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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光年 第十六章

「在我進入今天來這里的主題前,能不能請妳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為什麼他要那麼用力看人,看到幾乎都快成了斗雞眼?

「我听說妳有個交往很多年的男朋友。」

「嗯。」她頓了頓,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愈坐愈靠近她的舉動。他的語氣里很明顯可以听得出興奮,「听說他人在國外,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是真的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伍嫣微蹙起秀眉,不太喜歡別人這樣直接探她隱私。

「因為我想要追求妳,如果妳在短期內沒有打算要跟他結婚,或是他拋棄妳的話,可不可以請妳給我一個機會?」陸一正動作飛快地來到她的面前,滿心期待地緊握她的手問。

哪壺不開他偏要提哪壺?

難得生氣的伍嫣,當下將臉一板,半蹲著身子拉開他緊握著不放的手,一轉身就把體型快大上她兩倍的他給摔出去。

她忿忿地站直了身子問向身後,「四海,這只沒禮貌的猴子是從哪來的?」

「從妳老媽那。」富四海掏掏耳,「他是妳媽在大學里新收的一號門徒,目前正在大學里當妳媽的助教。」

「他來這做什麼?」

「他想來應征妳家的客座指導,但伍媽說他得先經過妳的同意。」他早對伍媽說過,小嫣絕對會把這家伙摔出去,她就是不信。

伍嫣扳扳兩掌,將十指按得咯咯作響,「在我把他打包好後,你就用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回去給我老媽!」

「沒問題。」他點點頭,轉身走向距離道場最近的電話。

自見過她的照片後就對她一見鐘情的陸一正,在伍嫣走向道場大門準備送客時,連忙追在她的身後想要挽回一線希望。

「等一下,我還沒有向妳自我介紹……」

「免。」伍嫣一手扣住自身後搭上她肩膀的手,不留情地再賞給他一記地道的過肩摔。

自恃皮厚肉粗且摔不疼的陸一正,自地上坐起後,陶醉地一手撫著微帶著薄薄紅暈的面頰,頂著一副被摔得通體舒暢的模樣,瞬也不瞬地盯著伍嫣。

「我……我喜歡。」這力道、這狠勁,啊,這實在是太教人回味了…………這家伙瘋了?

「四海,你還愣在那里做什麼?」伍嫣連忙抖去一身莫名其妙的寒顫,扭頭瞪看向就只會躲在旁邊打電話,卻從頭到尾都沒有要出手幫忙的他。

「我可不像妳這個單純的武斗派,本少爺可是腦力至上主義者。」掛上電話的富四海,隨意朝她揮揮手後就往門外走去,「我去對面一下,馬上就回來幫妳解決他。」

連連被摔了兩次,仍舊是不屈不撓的陸一正,站在原地與伍嫣對峙了許久後,不怕摔地再次往前跨出了一步。

「我只是想和妳交個朋友……」

伍嫣揚起兩掌,防備性地往後退了兩步,「抱歉,名花有主了。」

「我不介意,我願意當後補!」他說著說著,便掩不住興奮之情直朝伍嫣撲過去,可是在這時,卻有人在後頭踹了他的一腳。

「誰有空管你介不介意啊?就憑你也想跟那個不在家的王子殿下搶?」匆匆自外頭趕回事發現場的富四海,在他回過頭來時,立即舉高了手中剛剛自對面借來的大黃貓湊至他的面前。

音調拔高到顯得有點淒厲的尖叫聲,霎時充滿了整座道場,刺耳得令伍嫣忍不住掩住了兩耳,而當叫聲過後,她愕然地揚高了一邊的柳眉,試圖搞清楚眼前急轉直下的情況。

慌張地四下張望了老半天,卻在道場里找不到半個可以躲藏地點的陸一正,在一臉不懷好意的富四海抱著他最懼怕的天敵,一步步朝躲到牆角去的他進逼時,他怯怯地揮揚著手,完全掩不住語氣里的顫抖。

「走……走開……」

事前打電話去問過伍賀蘭對方弱點是什麼後,懂得充分掌握情資的富四海,一臉拽樣地對看呆了的伍嫣揚高了下巴。「學著點,這叫攻心為上。」為免這只來路不明的野猴子會不死心,他剛才已經跟對面的大嬸說好,他們要借養這只黃貓一陣子了。

伍嫣吶吶地應著,「是……」果然是頭腦派。

「快、快叫牠走開……」一心只想奪門而出的陸一正,在富四海來到他的面,正正地對著他的臉前全面堵住他的退路時,被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怎麼樣,怕不怕?怕不怕?」富四海舉高了手中的貓咪,仍然沒什麼同情心地繼續折磨著他。

「怕怕怕……」連連被賞了幾記貓拳後,點頭如搗蒜的陸一正,整個身子緊貼在牆面上,看上去的樣子,就像恨不能如同壁虎爬上牆一樣。已經忍了很久的富四海,忍不住想乘機抱怨一下。「會怕以後就不要再來找她的麻煩,你知不知道我幫某人保管她保管得很辛苦啊?」他們以為一直以來伍嫣身邊都沒有什麼蒼蠅蚊子,全都得歸功于誰呀?

「知道了知道了……你、你快點叫牠走開啦……」眼中已是淚花亂竄的陸一正,面色蒼白得就像塊豆腐似的。

「就當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吧,不用找零了。」抱貓抱得兩手有點酸的富四海,干脆將這只愛黏人撒嬌的貓咪直接貼在他的臉上。

「救命啊……」

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情景,深深埋藏在伍嫣記憶中另一張泣然欲泣的臉龐,當下不由分說地即自她的腦海里跳了出來,一再地在她眼前放大,那清晰得就像是昨日的過去,讓她彷佛又再次看見了當年緊抱著電線桿向她求救的杜寬雅。

沒來由地,一股攔也斕不住的笑意,令她忍不住再次像從前那般仰首放聲大笑。

然而在笑聲中,她卻不小心掉出幾顆思念的眼淚來。已經好多年沒听她這麼大笑的富四海,慢條斯理地轉過身子,不語地看著她那不小心遺落在地板上的淚跡,和她面上笑得半點也不由衷的模樣。過了許久後,當有著虎斑條紋的大黃貓咪,踩著無聲的腳步悄悄走出道場外,而陸一正也不知是在何時識趣地悄聲離開後,站在原地的富四海,難忍地深吸了口氣,而後將右手伸進口袋中,悄悄地握緊了那封今早伍嫣請他幫忙寄去國外的信。

你曾說過,獵戶座距離地球最近的星星在兩百四十光年外,最遠的,則在一千五百光年外。雖然在地球上看起來,那些在宇宙裹流浪的星星們,它們是這麼的接近,但實際上卻相隔了如此遙遠,就如同我們一樣。

你覺得,是兩百四十光年,還是一千五百光年?

我們之間的距離,還剩下幾光年?

有沒有搞錯……究竟是哪個沒公德心的人在半夜按門鈴?忙到午夜才休息的杜寬雅,才躺上床沾枕沒多久,即被擾人清夢的電鈴聲給吵醒心眼看那一聲按過一聲,似是有耐性可按到天荒地老的鈴聲持續地吵死人不償命,迫使早已累到極點的杜寬雅,不得不囤積著滿滿的怨氣下床開門。

然而自家的公寓大門一開後,那張出現在他眼前的熟面孔,卻又讓他不得不懷疑起他是不是還在做夢。

「四海?」他沒事大半夜跑來芝加哥按門鈴做什麼?

拖著一大堆行李跑來這里找人的富四海,不客氣地推開公寓的主人往里頭走進去時,不忘將那些大大小小的行李都扔給還穿著睡衣呆站在門口的杜寬雅。

「我是來應征經紀人的。」他邊說邊把身上的外套也順手扔給他。

「經紀人?」

「你就當我有顆佛心吧。」來到客廳踢掉了腳上的皮鞋後,富四海大刺剌地坐在沙發上蹺起二郎腿,「與其看你一個人孤軍奮戰,拖拖拉拉了好幾年,也不知得瞎忙到何時才能回家,還不如就由我出手來幫幫你,好讓你早點結束我們三個的苦難。」

深諳待客之道的杜寬雅,自廚房出來遞給他一杯他愛喝的紅茶,靜看著他面上不像在開玩笑的神情好一會兒後,他不得不先問清楚。

「你說正格的?」在來美國前他真下過決心要拿命來賭賭看了?

「我先聲明,我的年終一定要有四個月,而且不準議價。」不請自來的經紀人輕啜了口紅茶,順便打量起這間杜寬雅去年才買下的公寓。

「什麼?」敲詐呀?就算是賊船,這船票也貴得太夸張了。

富四海朝他哼了哼,「看在死黨又是鄰居的份上,我已經算是很便宜的賣給你了。」

「等等!」愈想愈覺得不對勁的杜寬雅,忙不迭地舉起一手喊停。

在他的記憶里,富四海的正業、副業多得有如天上繁星數不勝數,而富大少卻肯放棄賺取大量金錢的機會,反而來這里參與他的不賺錢行業?這實在是太可疑了,還是先確定一下比較妥當。

「你有什麼不滿?」他這位大少爺肯拉段來這幫忙,杜老兄就得感謝祖宗有保佑了,他還想挑三撿四不成?

「你不玩六合彩了嗎?」杜寬雅可沒忘記以前伍嫣曾說過的那些關于他的種種事跡。

富四海直接翻了個白眼,「那是我高中時的事了好嗎?」當年在賺進了人生的第一個五百萬後,他早就不玩那玩意兒了。

「也不玩賽馬了?」杜寬雅記得那好像是富四海人生里的第一個一千萬。

「那是大二時的事了。」

「也不炒房地產了?」他不是說過他立志要炒掉他老爸富大海名下所有的地產嗎?才短短幾年時間,他就全盤接受他老爸的江山了?

他聳聳肩,「前年就不炒了。」太沒挑戰性啦。

「股票呢?」

「去年賺飽那一票我就收手了。」趕在股市崩盤之前全面出清所有持股的他,當時還跌破了一堆股市專家的眼鏡呢。不愧是姓富的……上至他老爸富大海下至他,全都是打滾在金錢堆中無往不利的大富商。

「你真要當我的經紀人?」他到底明不明白黑幫世界里的人,並不是什麼合法經營的企業,或是什麼規規矩矩的生意人?他以為他往常在商場上的那套真能在這邊吃得開嗎?

富四海很樂意接受挑戰,「就當我在經營新事業吧,我一直都很向往能有個老板。」當了個體戶太過多年後,他實在是很想拿拿看那些唯有正職員工才有的基本薪資和福利。

杜寬雅淡淡地瞟他一眼,「其實你只是單純向往年終獎金而已吧?」

「好說。」他也不掩其志,「一句話,要不要我入伙?」

「四海……」杜寬雅頭痛地撫著額,很清楚富大少一旦下定決心,就鐵定會硬拚到底的死個性到底有多麼難纏。

「你不會是真想一輩子都當個鋼琴家兼地下黑道吧?」富四海擱下手中精美的瓷杯,長腳一跨,大步地來到他的面前,但在發現兩人的身高差距甚大後,他又往後退了幾步以壯聲勢。

「當然不想,我想回家。」這還用說嗎?

富四海一把揪住他的睡衣,「回哪里?」

「回那個曾經有你們的家。」一直以來他不就是為了這個而持續地在努力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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