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當媽 第十一章
第六章
很怪異的，縱使他們都心知肚明對方可能已經知道自己知道了什麼，但是都很有默契的沒有說破，還是過著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不過馬郁佳開始比較忙碌了，晚上她常會有事要外出，因為近期有一個服裝發表會，還有很多雜事要處理，于是她必須兼顧兩個角色，這時羊柏文就要充當救火隊。
當羊柏文到來，她向他道謝，並且把女兒暫時交給他時，他很語重心長的說道︰「要建立一個甜蜜、幸福的家不容易，但是要摧毀它卻很簡單。」
「這道理我懂。」馬郁佳不卑不亢。「只是所謂甜蜜幸福的家，是建立在什麼之上？」
「斯平很在乎你、很愛你。」他只好這麼說。
「如果不是知道這一點，你以為……」她相信他是聰明人，點到為止就能明白。
羊柏文點點頭，回以一個心照不宣的淺笑，果然大家都知道自己是活在一個大謊言里，但因為幸福感，所以都願意繼續假裝下去。
過兩天為了補償心心，馬郁佳特地抽空去接她下課、帶她去吃麥當勞，沒辦法，小孩子就愛這一味，當她們端著餐盤來到地下室的座位區時，看到了陳爺爺和陳女乃女乃。
牛心琦直接朝他們坐的那桌走去。
「我要吃菜包！」女乃女乃像小孩子一樣吵著。
「漢堡和菜包一樣。」陳爺爺耐心的勸著。
「我要吃早餐！」女乃女乃又在鬧了。
「現在就是在吃早餐啊！」明明已是傍晚五、六點，女乃女乃卻總是要吃早餐，今天她的狀況好，陳爺爺才會牽著她用散步的，才會來到麥當勞，因為先前她一直吵著想來吃漢堡。
「我要去麥當勞。」
「我們現在就在麥當勞里面了。」
「這里不是麥當勞，你騙我！」女乃女乃發起了小孩子脾氣。「我要吃菜包！」
「女乃女乃……」牛心琦拿起桌上的漢堡，塞到女乃女乃手里，用童稚卻堅定的聲音說道︰「菜包在這里。」
「這是菜包？」女乃女乃半信半疑的看著眼前的漢堡。「這是我平常愛吃的菜包？」
「這是很好吃的菜包。」牛心琦笑著保證。
女乃女乃真的拿起漢堡，開心的咬了一口，然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馬郁佳把餐盤放到旁邊相鄰的桌面上，每次看到這對老夫妻，她又感慨又感動，她希望自己有天老了以後，不會患有失智癥，但如果她真罹患失智癥，她會希望有個耐心的老伴陪在她身邊。
「心心是一個了不起的孩子。」陳冠龍看到她對長輩的態度，忍不住夸獎道︰「她不像同齡小孩那麼稚氣。」
馬郁佳看著心心，臉上有著濃濃的愛。如果有一天失去她，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承受得了，她不敢想象。
「陳伯伯，您年紀也大了，有沒有考慮請個外佣來照顧陳媽媽，這樣你肩上的擔子會輕一些。」馬郁佳建議，現代社會很多人都這麼做。
「我們的孩子也這麼建議，他們都願意出錢，但是……」陳冠龍搖搖頭，看著正在和心心聊得很開心的妻子。「我不想。」
「有些外佣很不錯的。」馬郁佳知道有些外佣很可怕，但是也有好的啊！
「這我知道，但是只要我還有能力，我就要自己照顧她。」陳冠龍沒有推卸責任。
「只怕你太辛苦。」
「這一點辛苦算什麼。」陳冠龍看著妻子的眼神，仍充滿了無窮愛意，一種細水長流的愛。「今天如果失智的人是我，我相信又慈也會這麼照顧我，不會把我丟給一個外佣。」
她的心是漲滿的，溫暖充塞其中，這世上是有愛的。
「心心也是幸福的！」陳冠龍看著小女孩。「有了媽媽在身邊之後，她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以前看到她時，她常常會繃著一張臉。」
現在的牛心琦不會了，她總是笑口常開，好像是一只快樂的小麻雀。
「我不知道你們這一家的故事，但是幸福就像是綁了線的氣球，你不抓牢那根線，氣球就會飛走。」陳冠龍和年輕人分享自己的經驗。
她點點頭。
「在現今這個社會，要找真情真愛不容易，如果踫到了，就敞開心胸把握，別猶豫了。」
「陳伯伯，謝謝你的金玉良言。」
「我沒有什麼金玉良言，只有深刻的人生體會。」陳冠龍淡然的笑。「茫茫人海中，可能只有一個人和你是真正契合的，一旦錯過了，可能就是永遠的錯過，你可以想象這種遺憾嗎？」
馬郁佳的心一抽，有一種刺痛的感受。一旦錯過了……就有可能永遠錯過？
「我要吃菜包！」女乃女乃又開始在盧了。
「好、好，我帶你回去吃菜包。」陳冠龍像哄小孩一般，滿是寵溺。「我們家的菜包比較好吃。」
「吃菜包！」女乃女乃高興了。
「陳爺爺，我來收拾，你先帶女乃女乃回去吧。」牛心琦像個小大人，非常懂事的說。
「那謝謝你了，心心。」陳冠龍扶著自己的妻子。
馬郁佳真的好感動，平凡卻雋永的夫妻之情，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而且……牛斯平可以給她。
直接把心心送到她干爹那，馬郁佳這會情緒澎湃，雖然已過了下班時間，但她知道牛斯平還在辦公室，她有話一定要跟他說，而且是在這個時候、這種心情下說。
這段時間以來，牛斯平幾乎每天都提心吊膽，不知道哪一天、哪個時刻，真相就會被揭穿，至于後果，不是他能想象的，代價，也不是他能付出的。
所以原本正在簽閱公司收據的他，一看到馬郁佳急匆匆的沖進來，擔心的馬上從辦公椅上彈起來。
「是不是心心怎麼了？」他沒看到女兒隨行，有些焦急的問道。
「她在羊柏文那里。」馬郁佳微喘著氣的說，她一下出租車就一路跑進公司里來。
她把女兒支開了？那……牛斯平知道自己必須鎮定、必須冷靜，該來的事總是會來，逃不掉、避不開的，他想閃也沒有地方閃。
「郁佳……」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幾乎是一種求和的口氣，或許她是來攤牌的。
「牛斯平。」她忽然用一種非常慎重、非常嚴肅的表情看著他。「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瞞不住了……她恢復所有的記憶了。
「你問吧。」他逆來順受。
「如果有一天我失智了，我是說，如果當我漸漸老了、頭腦不再清楚，我變成了一個失智老人時，你還會愛我、照顧我嗎？」馬郁佳正經八百的問道。
「我會！」他有听清楚她的問題，也很認真的回答了，只是他當真沒有料到她會問這個。
「你真的會？」她再確定一次。
「我一定會！」他回得非常肯定。
馬郁佳一向不是主動的個性，但是這會她沒有保留、沒有包袱的沖進了他的懷里，而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她。
「你一定要說到做到！」頭靠在他的肩頭上，馬郁佳還要他再保證一次。
「郁佳，怎麼了？」她的反應令牛斯平有些無所適從，他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這些日子以來，他有點像是驚弓之鳥，一點風吹草動，他都如臨大敵一般，生怕整個生活再被翻轉一次。
「我恢復記憶了。」她在他耳邊輕輕說出，語氣就像在說一件和自己沒有關系的事一般清淡。
牛斯平瞬間呆住，整個人像是暫時停止了呼吸一般，久久都沒有換氣，他知道會有這一天，但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他還是措手不及。
既然她已經恢復了記憶，那表示她什麼都想起來了，她是被他的車子撞到，她根本不是他的妻子，她更不是心心的媽咪，她和他已經有十五年沒有聯系……
緩緩松開了她，他知道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但他不能躲避。
「你都想起來了？」他繃著瞼問。
「都想起了。」
「所以呢？」牛斯平畢竟是個大男人，不會要苦苦哀求那一招，也不會死纏爛打，他只有一顆真心而已，但這也要她看得見、感受得到才行。
「牛斯平。」馬郁佳連名帶姓叫他，口吻就像國中時期那樣。「你是真的這麼愛我吧？」
「心心的事我可以解釋……」
她馬上伸手阻止他說下去。「你不用解釋什麼，我愛心心！我很高興有這樣乖巧可愛的女兒。」
「你不怪我騙了你？」牛斯平不敢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郁佳，我把你拉進了一個完全你不熟悉的世界，讓你當了妻子與媽媽，你不生氣？」
馬郁佳是該生氣，但是……當年是她失聯，而且十五年後，他還是這麼在乎她，這份深情……令她所有的怒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