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醉 第十章
房里,恬兒正在婢女的伺候下喝著湯藥,見寧獨齋急如星火地沖了進來。
「恬兒!」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她醒過來了。
「四爺。」恬兒望著他笑。剛才他還沒來的時候,婢女同她說了許多事——包括他當著眾人失控、哭泣的舉動。
能被他這樣重視著,她想,她滿足了。
她揚揚手示意婢女退下。一待房里只剩他們兩個,他立刻牽起她手,好確定這不是一場夢,「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腳呢,手呢?」
「頭有點疼……」她模模自己後腦,那兒腫了一個大包。「大概是屏風倒下的時候,砸傷了。」
「我瞧瞧。」
他輕輕壓了一下,她輕「嘶」了一聲。
「真的,腫包不小。」他坐回她床邊。「我剛才去過你房間,我懷疑這件事跟金家月兌不了關系。」
「我不知道。」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她到現在還渾渾噩噩的,感覺像作了一場夢。「我只記得我走到屏風後面,正打算換件衣裳,屋子就轟的一聲垮了下來,然後我就暈過去了。」
「你福大命大。」他執著她手輕捏著。「壓在你身上的屏風。幫你擋下不少碎石,我剛從你房間過來,你房里的床啊桌子椅于,全被炸得破破爛爛。」
「你這麼一說我才想到,」她表情很認真。「在轟一聲巨響之前,我好像听見哥哥喊了一聲——恬兒小心。」
他點點頭,不無可能,或許真是好友冥冥之中幫了忙,要不怎麼那麼剛巧,她屋子里的東西幾乎全壞了,就只有她沒什麼大礙。
他展臂輕輕將她擁進懷里,「你醒過來就好,從今以後,我們倆就睡同一張床,共用一間房,我就不信金家那幫人還有辦法對你怎樣——你知道嗎?你把我嚇壞了。」
她仰起頭輕踫他眼楮。「我听婢女說,你哭了?」
他抓來用力一親。「那個時候,要是我發現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大概也沒辦法活了。」
「別這麼說,我不愛听這種話。」她按住他的嘴。
「听見我願意跟你一塊死,你不高興?」他有些驚訝。
「當然不高興。」她表情很認真。「雖然獨自活著很痛苦,就像嫂嫂,哥哥走了以後她成天以淚洗面。可是我總覺得,活著就有希望,說不準將來還會遇上什麼好事。」
「不會了,」他拉起她手貼在他胸口。「能讓我另眼相看。還願意打開心門喜歡著的女人。就只有你了。」
她瞠大眸子。她沒听錯吧?他剛才真的說了?他喜歡她?
「你剛才說——」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我喜歡你。」經歷了剛才的震撼,他知道,有些事,他得趁她听得見、看得見,人安然無恙的時候表明。剛才那一刻,看著她躺在石礫堆里的時候,他真的好擔心再也沒機會親口跟她說。
「我喜歡你,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才一眨眼,你就住到我心里好深好深的地方去了。但這種感覺對我來說太陌生,我競拖到現在才弄清楚,原來那就是喜歡。」
她雙唇顫抖著,噢。她好開心,她快要哭了。
「你瞧瞧我,又哭又笑的——」她用力吸氣,可是眼淚還是滂沱地掉了下來。
「嚇到你了吧?」他輕擦去她眼淚,還用唇輕輕吻著。「想我之前說得那麼狠,你一定以為這輩子听不見我這麼說的,對吧?」
她啼哭著點頭。「我擔心你娘帶給你的傷害太大了,我一個人彌補不了。」
「那就多生幾個女圭女圭幫忙補。」他往她腰月復一看,心想這里邊該不會已經有了一個像她的女娃,或者像他的男娃。
「女圭女圭……」她一噎,好似從沒想過這件事。
「怎麼了?」他看著她表情。「你應該知道,我們夜里做的那些事,是會讓你懷上孩子的吧?」
「我當然知道——」她輕按著肚子。而且她也已經想好,要是有了孩子,她一個人定會非常細心地照顧他長大。「你的意思是……打算讓孩子叫你爹爹?」
他一愣。「你怎麼會這麼問?你懷了孩子,我當然是孩子的爹。」
「但這樣一來,人家會怎麼想你——」
她越說他越糊涂了。「我跟我的妻子孩子在一起,別人要怎麼想我?」
她驚訝地眨眼。「你是說我嗎?你要娶我為妻?」
老天!他皺緊濃眉。「你不知道嗎?我不是早說過你是我的人了。」
她連連搖頭,這跟她原初想的不一樣,「我是你的人沒錯,但我不能嫁給你。」
這什麼話!他突然怒火中燒。
但還不是生氣的時候——他提醒自己,別忘了她才醒過來。
他重重吸口氣。「說清楚,為什麼不能?」
她扭著指頭,半晌才擠出話。「嫁紿你,酒窖怎麼辦?我也不可能丟下嫂嫂,丟下小磊,還有江叔、王叔、掌櫃他們——」
「誰要你丟下?」這事他早想好了。「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離不開時家,離不開酒窖跟那些醪、那些面,可你也離不開我——我沒說錯吧?」
他說對了。每一個字都對。
她捂住眼楮,因為眼淚又流下來了。
「傻瓜。」他輕輕把她雙手拉開,直視她淚汪汪的眼。
「我、我本來是打算,留個紀念就好……」就像她拿走的酒杯,他送她的綬環,她會連同愛著他的回憶。一輩子留在身邊珍藏。
只要被他抱過、親過就好,她從不敢奢望能擁有他。
他搖頭苦笑。
「你到現在還個明白?不只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了。」
她哇地撲進他懷里。「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我本來以為,我只剩下幾天時間能陪著你看著你,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去奢望將來……」
「是我不對。」他輕挲她頭發。「我應該再早一點告訴你,去祭拜時大哥的時候,我已經跟他稟明了,我會好好照顧你,絕對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但她還有疑慮。「那寧家堡怎麼辦?我沒辦法陪著你——」
「我想過了,」他望著她的眼說。「成親之後,我們一個月寧家堡、一個月時家,兩個地方輪流住。反正兩個地方也才四、五天路程。我們來回也可以順便運酒,兩全其美。」
這主意——听起來還不賴,但就是辛苦他了。
「你師父那兒呢?他會不會不高興?」
「你放八百個心。」他親親她額頭。「我師父絕對不會有意見。只是有一點你得先依我,師父壽辰就快到了,你得空個幾天跟我跑一趟寧家堡,拜堂同時見過師父。」
「這麼快?」她眼淚終于停了。
「我還嫌慢。」他一擰她鼻子。「事情是這樣的,我上頭三個師兄,這幾個月來也幫他們自己挑定了媳婦,師父他突發奇想。趁他壽辰,一塊把婚事辦一辦,來個喜上加喜再加喜——我前兩天才剛給師父寫了封信。他若見我上頭寫了些什麼,一定會嚇一大跳,想說我南下買辦料材,怎麼連妻子也一塊準備好了。」
「怎麼說?」她不懂。
「你忘了,我以前多討厭女人。老實說。遇上你之前,我壓根兒沒想過我會跟哪個女人拜堂成親。」
「我好高興……」她臂膀勾住他脖子,整個人埋進他懷里柔著。「想到從今爾後,再也沒人能把我們倆分開……」
他正要捧起她臉親著,外頭突然有人來敲門。
「小姐、四爺,外邊來了個楊巡捕,說欽差劉大人有請。」
「你請楊巡捕稍等一等。」寧獨齋答。
她望著他問︰「欽差劉大人找我們做什麼?」
「當然是時家的案子,」他審視她略顯蒼白的臉蛋。「你身子還扛得住嗎?」
「沒大礙,只是頭還有點暈。」她在他攙扶下慢慢站起。「不過你得說清楚點,劉大人怎麼突然來了?我怎麼都沒听說?」
「本來打算昨晚說的,不過有人淘氣。月兌了兜衣丟到我桌上,正事我就忘了。」
她很清楚他話里的「有人」是誰,蒼白的小臉終于有了些血色。
「我怎麼知道——好嘛。你現在說也不算遲。」
他笑著刮刮她臉頰。「先走,其他路上再告訴你。」
寧獨齋與恬兒抵達紅橋府衙時,金老爺、黑臣虎等一干人。
全在衙上跪成了一列。
欽差劉大人高坐堂上,一旁是神色慌張的紅橋陳縣令。寧獨齋跟恬兒一進堂里。金老爺和黑臣虎立刻瞪大了眼楮。
「你剛才不是說事情已經辦妥了?」金老爺倏地望向黑臣虎,小聲地質問︰「怎麼她竟然沒事?」
「我底下人是這麼說的——」黑臣虎接著看著一旁手下,被派去埋火藥的兩人嚇得不敢抬頭。
「黑爺,我們是真的看見那房子倒下了,可是……就不知道……」
劉大人驚堂木一拍。「你們幾個,在那兒嘀嘀咕咕什麼?」
「沒沒沒、沒事。」金老爺忙說。
寧獨齋跟恬兒互看一眼,瞧金老爺跟黑臣虎嚇成那樣。他們幾乎可以斷定,塌樓的事鐵定跟他們有關!
兩人跪下傾拜。
「草民寧獨齋拜見欽差大人、縣衙大人。」
「民女時恬兒拜見欽差大人、縣衙大人。」
劉大人說話。「時恬兒,抬眼看看,身邊跪著這幾位,識不識得?」
恬兒抬頭細瞧了幾眼,回答︰「識得。一位是金家酒莊金老板,一位是咱紅橋城里無人不曉的黑爺。」
「金老爺狀告你們時家草營人命,明明是酒坊,釀出來的酒卻把人給喝死了,你有什麼話說?」
「回稟欽差大人,絕無此事。」恬兒平靜地將幾個月來的糾葛——訴說,包括金家對時家的脅迫,還有縣衙大人憑著金老爺之口,就認定時家有罪,硬是封了時家酒牌;之後,還三天兩頭遣黑臣虎一班人來鋪子砸場——劉大人听完,朝抖個不停的陳縣令一望。「陳大人,確有此事?」
「劉大人,冤枉。」陳縣令自然矢口否認。「雖說金家老爺確實是下官的丈人,可下官辦事,向來稟公處理,絕無循私臧否——」
劉大人突然抬手。「怪了。陳大人現在說的,怎麼跟我打听的不一樣?楊巡捕。」
「是。」楊巡捕到堂外領了兩個人進來。
一個,是先前告官說自個兒夫婿喝了時家酒死了的婦人。另一個,是被左捕頭霸著誣告時家偷賣酒的猥瑣漢子。
金老爺一看,心里涼了半截。
這兩個人,他不是早要黑臣虎打發他們離開城里。怎麼又被找回來了?
「怎麼回事?」金老爺小聲問黑臣虎。
黑臣虎一搖頭。「我發誓,我真的按您吩咐做了。」
上頭的驚堂木又敲了。「金老爺、黑臣虎。眼前這兩位,你們應當很熟悉吧?」
金老爺搖搖手,不敢搭腔。
「你們兩個——」劉大人說。「把昨晚跟楊巡捕說的話,仔仔細細再說一遍,你先說。」
婦人一見劉大人指著自己,縮著脖子說話了。「是這樣的,其實民婦的夫婿根本不是喝酒死的,民婦所以誣告時家,全是因為這位黑爺逼迫民婦——」
「你說什麼!」黑臣虎大吼,直起身就想過去揍人。
楊巡捕眼明手快,立刻押著他跪下。「公堂之上,豈容你撒野。」
「劉大人,您絕不能听那瘋婦隨便胡言!」黑臣虎大叫。「草民棍本不認識這位婦人,而且跟時家既無冤也無仇,草民干麼找人陷害時家--」
「噢。」劉大人微笑。「如果事情真像你說的,你跟時家毫無冤仇,你為什麼又三番兩次到時家找碴?」
黑臣虎怞口氣。自小到大,他背脊從沒一刻這麼冷過。
劉大人是有備而來,他所以微服出巡,就是知道很多冤屈,得靠私下查訪才能厘清。
再加上黑臣虎做事馬虎。處處露破綻。大概從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有個比陳縣令還大的官來他們紅橋城辦案。
「我打听到的事情還不只這樣。旁邊這位,來說說當時左捕頭是怎麼找上你的——」
劉大人話沒說完,原本站在一旁的左捕頭,也噗咚一聲跪了下來。「大、大、大、大人——」
黑臣虎跟金老爺一看這陣仗。就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豎日吉時。一串大紅鞭炮炸亮了整條樁樹胡同,被查封的十多張酒牌,終于又掛回酒鋪牆上。
一批批前來賀喜的客人,將酒鋪擠得是水泄不通。
「恭喜恭喜,真叫沉冤得雪——」
「啊,好久沒喝你們的桂花酒,這些日子,我還真想得緊——」
「謝謝、謝謝,謝謝各位——」笑不攏嘴的掌櫃忙著回話。邊轉頭要跑堂快點把酒菜送上。「來來來。各位,咱家小姐交代,為慶賀時家酒牌重新掛上,今天所有人喝的酒,全由小店招待!」
「不騙人?」客人們嚷嚷。「那就謝謝啦!」
另一邊,時家敞廳也擺了兩桌。今天很特別,不但劉大人、楊巡捕來了,連恬兒那個愛躲在房里不問世事的嫂嫂,也難得露臉。
宮紫蓮是特意來謝劉大人的。雖然她嘴里仍舊念著,要是寧獨齋或劉大人早幾個月來,說不定時勉就不會被金家人給氣死,不過她算是識趣,沒有當著大家面掉下眼淚來。
「來來來,我們大伙兒敬劉大人一杯,多謝劉大人幫,幫咱們大伙兒洗刷了這冤屈。」江叔代表窖里的釀工喊道。
劉大人起身回敬。‘好說,我劉某受皇上器重,領了這欽差之職,當然就得明察秋毫,不枉不縱。」
「劉大人還真幫我們少爺出了一口氣!」一名釀工起身敬酒。
「劉大人不曉得,我們窖里的釀工一听您把金家老爺的酒窖查封。還把循私枉法的陳縣令抓起來,心里有多開心!」
「民女代哥哥敬大人一杯,謝謝大人。」恬兒舉起酒杯。
「別客氣。」劉大人連回了兩杯酒。「說來是我得謝謝你們諸位,釀出這麼好的酒,還有這些菜,我劉某今天不到嶺南來,還不曉得這兒有這麼多寶貝。」
恬兒微笑。「大人喜歡就多吃點、多喝點。」
「當然當然,你不曉得我等這一刻多久了。前天,四爺明知道你們酒牌被封,還硬在我面前夸了你們的酒之棒、之香、之醇。惱得我肚里的酒蟲都癢了起來。」
寧獨齋搖了搖手。「還望劉大人見諒。」
「不過我今天可見識到了。你們的桂花酒,真是不愧有‘瑞露’之名。」
劉大人說完,在座的釀工們都笑嘻嘻的,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
一旁的楊巡捕接口︰「諸位或許不曉得,我們家大人對酒特有研究。大人到紅橋第一晚,听了四爺的話,叫了金家的金花玉露,只沾了一口,大人立刻派我到外邊查案,說這案子鐵定有鬼。」
「金家那酒哪能喝啊?」江叔連連搖頭。「四爺,您可折煞劉大人了。」
「是是是,我認錯,我在這兒跟劉大人賠不是。」寧獨齋舉杯一敬。「我只是覺得話說再多,比不過親嘗一口。大伙兒沒瞧,大人一喝就知道金家不對勁。」
「當然不對勁。」劉大人一副心有余悸模樣。「釀酒憑的是人品,人品不佳者,釀出來的酒自也不會好哪兒去。若真要說喝死人,金家的酒才是,我嘴剛踫到就趕緊吐了出來。」
「所以說時家的酒好,憑的就是釀酒大有人品。」寧獨齋舉杯望著恬兒。「時小姐,我敬你一杯。」
「四爺謬贊。」恬兒謙著,但還是喝光了杯里的酒。
「噯。」劉大人放下筷子。「四爺,時小姐,劉某得到一個消息——你倆什麼時候請我們大伙兒喝喜酒?」
寧獨齋望著恬兒一笑。「正好劉大人在這兒。我向大伙兒公布一項喜訊,我跟恬兒即將完婚。」他把兩人商量好的事兒說個清楚明白。
釀工們一听今後他們倆會在寧家堡和時家兩地輪住,全都開心得不得了!
這樣一來,小姐的幸福顧著了,酒窖的命脈山保住了!
「四爺,時小姐,還真恭喜你們!」劉大人舉杯。「到時我一定上寧家堡喝這杯喜酒!」
「我就怕劉大人沒空來!」寧獨齋仰頭一飲而而盡。
一旁的恬兒甜甜地笑著,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能在這敞廳接受大家的祝賀。她本以為自己得力了這個家孤老終生的。沒想到老天爺有旁的主意。還幫她送來她六年前就偷偷戀慕著的男人。
寧獨齋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放下酒杯時,還看著她眨了下眼楮。
看得出來他很開心。
「來來來,我們大伙兒一起敬四爺,還有小姐。」江叔站起來喊。「我們窖里能有今天,全靠他們兩位!」
「還有劉大人。還有嫂嫂。」恬兒回敬的時候,不忘提起他倆。
「對對對,都要敬!都要敬!」江叔連喝了好幾杯酒。「今大真是太開心了,肯定要來個不酢不歸!」
「沒錯,不醉不歸!」
大伙兒高舉的酒杯,在半空中同時踫上。
「干!」
七天後,寧可老人壽辰當日,中堂庭上擺足了四頂大花轎,寧家四位爺——千歲、夢仙、離苦與獨齋,各牽著自個兒找來的媳婦兒——花桃、袁雨露、唐靈跟時恬兒。徐徐走上廳堂,敬拜大地跟高堂。
穿著錦袍一臉喜色的寧可老人自開始便笑不攏嘴,他一輩子最記掛的就這四位徒弟,看著他們一個個長大自立,現在還都娶了親,眸底那抹孤寂也被柔情代替,他眼角突然有些濕了——但那是欣喜的眼淚。
寧可老人心想,他一個老人無能教會他們的信賴、責任,還有愛,他們靠著自己尋到了。
正午過後,一戲班在庭中搭上,三爺寧離苦找來的名角在偌大台上唱起了(玉簪記),底下一張張圓桌上坐滿看戲吃宴的堡民。戲里的陳妙常一露臉,大伙兒群起叫好。
為了慶賀師父壽辰,今天同是新郎倌的寧獨齋還是卷起衣袖做了幾道拿手菜,同是新嫁娘的恬兒也準備了道碧玉匏瓜孝敬師父。
寧可老人一吃,連連贊好。「獨齋,這回你可有口福啦,你媳婦兒不但會釀酒,手藝也是一等一!」
寧獨齋一睇身旁的恬兒,一副有妻萬事足的滿意。
「師父不公平——」一副苦樣怒地喊︰「光夸師弟不夸我,我可也是費了千辛萬苦才找來名角劉暉古唱戲!」
「庭上就獨你沒資格說嘴。」寧可老人硬塞了一口脆鱔進三徒兒嘴里。「從小到大就你最貪玩多事,若不是唐靈不嫌棄,我還真擔心你得打光棍一輩子。」
唐靈一望撓頭抓耳的夫婿,掩嘴偷笑。「師父,您就別再調侃他了。」
「是啊。」大師兄,人喚「一爺」的寧千歲,看著剛成了自個兒妻子的花桃說︰「我跟花桃所以能遇上,還是承三師弟貪玩的脾性,師父您就看在這點,少叨念他一回。」
「沒錯沒錯,」寧離苦得意了。「今天就大師兄說的這句話最動听!」
一旁的二師兄寧夢仙望著四師弟。「真是風水輪流轉,先前我跟雨露一塊,還有個人氣虎虎吵著說他不承認、不接受——不知他這會兒怎麼說啊?」
「夢仙。」袁雨露嬌瞪一眼。「都多久的事了——」
「嫂子別怪二師兄,那件事確實是獨齋理虧。」寧獨齋早知道二師兄會乘機挖苦,無所謂,反正他這會兒知道,心底安住著人的踏實,實在太美、太好了。
難怪向來冷靜的二師兄會意亂情迷,感覺像變了個人似。
嘗過個中滋味的他,總算明了了。
他朝恬兒看了一眼,兩人極有默契,他手才剛剛踫到她的,她便反手握緊。
她湊在他耳邊問︰「你做了什麼?二師兄為什麼那麼說你?」
「故事很長。」他瞅著她微笑,已經開始期待兩人往後的日子。
「找個空暇,我再慢慢告訴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