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尾招男好運到 第七章
第四章
不過才兩個小時,那小女人的手機就響了十三次,並傳進了十一封簡訊,若不是他有先見之明把手機轉成震動,那睡在診療台上的小女人八成又要跳起來往外跑了。
韋招男,大埔鄉「衰名鼎鼎」的美女,沒有弟弟,卻有坎坷的人生。
透過張媽媽的解說,他總算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愛錢,更明白為何她總有忙不完的事,只因為她父親八年前的惡性倒會,讓她的青春一夕之間風雲變色,不但背上大筆債務,還得照顧體弱多病的母親,然而她卻沒有被命運擊倒,始終勇敢樂觀的向前邁進。
和她相比,他的遭遇反倒顯得微不足道,為此消沉的他更是顯得可笑。
他真是不懂,這副縴柔的嬌軀里,到底哪來這麼多的勇氣和力量?
站在診療台邊,行大運不禁出神地看著那酣睡中的小女人。
微風從窗外吹來,撩起窗簾也撩起她垂落在頰畔的發絲,因為充分的休息,她的臉頰終于恢復些許紅潤,不過和黑發相襯,卻還是顯得蒼白。
她才二十七歲,應該正是俏麗風華的年紀,卻連睡著了都還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彷佛連夢中都在到處奔波,滿腦子都在思考該怎麼賺錢還錢——
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他不禁伸手抹去她眉間的皺折,原本垂斂的濃睫卻顫了顫,接著竟無預警的掀了開來。
「你……」她有些困惑也有些錯愕的瞪著他。「你怎麼會在這里,你想干嘛?」
「當然是幫你蓋被子。」他從容撒謊,對于自己的動作也錯愕莫名。
桌上還有一大堆病歷資料等著他,他卻不知不覺走到她身邊,傻傻盯著她的睡容,甚至出手觸踫了她。
「蓋被子?」韋招男狐疑挑眉,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一睜開眼就看到這家伙,直到她發現自己躺在診療台上,才猛然想起受傷的事。
「我睡了多久?」她緊張兮兮的坐起來。
他看了眼手表。「兩小時又三分鐘。」
「兩小時又三分鐘?!」她忍不住大叫。「老天!我竟然睡了這麼久,你怎麼不叫醒我?」她從診療台上跳下來,把腳鑽進鞋里就往外跑,誰知卻被他一手捉住。
「你下床太快了,小心頭暈。」他不贊同的皺起眉頭。
「拜托,我都遲到了,哪管得了那麼多!」她急得想抽手,他卻不肯放。
「如果你擔心的是那些工作,我已經一一幫你回復延後了。」
「什麼?」韋招男轉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受傷了,需要多休息,所以我請張媽媽轉告你母親,我請你留在衛生所里幫忙整理病歷資料,也用相同的理由回復那些委托。」
她眼楮瞪得更大。「你怎麼可以擅作主張?!」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理由?」他淡定挑眉。「例如穿著血跡斑斑的牛仔褲去采收水果,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受傷了,還是忍痛逞強,讓傷口惡化,再來衛生所報到,讓你母親更擔心?」
「你!」她當場氣結,卻也啞口無言。
雖然他話里充滿諷刺,卻都是事實,她這副模樣別說是去工作了,恐怕只要走出衛生所,就會引來鄉民們的關心,而她受傷的事也會傳到母親的耳里。
她確實太過沖動,也太過思慮不周,可就算這樣,他也不可以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插手她的工作啊。
一時之間她實在不知道該感謝他的思慮周全,還是該氣憤他的自作主張。
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她答應那些客戶在先,卻因為他變成了不守信用,這要她怎麼跟谷伯他們解釋——
「放心,為了讓衛生所能順利運作,我跟你的那些顧客解釋,是我勉強你留下來幫忙的,他們都能體諒。」彷佛看穿她的想法,他淡淡補充,接著把一個袋子交給她。
她狐疑的把東西接過。「這是什麼?」
「牛仔褲、藥和你的手機。」
「牛仔褲?」她一時模不著頭緒,只能將塑料袋打開,發現里頭還真是一條嶄新的牛仔褲、一包藥袋和她的手機。
她拿出牛仔褲,發現褲子的款式顏色和她身上這條很像,就連尺寸也是她能穿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抬頭正想發問,卻見到他轉身離開診療室,甚至順手將門關上。
當下她終于領悟這條牛仔褲是怎麼回事了,原來是給她替換的褲子,但問題是這條牛仔褲是怎麼來的,難道是張媽媽替她帶來的?
不,不可能,張媽媽沒有這麼細心,難道……是他請張媽媽幫的忙?
她再次一愣,忍不住瞪著眼前的門板發呆。
明明就是人前人後兩個樣的家伙,說起話來老是一針見血惹人生氣,偏偏做事卻是體貼入微,充滿溫柔,害她無法對他發怒,真是……真是……
握緊手中的牛仔褲,她又氣又惱,偏偏一顆心卻無法遏止感動和騷動,只好輕咬著下唇把診療台邊的遮簾拉上,然後將牛仔褲換上。
也許是張媽媽選購得太倉促,布料不是那麼柔軟細致,但是穿在身上還是讓她覺得舒服,至少她打從心底就是覺得這條牛仔褲很好——
非常的好。
撫著繡著花邊的口袋,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欠他一句謝謝,因此她立刻把手機和掏出的零錢鈔票塞入口袋,再把髒污破損的牛仔褲放入塑料袋里,接著拉開布簾往外走去。
麻醉退了,她的傷口開始疼痛,但她還是筆直走出診療室。
「……藥劑師和護士兩天後報到,我知道了,謝謝您的幫忙。」行大運正站在衛生所外講電話,看到她來,立刻比了個請她稍等的手勢。
她意會點頭,無聲停下腳步。
「我在這邊一切安好,請您不用掛心,至于之後的事,就照您說的去安排吧,我沒意見,還有病患等著我,我先掛了。」語畢,立刻掛上電話。
「頭會暈嗎?」他轉身,看著門邊的女人。
她搖頭,開門見山的問︰「這條褲子多少錢?」
「褲子是張媽媽買來的,我不清楚。」他四兩撥千斤。
「騙人。」
「既然頭不暈,那你可以回家了,記得按時吃藥。」他也不辯駁,只是若無其事的走進衛生所,重新回到診療室里研讀鄉民們的病歷資料。
她卻跟著走進來,不大高興的把雙手撐在他的桌沿。「喂,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很討厭耶,我不想欠你人情。」
「我沒說你欠我人情。」他頭也不抬。
「但我覺得有啊,施比受有福,你卻老是霸佔施的位置,顯得我好像是知恩不圖報的人,我討厭這樣。」
「那你想怎樣?」他勾唇,終于把頭抬起來。「不喜歡吃虧,現在撿到便宜你又不高興,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難搞?」
「沒有,他們都說我很好相處。」她回以假笑。
「是嗎?這里的人果然都很善良。」他忍不住加深笑意。
這家伙又在弦外之音了!
韋招男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再跟他計較這種小事,否則按照他的個性,她鐵定有氣不完的事。「我是不喜歡吃虧,但也不喜歡佔人便宜,既然你都說了我是留下來幫忙整理病歷資料,那就教我怎麼做吧,就當作我謝謝你。」
「我說了,那條牛仔褲是張媽媽買的。」他還是不肯居功。
「對啦、對啦,反正牛仔褲絕對不是你請張媽媽買的,所以這些病歷資料到底該怎麼整理,你早點告訴我,我早點幫你把事情做完,這不是很好嗎?」她也懶得跟他嗦,直接切入主題,一把抱起辦公桌的一迭病歷表。
見她說到做到,他才明白她是說真的。
她明明連一百五十元都要計較,卻又不喜歡佔人便宜,總是直來直往、黑白分明,和他所認識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他也從來沒懂過那些曾經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在那充滿野心和斗爭的白色世界里,他身邊每個人說話總是委婉再委婉,永遠拐彎抹角讓人模不透他們真正的意思,護士們是這樣,他的未婚妻安妮也是。
她卻不同。
她總是有話直說,和她說話不必勞心費神,讓人打從心底覺得舒服。
「我沒打算外包工作。」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再次開心的笑了。
「我有說要跟你收錢嗎?」她轉身瞪他。
他挑眉,卻見她固執地雙手環胸,一副和他對抗到底的模樣,這才說出自己的打算。「我打算按照性別、出生月別分類。」
「了解。」她點頭,把病歷資料抱到診療台上,決定幫他把病歷資料整理好,誰知她才剛放下資料,他也跟著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一瓶未開封過的礦泉水,走到她身邊。
「先把藥吃了。」他從她放下的塑料袋里拿出藥袋。「里頭有胃藥,就算空月復也沒關系,你的傷口應該開始痛了。」
看著他遞來的藥和水,韋招男實在很難形容內心那復雜的悸動,只能再次確定他真的很會照顧人,不只懂得照顧人,而且細心溫柔、體貼入微。
他未婚妻竟然劈腿背叛他,真是瘋了!
接過東西,她立刻乖乖把藥吞下,他才轉身回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