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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時空的情夫 第三章

第二章

楚祈還真的穿著病人服就跑出醫院,害夏孟苓在後頭追得滿頭大汗才攔下他,但已經吸引不少人側目和竊竊私語,害她尷尬極了。

可反觀這家伙,卻一點都不在意旁人的指指點點,只專注于眼前的街景,那震愕的神態,就好像看到天降紅雨,又或者是外星人駕駛的飛碟在他面前降落似的,還是她硬扯他的衣袖,才將他拉回醫院。

好不容易辦完出院手續,帶他去停車場開車時,他又是一副新奇不解的模樣,繞著車子打量了好半晌才上車,沿途倒是不發一語,只是猛往窗外看。

最讓她覺得詭異的是,當他們走進電梯時,他雖然故作鎮定的直挺挺站著,但她分明瞧見他不著痕跡的將背貼上電梯壁,緊握在身側的拳頭則微微顫抖著。

想起那一幕,夏孟苓連帶回想起他剛蘇醒時的怪異言行,說什麼自己是大楚王朝的三皇子、是勛王,又想起被他弄得亂七八糟的電器爐具,還有她方才打電話給佣人,佣人說的話,叫她不免懷疑,難道……

不,或許是因為那是透明電梯的關系,對于有懼高癥的人來說,的確是挺恐怖的。

所以那個叫做楚祈的男人應該是有懼高癥,而不是她一度閃過腦海的想法——他是穿越到現代,對什麼都陌生、對什麼都驚訝的古人……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在耳邊響起,將夏孟苓的思緒自楚祈身上拉回。

她擔心的看了眼躺在床上、年近七旬的老人,趕緊倒了杯水遞過去,並輕拍老人的背幫他順氣。

「黎叔,好點了嗎?」她關切地詢問。

黎曉生喝了口水,點點頭道︰「沒事,沒事。」

夏孟苓接過杯子擱置在床頭櫃上,接著拿起枕頭放在他的背後,並扶著他,讓他可以半坐起身,又拉過薄被替他蓋上。

「行了,你別忙了。」黎曉生溫和的笑笑,示意她坐下。

夏孟苓仔細的將被角掖好,才照他的意思坐回床邊的椅子。

「我看你剛剛想事情想得出神,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他的聲音雖然沙啞,卻帶著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

她搖搖頭,把自己方才那可笑的念頭拋開,「沒,只是想到之前看的一部電視劇,雖然劇情挺有意思,但仔細想想,這種事哪可能發生在現實中,太荒謬可笑。」沒錯,穿越這玩意兒,不過是電視小說里杜撰的情節罷了。

「喔?哪種事?我正好悶得慌,也說來讓我笑笑吧。」他感興趣的說。

夏孟苓有點不好意思的擺擺手,「別了,那只是無聊的愛情穿越劇,我也是看了幾集就沒看下去了。」

「什麼穿越劇?」他更加好奇地反問。

「現在正流行這樣的題材啊,要不是古代人莫名其妙跑到現代,就是現代人發生什麼意外跑到古代,然後遇到真命天子或天女,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夏孟苓簡單的帶過

「原來這就是穿越劇,難怪我上回看新聞,說什麼有個年輕人老幻想要回到清朝,真是異想天開。」黎曉生淺淺笑道。

是啊,真的是異想天開,現在她更肯定自己是小說跟電視劇看多了,才會莫名其妙地以為楚祈是穿越來的。

「不過,」他又開口了,「雖然明知故事情節都是虛構的,但黎叔還是希望你能跟故事里的女主角一樣,遇到真命天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黎叔……」聞言,夏孟苓將手輕輕覆在他枯瘦的手背上,唇畔揚起一抹故作輕快的笑容,「我現在就很幸福快樂啊。」

「那怎麼會一樣?」黎曉生不苟同的搖頭,「我們的婚姻只是權宜之計,你總要為自己的未來好好打算。」雖然他們名義上是夫妻,但實際上,他是將她當成女兒一般疼愛照顧,自然希望她以後能有好歸宿。

「當年若不是你的幫忙,我母親也不能走得安詳,我妹也不可能出國留學,黎叔,你是我的大恩人,我是真心想照顧你一輩子。」她誠懇的道。

當年,母親罹患肺癌末期,什麼方法都用盡仍無法遏止癌細胞擴散的速度,最後的希望就是標靶治療。雖然健保有給付,但陸陸續續需要動刀、住院,還要請看護、買營養品,這些額外支出讓本就經濟困難,只靠她一個人扛起家計的夏家更加雪上加霜。

那時,母親不忍她日夜拼死工作來支付生活費、醫療照護費,以及妹妹的學費、補習費,便毅然決定不再接受治療,而妹妹可芯則是為了減輕她的負擔,竟偷偷辦了休學,瞞著她到酒店打工……

那一段一家人抱頭痛哭、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全在認識了黎叔之後有了改變。

她跟黎叔相識在某次母親因肝轉移而住院開刀的時候,那時她正好經過個人病房,听到一陣咆哮自房門半敞的病房傳出,接著看到一男一女訕訕然離開。

從門縫她看到咆哮的是個老人,原本她並沒有多想,只認為對方是因為久病而脾氣暴躁,所以才趕走了親人,不料當她正準備離開時,房內突然傳出一連串劇烈的咳嗽聲,她放心不下,瞄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護理站,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詢問老人是否需要幫忙。

後來黎叔才告訴她,若不是她當時「雞婆」的替他將掉落的氧氣管放回原位,他應該會因為過度氣憤而缺氧氣死。

也因為這樣的因緣,黎叔有時會派人送些東西到母親的病房,而她也禮尚往來,在替母親送飯時,會特意多準備一份拿過去,逐漸的他們越來越熟稔,直到有次她親眼所見那對男女又來看他,且惹得他大發雷霆之後,她才知道原來那對男女是他的兒女,且每次來都是吵著要他立遺囑、分家產,從未真正關心過他這個罹癌父親的病情。

或許是因為自己父親早逝的關系,又或許是同情黎叔孤苦伶仃——雖然有看護照顧,但終究不是親人陪伴,所以只要她一有空,就會去陪他說說話,逗他開心。

就這樣,黎叔開始將她當成女兒般疼愛,送給母親的營養品也更多了。

就在母親的病情逐漸惡化,妹妹又執意賺錢,不肯復學就讀,讓她身心俱疲到無法控制的在他面前崩潰痛哭時,黎叔毫不猶豫地對她伸出援手。

那時候她才知道,黎叔是黎氏集團的總裁,只是因病暫時退居幕後休養,黎叔還說,只要是錢可以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叫她放心不要難過,他會支付她母親所有的醫療照護費用,也會安排她妹妹出國留學。

黎叔的話就像暴風雨中的燈塔,讓她這條小船在茫然無助中找到了方向。

但無功不受祿,她一方面感激,一方面又想自己怎麼能莫名接受這麼大的援助?就算她肯,她媽媽也不會答應。

見她猶豫掙扎,黎叔體貼的提出交換條件,說他已是個垂死老人,來日不多,而他目前最大的心願就是買回擁有過許多美好回憶的起家厝。但那塊地已經讓別的財團看中,價錢飆高,他必須用黎氏的名義買下,偏偏他那個逆子趁他久病掌握公司的大權不說,還強烈反對他購回祖屋,整天只想要他趕緊立遺囑,還威脅要找律師研究如何以他生病可能產生的認知障礙為由,宣告禁治產。

「若你不想無功受祿,那就替我回到公司,代理我的工作,重新掌握公司大權,並且幫我完成我的心願。」

黎叔說,與其認為他是在施恩,倒不如說他是在懇求,他說他能相信的人少之又少,而這陣子的相處,讓他能確定她是個可以完全信任托付的對象,所以他懇求她,就當他們是互相幫助,答應他的提議。

她怎麼會不知道,黎叔這個提議,或許有七分是真,但也有三分是想讓她毫無虧欠的接受他的援助。

但她實在不想趁人之危,正想拒絕時,他又開口了——

「其實還有個附帶條件我得先跟你講清楚,若是你想幫我,就得委屈你嫁給我。這樣說好了,目前公司是我那個逆子掌權,我沒辦法主導買回起家厝那塊地的案子,但若是由你出面就能名正言順,也更能說服董事會。」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如果只是一般的條件交換,倔強的她不會接受,唯有讓她覺得她犧牲的比較多,她才有可能接受他的幫助。

她原本要說出的婉拒,全因為驚訝于他這補充條件而梗在喉頭。

「所以你不要認為是我在幫你,其實恰恰完全相反,是我在求你幫我。畢竟一旦你答應了我的條件,你將受到多數人的質疑跟異樣眼光,尤其是我那一對不肖子女,肯定不會讓你好過。

「當然,這婚姻只是權宜之計,如果你不嫌棄我這糟老頭的話,我願意收你當干女兒,私下我們就以父女相待,我會盡我所能照顧你們一家人。不過,若你不願意的話,我也能理解。」

她可以感覺到黎叔有多希望她接受他的援助,甚至不惜解釋成是他需要她的幫助,給了她充分答應這個條件的理由。

她幾乎無法用言語表達內心有多麼感激他。是啊,為了維護自己這無謂的自尊,黎叔都可以婉轉到這個地步了,她還有什麼資格說不?

思及此,她收回了否定的答案,堅定的點了點頭,答應條件交換,並且暗暗發誓,一定要達成黎叔的心願來報答他。

雖然一開始母親也強烈反對過,不希望女兒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但在黎叔親自跟母親溝通之後,母親總算默許了,然後在完善的醫療照顧下,看著大女兒嫁人,又看著二女兒出國留學,最後安詳的在睡夢中離世。

母親走後,她雖然傷心,但也替母親能自病痛折磨中解月兌而感到寬慰,然後她打算全心投入在完成黎叔的心願。

雖然其間黎叔曾說過,她若是尋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時,隨時可以離開。

但她拒絕了,她答應了要替黎叔完成購回祖屋的心願,迄今還在努力中,她怎麼能說走就走呢?

「黎叔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你也知道我這病就怕……拖不了多久了……」彷佛要印證他的說法似的,一陣猛烈的咳嗽讓他咳得背都挺不直了。

見狀,夏孟苓擔憂的糾緊了眉頭,趕緊上前輕拍他的背,「我看還是回醫院讓醫生做個詳盡檢查。」

黎曉生擺了擺手,又用力咳了幾下,緩過氣後才道︰「不用了,前陣子才剛檢查過。」醫生說得很婉轉,要他放寬心,想干麼就干麼,但他很清楚這代表什麼意思。

「可是……」

「對了,那個男人的現在狀況如何?」不想繼續討論自己的健康狀況,黎曉生轉移了話題。

夏孟苓無奈,只好順著他的意換了話題,「他說他沒家人,也沒住處,所以我替他辦理好出院手續後,就把他安置在天母那間房子,請了個鐘點佣人替他打掃煮飯。」

「這樣也好,畢竟他也算間接救了你,道義上是該照顧他。」黎曉生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剛剛有打電話回去問佣人他的狀況,佣人說他不是守在電視機前面,就是跟著她走來走去,像個跟屁蟲似的。」

更奇怪的是,佣人說,他還站在馬桶前發呆了好久,直到佣人問他是不是馬桶壞掉了,還試按壓了沖水鈕,確定沒壞之後,他竟然興奮地不斷重復沖水動作,就像個頑皮小孩發現了什麼新奇玩具似的玩上癮了。

不只這樣,日常生活上的瑣事,他都像第一次做似的,那樣子看來,他不是以前被保護得太好,就是他太愚蠢,需要人家從頭教起,偏偏這兩者都讓人覺得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這些她在黎叔面前就省略沒提了。

「是嗎……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自己還是要多留意。」他提醒。

「我知道。」她點點頭。

「不過,我也該找個時間當面向他致歉跟致謝。」既然那男人要暫時留下來,還是他親眼看過比較放心。

「黎叔,你不用擔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不想對方多操一份心,夏孟苓微笑道。

黎曉生沒有說什麼,目光閃了閃,又換了一個話題,「警察還沒查出那天尾隨你、意圖對你不利的歹徒的身分嗎?」

說到這,夏孟苓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垂下眼睫,替他拉了拉略微下滑的薄被,「沒有,我想應該只是小混混臨時起意想要打劫罷了。」

「他們除了試圖搶劫之外,都沒說什麼嗎?」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她有事瞞著他。

「沒有。」她再抬眸,臉上已經是一片平靜坦然,「這些事情就交給警察處理吧,我有請他們一有消息就馬上通知我們。」

他雖然沒意見,但斂眉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他忽然開口道。

「嗯,你也是,有什麼事情記得按鈴叫我。」夏孟苓看了眼黎曉生枕邊的按鈕,那是讓他在需要幫助時所使用的,只要輕輕一按,整間屋子都會響起警示的鈴聲,好讓他們知道他有事叫喚。

黎曉生點點頭,由著她將枕頭抽起擺平,協助他平穩躺下,不一會兒,他便疲憊的闔上眼楮。

替他倒了杯水放在床頭櫃上,確定一切妥當之後,她才轉身離開。

在房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黎曉生原本閉上的眼楮緩緩睜開來,眉頭也跟著微微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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