都教得滴水不漏。」

郁以喬不溫不火,笑說︰「弟妹若是不信,可以回去問問小叔,再不,禹豐也在場,就問問孩子吧。」

不比不知道,這一比照,莊氏顯然不如她太多。

想當初皇帝賜婚,林氏心底還偷偷樂著呢,一個沒落的郁家能怎樣扶持亦勛,更何況進門的郁以喬連郁家的血統都沾不上邊,沒想到……

唉,是她瞎了眼,害上自己的兒子。

看看太夫人和夫人,郁以喬心想︰鬧劇也該結束了!她檢衽朝她們一拜,道︰「如果沒旁的事,媳婦得帶孩子們回去了,他們早上的功課還沒做完呢。」

「行,都下去吧,鬧上這一場,老婆子乏了。」太夫人順水推舟。

郁以喬領著五個孩子率先離開,甫走出錦園,她深深吸口氣。已經過關了嗎?

還是她橫沖直撞、一路拼殺,以為終將要殺出一條活路,卻不料到頭來,她不過是關在玻璃缸里的小魚,左拼右突、張揚了雙翅,徒讓站在外頭的人含笑觀看?

她老以為自己聰明,卻不曉得有多少人在暗處嘲笑,就像她嘲笑莊氏一般。

呼……以前不覺得,現在方才發覺,亦勛不在,這個將軍府還真是難待,她有重重的疲憊感,不敢去想象那個「接下來」。

她用手絹壓了壓眼角,吸去微微的濕潤,想強作無事,這才曉得自己的演技有待磨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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