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 第二章
「皇上息怒,臣弟再也不敢了。」天啊!他可不曾看過皇兄生那麼大的氣。
「你哪有不敢的事?依朕看,還是盡快給你娶妻,有個人盯著你,才不會再莽撞行事。」
皇上的口氣越來越嚴厲,好像真有這個打算,這下子端正曜不是雙腳發軟,而是臉色慘白。他激動的往前爬了幾步,抖著聲音提醒,「皇上,臣弟怎能娶妻呢?」
「為什麼不能娶妻?」
「因為……」牙一咬,及時攔住接下來的話,他瞧一眼隨侍在旁的太監。
端天穆冷笑。「不能娶妻還是要娶,否則,難道真要應了鬧得皇城喧鬧不休的傳言——其實誠王爺是女兒身嗎?」
這不是傳言,而是事實。這種話他……不,是她,當然不能當著他人面前說出口,萬一皇兄不認此事,治她一個欺君之罪……唉!最近她老覺得脖子上那顆腦袋瓜真的會落地,雖然比起亂劍砍死,一刀斃命漂亮多了,可是,腦袋瓜和身體分了家,還是丑了點!
「皇上,那是很久以前的傳言。」
「既然有過這樣的傳言,就表示人們心里有這樣的疑惑——怎麼還坐在那不起來?」端天穆眉頭一皺。「堂堂一個王爺卻老像個小娃兒坐在地上耍賴,莫怪皇城的百姓總是笑說誠王爺是個姑娘。」
端正曜撐著軟趴趴的雙腳站起身,嘴里忍不住喃喃自語,「若是教本王逮到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到處胡言亂語,非剝他的皮,啃了他的骨,喝他的血。」
「你若是有個王爺的樣子,會有人敢胡言亂語嗎?」
她很努力想當個王爺,可是十四年了,還是個半吊子,她自己也相當苦惱,卻又沒辦法,畢竟骨子里是姑娘家,怎麼裝模作樣都缺少男子氣概。
「朕對你太縱容了,凡事由著你,如今才會讓你變成皇城的笑話。左相大人說得沒錯,朕應該給你選個王妃,娶妻之後,你就不會再隨意上街夜游。」
「左相大人……」她早該猜到了,皇兄怎麼會無緣無故拿「娶妻」這種事嚇唬她,那位冷面宰相對誠王府的奴才們這麼好心,為什麼就不能放她一馬?「左相大人管得也太多了,說到娶妻,他不是更應該著急嗎?」
丹鳳王朝的男子通常十八娶妻,過了二十二還未娶老婆,不是家里太窮,就是有什麼隱疾。皇城想嫁給左相大人的閨女可以排滿好幾條街,他擅長騎射,身手不凡,肯定身強體健,可是二十五了還未婚配,這不是違背常理嗎?
「左相大人可不像你,終日游手好閑,為了輔佐朕,他為國事勞心勞力,因此誤了婚事,朕對此事自有主張。」
嘴一撇,這種比較真是教人不爽。「臣弟天天要進宮陪皇上射箭對弈,還要上朝,听眾臣議論國事,怎能說是終日游手好閑呢?」
端天穆挑眉,冷冷的數端正曜的罪狀。「朕要你天天進宮,你三天兩頭就鬧一次頭疼肚子疼,甚至連府里馬病了也可以拿來當借口,你的花樣比戲班子還多。至于上朝,一年十根手指數得完,竟然有臉拿出來說嘴。」
丹鳳王朝立國至今第四代了,四代君王皆勤于政事,除了五日休沐一次,還有正旦元宵冬至之類的重要節日外,皇上天天臨朝視事,可是這位自詡皇城最討人喜歡的誠王爺,卻把上朝當成一種重要節日,常常不來,教朝廷上下臣僚說起這位王爺,只能搖頭嘆氣。
「上朝對臣弟來說太悶了……呃,臣弟以後對上朝一事會更熱中一點。」皇兄還真愛瞪人,也不想想,她是個姑娘家,雖然她當男兒身比當姑娘多出一倍以上的時日,但對誠王爺這個身分還是有諸多不適應之處,雖然皇兄三年前方從父皇口中得知她是替身,卻可以完全忘了她是弱女子,真不知他是如何辦到的。
「不想落人話柄,你就給朕爭氣一點!」
若她是真的誠王爺,皇兄還要教她爭氣嗎?生在皇室,即便女子,亦懂得皇家沒有手足之情,只有權力斗爭,如今她可以無憂無慮當個討人喜歡的誠王爺,那是因為她不可能取代皇兄坐上龍位。
收好幾案上的奏章,端天穆瞬間換上一張溫潤如玉的面孔,笑盈盈的站起身。「陪朕去校場騎馬射箭吧。」
騎馬射箭……嬌顏轉眼垮了下來。她可以像個弱女子直接昏厥算了嗎?難道這輩子她都擺月兌不了這種野蠻的玩意?是誰說王爺必須善于騎射?王爺不可以專攻吃喝玩樂嗎?她對吃的尤其有研究,皇城每一家飯館酒肆,包括路邊最不起眼的小攤販,她都造訪過無數回,特別是奉香樓——說到奉香樓,就想起那里的桂釀醉雞,哇!口水快流下來了。
不能再想了,她還得騎馬射箭……嗚,有沒有人可以救救她?
每次騎馬射箭過後,總要花上三天的工夫方能恢復元氣,這正是她痛恨騎馬射箭之處。說真格的,待在馬背上難道會比夜游安全嗎?一個不小心被甩下馬背,她的骨頭豈不是要四分五裂?
當她躺在榻上咿咿哇哇叫疼時,就不自覺想起那位害人甚深的左相大人,多管閑事跑去告御狀,教她飽受娶妻驚嚇,肌肉筋骨還受盡凌虐,不狠狠臭罵他一頓,怎消心頭之氣?
所以,早朝會上數月不見的誠王爺又出現了,眾臣眼珠子瞪凸了,誠王爺的眼珠子也瞪凸了——為何不見左相大人?才知左相大人今日告病不上朝,她氣得差一點咬舌自盡,那她寅時就斗志高昂準備上朝,是在忙什麼?
朝堂之上君臣參議什麼她听了,可是沒一句上心,腦子只想著那位冷面宰相。難道是告了御狀,心虛了,生怕她會沖上朝堂給他難堪,因而稱病躲在家中?他想得美,她的心眼比鳥屎還小,這逮不到人,下朝之後,她上他相府問罪。
念頭一轉,下了朝,端正曜就風風火火直奔祈府,也不管此舉是否過于莽撞,見到門房便問︰「祈儒風呢?」
對于這位老是以不速之客之姿出現的誠王爺,門房早就見怪不怪,躬身一揖。「王爺,我家大人昨兒個為了救人落水招了涼,至今還躺在床上。」
「你家大人怎麼老在救人?」她半信半疑的挑著眉。「真的招了涼?」
「小的怎麼敢欺瞞王爺?」
「本王親眼見了就知道是真是假。」推開門房,她一路橫沖直撞,目標是祈儒風的「快活齋」。皇上微服私訪來這幾乎都會帶上她,還有被某人惹到跳腳時,她也會情緒激動來此一游,這里她已經熟透了,可是,怎麼走了那麼久還沒見到那座建在湖上的樓閣呢?
「王爺,快活齋在另外一邊。」跟在後面的門房努力壓抑笑意。
她轉過身一瞪。「這里怎麼看起來都一個樣?」
「王爺,請容小的帶路。」門房又是躬身一揖,轉身在前頭帶路,東轉西拐,一會工夫就來到快活齋,守在外面的是祈儒風的貼身護衛之一陸鳴,看到誠王爺氣沖沖的出現,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只是趕緊趨前擋下。
「王爺,我家大人身子不適……」
「讓開,本王見過了就會知道。」
陸鳴不再多費口舌的退到一旁。他家大人可以不見任何人,就是不能不見誠王爺,為什麼?因為這位王爺不達目的,會鬧得大伙不得安寧。
她開心的舉步踏進快活齋。當王爺就是有這個好處,蠻橫一下也無妨。
一路從前廳殺進內房,她往床上一瞧,不見祈儒風。不是臥病在床,人呢?
「我不過招了涼,竟然驚動王爺,真是過意不去。」祈儒風意興闌珊的聲音從左側傳過來。
她一臉嘲諷的側過身子,準備大聲訓斥這個應該臥病在床的人,可是目光一觸及臥榻上的男子——頭發隨意披散,衣襟敞開胸膛,那模樣帶著教人怦然的放蕩,原已經到舌尖的話頓時打住,白皙的臉瞬間抹上彩霞。
「王爺還真像個姑娘家。」他戲謔的輕笑聲揚起。
「你……太失禮了!」她很用力瞪他,強迫自個兒不能退縮,即使臉紅通通,即使看起來完全沒有王爺該有的威嚴。
「王爺恕罪,若非與王爺熟識,剛剛真以為站在眼前是位女扮男裝的姑娘。」
「你……你究竟安的是什麼心眼?干啥連本王的婚姻大事都要跑去皇上面前多嘴?」她差一點被他搞得心慌意亂,忘了今日來這里的目的。
「我是為了王爺的安危著想。」
「本王是死是活關你什麼事?」
「王爺可是皇上最看重的人,我關心王爺,乃是為皇上效忠。」
她還是第一次听到這樣的歪理,可是一時半刻竟然找不到一個字回擊。
「王爺一旦娶了妻,夜里會變得很忙,上街夜游這種事就不感興趣了。」
轟!剛剛消退的嫣紅又迅速布滿容顏,她激動得直跺腳。「你把自個兒的事管好就好了,少管本王的事!」
「不是我關心王爺的婚姻大事,而是全皇城的人都關心此事。」他的目光越來越放肆,彷佛要將眼前的人兒剝個精光,看清楚底下的真面目。「王爺難道沒听到皇城的傳言嗎?誠王爺是個姑娘家,這實在有損皇室威嚴。」
「……左相大人是三姑六婆嗎?怎麼會將街頭巷尾的傳言當一回事?」她隨手一抓,也不管抓到什麼,但求支撐住無力的雙腳。既然民間的傳言都會鬧到皇上那兒,左相大人必定也听過這個傳聞,可是這事出自于他的口,就是教她渾身打顫,莫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