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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夜不成眠 第五章

又在心里罵了幾句之後,唐小魚掏出手機來,可對方已經掛斷了,她看到是個陌生的來電顯示便也沒有理會,而是給廖遠康打了個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唐小魚真想把手機摔到地上,今天怎麼百事不順,不過這個手機可是她花了好幾個假期的打工費才入手的,所以還是冷靜下來好了,她端著蛋糕盒上樓,按了對面阿姨家的門鈴,找她要來了備用鑰匙。

唐小魚性格乖戾,所以很少和別人交流,如果不是因為打不通廖遠康的電話,她才不會硬著頭皮去敲鄰居的門。

不過對門的張阿姨還蠻喜歡唐小魚的,听說她要借鑰匙後立刻熱情的把她請到了屋里,「外面的天氣真的很熱對吧,看你熱得滿頭大汗。」張阿姨剛抬起一只腳準備走進里屋拿鑰匙,就注意到唐小魚手中拿著的東西,「哎呀,這是什麼?是你做的吧?」

唐小魚忍著翻白眼的沖動,強笑,「嗯,我做的。」

張阿姨笑了笑,那表情十分到位的詮釋了這個蛋糕做得到底有多麼的秀色可餐。

她踩著拖鞋進屋去拿鑰匙,聲音又飄了出來,「你今天休假嗎?這麼早就回來啦,我瞧瞧,才三點鐘,怪不得你爸不在家。」

唐小魚已經懶得糾正她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才讓張阿姨產生這種固執的、不易改變的看法。

廖大叔不是她的爸爸,哪一個二十九歲的男人會有個十八歲的女兒的,他十歲就生小孩嗎?

不過唐小魚還是忍了下來,干笑著接過了張阿姨遞來的鑰匙,對她之後的問話回應了幾個敷衍的笑容,然後就迅速的離開她的公寓,回到家之後她先將被整齊擺放在盒子里的點心放進冰箱,然後拿了瓶飲料出來,喝了幾口之後,她立刻去浴室里沖了個澡,洗去了一身汗後才覺得舒服了很多。

唐小魚換了睡衣出來,拿起飲料接著喝,在公寓里閑閑的逛了幾圈,她才不情不願的將目光挪到餐桌上那張考卷上。

考卷皺巴巴的,而這都拜廖遠康所賜,都怪他昨晚非要給自己輔導功課,結果輔導到最後,他自己氣得把考卷給揉了。

廖大叔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差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那個案子搞的?

唐小魚坐下來,把飲料放到一邊,然後拿起考卷旁的筆夾在指間轉來轉去,另一只手則是托著腮,接著她開始發呆,像廖大叔喜歡的那樣,雖然她只有讀書的時候才喜歡發呆。

唐小魚瞪著那張考卷,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的震動打斷了她和考卷的「深情對視」。

還是剛才那個電話號碼,唐小魚擰眉接通。

對方的聲音有些耳熟,「小魚嗎?我是涂銘。」涂銘?是大叔的那個同事。

唐小魚哦了一聲,問,「是我,怎麼了?」雖然廖遠康要求她叫人家哥哥,但她從沒叫過。

涂銘的聲音有些凝重,猶豫了半天後才說︰「我在市立的醫院,隊長他……出事了。」

市立醫院住院大樓。

一個穿白色睡衣的年輕女孩從走廊里飛奔而過,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唐小魚沖進病房的時候,頭發都還沒有干,她用力的推開病房的門,病房里的幾個男人齊刷刷的將目光掃了過來,然後一致擺出了呆滯的表情,難道這個穿著睡衣和拖鞋,頭發濕答答的女人,就是傳說中隊長養在家里名不見經傳的小美女?拜托,她如果頭發上個發卷,嘴里再叼根煙就可以去演包租婆了好嗎?

涂銘先開口,「小魚來了。」

唐小魚呼吸還沒有平復,目光就先落到病床上,「大叔他、他怎麼了?」

涂銘走過來安撫的拍了拍她的頭,緩緩道︰「我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隊長不幸中了流彈。」

唐小魚一吞口水,「傷、傷在哪里了?」

涂銘吸了吸氣,停頓了一會才說︰「頭。」

唐小魚腳下一軟,腦袋里中了子彈,那不就是要死了嗎?雖然知道他最近在忙的案子很危險,但經過兩年的接觸,她一直以為廖大叔是個鐵人,他不會累、不會死,受傷了也不會喊痛,可現在他卻躺在病床之上,安靜得像個睡著的孩子。

唐小魚的喉頭有些哽咽,眼眶也酸澀得厲害,她一步一步的走到病床前,然後看見廖遠康的手動了一下。

是的,他動了一下!

唐小魚幾乎叫了出來,「他還沒死!」

涂銘也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是、是啊,隊長沒有死。」他有說隊長死了嗎?

唐小魚維持著捂著嘴的動作,瞪大了眼楮,「流彈都到腦袋里了還沒有死?」

涂銘走過來將她輕輕往外拉了拉,離病床遠了些,以防她吵醒廖遠康,然後低聲說︰「隊長很幸運,流彈沒有威脅到他的生命,只是傷害了他的視神經,所以……」涂銘停頓了一下,調整了一下呼吸,顯得有些難過,「所以他現在看不到了。」

沒有死但是失明了。

唐小魚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等等,她為什麼要哭,又為什麼要笑?廖大叔是死是瞎,跟她有任何關系嗎?

唐小魚抹了抹眼楮,然後一吸鼻子,笑起來,「我還以為他死掉了呢,那樣的話我可就沒地方住了。」說完她干笑了幾聲,不過並沒有得到房間里其他人的附和,雖然她這身打扮確實挺搞笑的,涂銘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病房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唐小魚再度開口,「誰能借我一件外套?說真的,雖然已經是夏天了,但只穿個睡衣還是有些冷。」

涂銘將廖遠康的外套給了她。

又待了一會兒,來探望廖遠康的同事們紛紛離開,最後只留下了涂銘。

唐小魚披著廖遠康過大的外衣,嗅著上面的血腥味道,心中滾動著各種他怎麼受傷的疑問,可一個都沒有問出來,因為她覺得問出來顯得自己好像很在乎他似的,不過她完全忽略了自己穿成這個樣子跑過來已經出賣了她。

和涂銘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兒後,又有一個人趕到醫院來,那是個很年輕的男人,大約才二十出頭。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好像剛從某個公司會議上溜出來的一樣,只是唐小魚還是太天真了,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公司職員才穿黑西裝的,黑社會也會穿。

他的頭發是深棕色的,有些長,像是很久沒有打理,不過臉上倒很干淨,沒有邋遢的胡須和橫行的眉毛,他年輕的五官讓他看起來像是個大學生。

唐小魚見過這個男人,他是廖遠康的弟弟廖淳。

他一進門就開始連珠炮的發問,「我哥怎麼樣了?他哪里受了傷,怎麼受的傷?這次的任務是什麼,他媽的還會有人傷得了我哥嗎?他重要部位沒有受傷吧,我爸媽可還指望著抱長孫……」又問了幾個問題之後,廖淳的表情突然凝重了下來,他提了一口氣,「我哥他……」

「沒死。」唐小魚看也沒看他就說。

「啊,謝天謝地。」廖淳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接著涂銘將剛才與唐小魚的解釋又說了一遍給廖淳听,之後又在廖淳的詢問下說出了廖遠康受傷的經過,大致來說,就是去追毒販時發生了一場槍戰,在警方勝利的前一刻,廖遠康為了保護一個無意間闖進來的小女孩而受傷,那顆流彈就這樣打進了他的腦子里。

唐小魚在一旁支著耳朵听,突然間就想到了兩年多前,那時他的任務就是被一個突然闖入的女孩搞砸,那個女孩就是自己,廖大叔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似乎很有女孩緣嘛,唐小魚抽了抽唇角。

廖淳听完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我哥他知道自己……」他沒有說完。

涂銘點頭,「知道了,他很激動,醫生不久前給他打了鎮靜劑,隊長這才睡了會。」

唐小魚驚愕的看了他一眼,這麼重要的事剛才不說,廖大叔這麼一個工作狂,如果知道自己看不見了肯定會很崩潰吧?他現在雖然還在睡,但總有醒過來的時候,他醒來了該怎麼辦?她可不想看廖大叔發狂的樣子,那會讓她有些難過,不、不是難過是害怕,她可不喜歡看一個瞎大叔發狂。

唐小魚拉了拉自己的裙擺,恐怕他醒來以後也不會想看到一個穿著睡衣的瘋女人,于是她決定先回去換個衣服,或許回來的時候廖遠康已經冷靜下來了。

可她剛站起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涂銘……」

該死的,他怎麼偏偏這時候醒。

廖淳先湊了上去,「哥,你醒了。」

廖遠康揉了揉額角,「一直沒睡著,你們很吵。」

涂銘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隊長。」實在是廖淳的問題太多了。

廖遠康始終沒有睜開眼楮,雖然涂銘說他的眼楮並沒有任何變化,換句話說他變成了睜眼瞎,但他還是闔著眼,拉起被子轉了個身,背對著幾人,「我想睡一會,你們都出去。」說著似乎猜到了廖淳會抗議,所以在他剛張口的時候就開口,「都出去,廖淳你也是。」

廖淳吃了癟,撇了撇嘴之後也灰溜溜的離開了病房。

走廊里有股難聞的消毒水味道。

唐小魚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盯著自己並起的腳尖。

廖淳倚在牆壁上搓了搓手,干笑了幾聲,「我哥他還是蠻鎮靜的。」

廖遠康躺在病房里,眼前一片漆黑,他渾身疼得麻木,頭部的傷更是鑽心的疼,不過這些疼都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他的眼楮。

廖遠康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眼楮,五指用力的收攏,因為用力而指骨泛白、用力到微微發抖,他按了很長時間才緩緩放下手,然後略帶希冀的睜開了眼楮。

依舊是一片漆黑。

廖遠康的手無力的垂下來,真是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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