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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來也∼福來祿至 第二章

「小姐,妳別想太多了,要保重自個兒的身體,可不要被那種下作的東西氣著了,那個人不值得妳煩心,妳會活得比奴婢們都長壽。」

「長壽……」湯負心揚唇,笑得淡然。「用不著自欺欺人,我現在不過是在和時間耗著,哪天一口氣上不來就去了,席玉奴說得沒錯,我是個短命鬼。」

「小姐盡說胡話,知秋少爺還小,妳要是有個萬一他該怎麼辦。」寫翠是伺候湯負心的四個丫鬟中最沉穩的,也跟著湯負心最久。

「是呀!小姐,妳千萬不可往壞處想,妳是湯府的主心骨,沒有妳湯府早就垮了,老爺他……唉,根本不用指望了。」畫眉也跟著嘆氣。老爺就是一個食古不化的窮酸書生,吟詩作對還行,對賺錢卻一竅不通,只知書中自有黃金屋。

她點出了湯府目前的處境,老爺整日溜鳥逗雀,手拿書卷行風雅之事,對銀兩和鋪子的事一點都不上心,連賬本也看不懂,整日不是巴望著能進士及第,光耀門楣,要不就是長吁短嘆,感慨時運不濟,銅錢一捉便與三五好友相聚,喝得醉醺醺再被人抬回來。

就是個沒出息的,扛不住大梁。這是湯秀婉生前常掛在嘴邊的話,但她沒有反悔的余地,認命是女人自古以來的宿命。

不過父親的無能也是湯負心有意為之的,她不能讓他掌權,更不容許湯家的百年基業毀于一旦,父親並非沒有能力,而是他耳根子太軟,席艷娘母女對湯家產業虎視眈眈,但她寧可將家產分給每一個為湯府盡心的下人,也不會留給她們一丁半點。

「我也想要多支撐些時日,可是人的壽命有限,哪能跟天爭吶,我撐得好辛苦……」如果她不是湯負心,就不用這麼苦了,大可撒手不理,做一抹游蕩人間的孤魂,不愁紅塵事。

她自幼便以湯藥喂養,每天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吃藥,一碗又一碗苦澀的藥汁灌入口中,那滿嘴的苦味就是種折磨。

但是她又不能不喝,為了湯家,為了年僅十二歲的幼弟,再苦也得微笑咽下,不讓生命太早走到終點。

「小姐……」丫鬟們都紅了眼眶,她們一路跟著小姐走過來,知曉她肩上的責任有多重,但她寧願苦了自己也不願意底下人受苦,幾乎是咬著牙和閻王老爺多要一點日子。

湯負心曾听見下人間的耳語,說大夫斷言她活不過五歲,但她撐過了。

十二歲那年,一場高燒差點要了她的命,她在病榻上昏迷了整整一個月,出氣多入氣少,小臉毫無血色,一口柳木棺就擺在廳堂,湯府上下都做了最壞的打算,但她依舊撐過來了。

十四歲、十五歲、十六歲,一直到現在,她的情況只能說越來越嚴重,再多的湯藥也只是吊著一口氣,連她自個兒都擔心一覺睡下去後還能不能睜開眼,能不能順順當當地將湯府的一切交到弟弟手中……

「是這兒?」

一名清逸出塵的俊朗男子在無人處看著,瞇視上空的污濁,薄唇不太樂意地抿成一直線唇。

在他身側有名十歲左右的男童,眉清目秀,笑起來嘴邊有兩道梨渦,一身雪白衣物,一眨一眨的圓亮大眼出奇的靈活。

「對。」男童點點頭。

「所以你要我做什麼?」

「你也看到了,這戶人家上空盤旋著一股病氣,我想請你將生病之人,也就是湯府千金湯負心的病治好,最好還能讓她福壽綿延。」

男子搖搖頭,「沒辦法,添壽非我能力所及。」

「你可是仙耶,都說仙無所不能一定能辦得到啦。」男童調皮的拍拍男子,一臉「沒問題」的表情。

「胡鬧!」男子低喝,賞了他腦袋一記。

男童痛呼,抱著腦袋跳來跳去。「我被天雷打中耶!功力剩不到一半,你聞我背上還有焦味,沒三、五十年哪能補回來,我這麼可憐居然不同情我,還落井下石欺負人。」

總有一天……哼!總要一天他要修成神佛,將這尊小神仙狠狠踩在腳底,看到時是誰得意。

「你是人?」男子面無表情地斜眸一睨。

他那不以為然的神情讓男童暴跳如雷,脾氣不小的指著男子鼻頭大罵。

「我不是人睜大你的眼瞧清楚,小爺渾身上下哪里不像人了?眼是眼,鼻是鼻,手腳四肢全都是人模人樣,連根爪子都沒露出,要不是那陣雷打掉了小爺的道行,你想捉住小爺還得回去多修幾百年……啊!痛痛痛……你……你松手,別拎著小爺的後頸,狐狸最討厭被拎後頸了……」

當初他歡歡喜喜地出洞采雪蓮,卻忘了自己的雷劫已到,結果一出洞口就遭雷劈,差點把他的狐狸尾巴給燒成灰,若非有比他更倒霉的神仙替他擋了一劫,這條小命就要還給天地了。

「喳呼完了?」男子手一松,腳尖懸空的男童瞬間跌落在地,摔得哇哇大叫。

「要是小爺的術法沒消失,定和你大戰三百回合,天上下來的神仙了不起啊?我好歹也是個半仙,那些人類見了我都得喊一聲狐大仙……」狐仙,狐仙,听起來多麼威風呀!

用鼻孔睨人的男童原身是一只三尾白狐,因為遭逢百年大劫,導致天雷緊追在後。

而他旁邊那位面目風流,有著狹長桃花目的男子是福祿壽喜四小仙中的祿仙,躲避天雷時因悲憫萬物有靈而順手撈起疲于奔命的白狐,結果肩胛下方三寸處遭雷擊穿過,暫時失去部分仙法,需尋靜謐處療養。

而祿仙救起白狐後,看牠個頭嬌小,硬是幫牠取名為「狐小小」,白狐雖然恨得牙癢癢,卻也不敢說什麼。

「去敲門。」祿仙向來寡言,只說該說的話,絕不多說一句廢言。

狐小小又不甘願的一跳,氣呼呼地嘟起嘴巴。「為什麼是我,你沒瞧見有門神呀,想害死我是不是?」

「你不是自稱狐大仙,何懼小小的門神。」言語無德,善行不修,想成仙……難。

他面上羞紅的嘟囔著。「是半仙又不是真仙來著……」

「叩門,去。」祿仙潔白如玉的長指輕捏指訣,口中默念,指尖由上往下輕劃著,一身輕簡玄衣微微晃動後,化為布衣草履,手中也多了一根長布竿。

狐小小拚命搖頭,「門神耶,你擺平。」他們是同一掛的,應該比較好溝通,他是沒本事的狐狸,只能等神疏通。

「是誰嚷著要報恩,還說恩若不報便罣念難除?」

其實祿仙何嘗不曉得狐狸狡猾,他的報恩一說有待考證,只不過抱持著善念予以渡化。

說實話,他從未向往過紛紛擾擾的人間,總覺得太吵、濁氣太甚,若非不得已,鮮少離開仙居下凡塵,貪戀凡間繁華的是福娃和喜妞,她們最愛和人打交道,老裝扮成人的模樣混跡人群中。

他不贊同仙凡往來過于頻繁,可是那兩名小仙沾上人氣,我行我素不受管束,每每惹禍了才來找他和阿壽,只耍賴又撒嬌地求他們幫忙。

這一回也是福娃闖下的禍,把福神的「拂福塵」給搞丟了,其他三仙無奈,只能邊搖頭邊嘆氣,再一次幫著掩護。

不過看到喜妞唇畔的竊喜,他深切懷疑她是否有心幫忙,恐怕還是藉此機會下凡游玩,四小仙一分散正好任她海闊天空逍遙去。

「那是……那人三百年前救過我,如今轉世為人,病痛纏身,我狐大仙有恩不報說不過去,總要護她快活一生。」狐族記恩,絕不會受恩不還。

狐小小與湯負心的緣分取決于三百年前,那時還是位男子的湯負心救了被二郎神打傷的他,那時湯負心是入京應試的書生,將是狀元公,日後的一國宰相,身上有官威,因此護佑了瀕死的白狐,二郎神也就此放過他一條狐命。

後來他回歸山林休養,潛心修煉,不問世事,直到傷勢完全痊愈後才下山尋找恩人,以報救命恩惠。

「念你尚有善念未害他人,心有菩提,否則我就收了你。」仙居的竹林里適合養狐。

白狐嘴角抽了抽,氣得想咬仙一口。「是是是,你說得都對,快和門上這兩尊打聲招呼,要說我是來救人不是害人的。」

祿仙往前跨了一步,朝門板上二神打躬作揖,貼在銅門紅紙上的兩位守門將軍微動,頷首回禮,朱門寒戶,誰不期盼祿仙的到來,高官利祿盈門。

見狀,狐小小撇撇嘴,暗道勢利,祿仙上門就拱手笑迎,他幾番靠近卻被打出去,神仙也可惡,眼有大小,不認大仙硬扯什麼妖狐,氣得他一口尖牙快給咬平。

哼!不讓小爺進門,小爺這不也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好個門神,哪天小爺拎兩坨屎涂在他們臉上,看下回敢不敢小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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