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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妻從天降 第五章

第三章

京波在婚前就已搬出京家,在信義區找了一棟雖稱不上豪宅,但住戶簡單的雙拼五層樓電梯大廈置產,采北歐簡潔利落的裝潢風格,對他來說很有療愈的功效,但婚後程盈慧卻嫌屋子太小,裝潢太寒酸,堅持要搬進附近百來坪的豪宅,一層一戶,電梯打開便是玄關,並且照著她的意思改換法國宮廷式的裝潢,滿足她炫富的心態,卻讓他每每回到家中就只想躲進自己依然簡單樸實設計的書房。

此刻他踏上光可監人的大理石地板,腳步有些沉重。

若在家里的這個女人真的不是程盈慧,那真正的程盈慧又會在哪里?世界上怎麼會有兩個長相如此相似的人?

「先生,您總算回來了。」才進門,曹媽就緊張的迎上來。

「怎麼了?」京波神色一凜。難道她跑了?

「太太、太太白天喊了一整天,然後突然沒了聲音,等我們端飯菜進去時才發現她昏倒在地上。」曹媽神色不安的報告。

「怎麼不打電話給我?」他擰緊眉頭,快步走向程盈慧的臥房。

「我打了,公司說您剛離開,手機也沒人接,最後轉到語音信箱。」她趕緊解釋,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還補了一句,「我還有留言。」

京波皺著眉將手機自口袋拿出來,果然有好幾通未接留言,這才想起開會時關了靜音,之後卻忘記調回正常音量,該死。

「馬上打電話給堂少爺,就說他大嫂身體不適,請他過來一趟。」他當機立斷吩咐。

「是,我馬上去打電話。」曹媽連忙應聲退開。

房內,溫嬸正拿著冰枕覆上楚棠的額頭,一臉憂心忡忡,看到京波走進來時趕緊起身後退幾步,將床邊的位置讓給了他。

俯視著楚棠臉上的異常紅潤,京波的神色更加凝重,他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發現竟燙得驚人。

「太太剛剛一直喊說自己全身酸痛,然後突然就發起高燒……」溫嬸吶吶報告著狀況。

「我知道了,你再去準備些冰枕交替使用,還有,拿口罩過來。」京波一邊吩咐,一邊替楚棠拉起了薄被蓋著。

「好。」溫嬸應了聲,動作迅速的跑了出去,沒半晌就拿著口罩回來,遞給京波。

「你也戴上,免得被傳染感冒。」他戴上口罩,也交代溫嬸照做。

「嗯……水……咳咳,咳咳——」楚棠突然囈語出聲,劇烈的咳了起來。

溫嬸趕緊拿起準備好的水靠上前,京波伸出手示意她將水杯交給自己,淡淡的道︰「你出去看著,堂少爺一來馬上讓他過來這里。」

「好、好的。」溫嬸有點訝異的將水杯遞過去,听命走了出去。

「水……」楚棠的咳嗽暫歇,又呢喃著要水。

京波在床沿坐了下來,伸出手想撐起她,但在接觸到她的身子時卻頓了頓,她的縴細柔軟跟程盈慧雖瘦卻骨感似乎有點不同……但這並不能證明她不是程盈慧,畢竟他對程盈慧身體的記憶早已經模糊陌生了。

他甩開心中的疑慮,扶起她的上身,將杯子遞到她唇邊。

神智恍惚的楚棠只覺得喉嚨間好似有火在焚燒似的,燥熱難耐,不等杯子就口,唇瓣已經迫不及待的迎上前,饑渴的喝著水。

好難受,她覺得體內好像有火在燒,全身像被人拿槌子狠狠敲打過一遍似的疼痛不堪,渾身虛軟無力。

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試圖思考,卻發現腦子里像一團漿糊般混沌,完全無法正常運作。

「喝慢點。」

耳邊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讓她微微張開眼,循著聲音望去,茫然的視線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影,「爹爹?」

听到她出聲,京波才想將水杯拿開,手腕已被一抹灼燙給抓住,還來不及回應,一道嗚咽聲響起。

「爹爹,女兒好想您,爹……好痛……我好痛……」

豆大的淚珠自楚棠的眼角滑出,加上那一聲聲的呼喚,讓京波的心沒來由的揪緊。

「盈慧,你醒醒,我是京波。」他放下水杯,用手輕拍她的臉頰。

楚棠眨了眨迷蒙的雙眼,突然驚恐的退後,大聲道︰「不,不要過來,我一定要穿越到現代,爹爹說在那里鼠疫算不了什麼,我要拿解藥回大楚救人……你們不要過來!」

穿越?鼠疫?大楚?

京波的神色隨著她的一字一句而越發凝重,小時候的記憶突然躍入腦海。

他還記得當初母親車禍醒來之後,也曾經不斷否認自己的身分,後來她雖然表示自己是喪失記憶才會有那些月兌序的行為,但種種跡象顯示,她跟車禍前的母親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靈魂,或許別人接受了她的解釋,但年幼的他敏感的察覺到異樣,之後母親也的確證實了他的猜疑,並且成了他們之間的秘密。

難道……

京波猛的一震,眸底閃過驚愕,看著眼前因為高燒而胡言亂語的女人,濃眉越發擰緊。

「先生,堂少爺來了。」這時溫嬸領著京恩快步走進房中。

「怎麼回事?大嫂病了?」京恩一接到電話就匆忙趕過來。

「佣人說她昏倒之後就開始發高燒,而且說她全身酸痛。」京波向他說明楚棠的狀況。

京恩神色霎時凝重了起來,趨前檢查了下,臉色忽地一變,拉起她的衣袖彷佛在找尋什麼,看完手臂又撩起她的裙擺,檢查她的雙腿。

「放開我……你在干麼?我要回大楚……我是郡主……放肆……」隨著京恩的手逐漸上移到她的大腿,楚棠開始抗拒躁動。

「大哥,抱歉,我必須檢查。」京恩尷尬的紅了臉。

京波點點頭,上前抱住楚棠,在她耳畔輕聲道︰「別怕,讓我們幫你。」

他的聲音穿透了楚棠混沌的思緒,安撫了她緊繃不安的心情,身子也放松了,乖順的由著京恩查看。

只見京恩的眸底在手觸探到楚棠月復股間的淋巴處時閃過一抹訝色,隨即嚴肅的沉吟,「真是太奇怪了……」

「有什麼不對嗎?」京波沉聲問。

聞言,京恩看了眼還站在一旁的溫嬸。

「溫嬸,你先去替堂少爺準備一杯冰咖啡。」京波意會的屏退了溫嬸。

溫嬸雖然很好奇,卻也不敢多作停留,應聲退出了房間。

一等房內只剩下他們,京恩馬上開口問︰「大哥,大嫂最近到底是去了什麼地方?」

京波輕輕搖頭,面無表情的道︰「我不清楚。」

大哥跟大嫂的感情不睦不是新聞,但竟然嚴重到連大嫂的行蹤都不清楚?唉……京恩在心中暗嘆,臉上卻沒顯示出任何情緒,繼續說出自己的推斷,「我懷疑大嫂得了鼠疫。」

「鼠疫」京波一向冷靜的俊容上浮現了驚愕。

他遲疑的點點頭,「喏,你瞧。」

京波順著他指示的地方望去,只見她的腿上有個細微到幾乎無法看清楚的紅點。

「這應該是被跳蚤咬的傷口。」京恩解釋,「通常鼠疫是經由被鼠疫桿菌感染的跳蚤,尤其是鼠蚤叮咬,或是不慎接觸到感染者的膿液所傳染,分為很多種類型,而大嫂的癥狀是淋巴腫脹,並有發燒、皮膚發燙發紅且伴隨全身疼痛,所以我推斷應該是腺鼠疫,必須立刻隔離治療。」

京波的神色隨著京恩的解釋而越發凝重,「據我所知,這種病不是已經幾乎絕跡了嗎?」

「所以我才覺得納悶,大嫂到底是上哪去感染這種病的?若她沒出國,就表示病源在台灣,不過幸好她才發病,尚且不會經由空氣傳染,所以大家可以暫時放心,但是我們還是必須趕緊通報疾管局才行。」京恩正色道。

京波暗忖半晌,緩緩開口,「我懷疑她不是程盈慧。」若她說的沒錯,這鼠疫應該就是她在大楚時感染上的。

京恩的臉上布滿錯愕,啞然失笑,「大哥,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就算感情再惡劣,也不應該認不出自己的老婆吧?

「你覺得我是嗎?」京波俊美的臉龐肅穆,哪有一絲一毫的嬉笑。

看著堂哥嚴肅的神情,京恩的笑容自唇畔退去,「我被你搞糊涂了。」

「連我自己都一頭霧水,又何況是你?」京波自嘲的扯扯唇瓣,低頭凝視著懷中因為身體不適而緊擰著眉頭的楚棠,喃喃問道︰「你到底是誰……」

楚棠忽地睜開雙眼,一盞華麗璀璨的水晶燈映入了眼簾,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她記得在她意識混沌時,這聲音也曾經不斷在她耳邊安慰著。

「你醒了?」

她望向聲音來源,只見京波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凝視著她的目光深沉難測。

她猛的一驚,才想撐起身體,卻又癱軟無力的倒回床上。

「你想要什麼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他淡淡的表示。

「藥……」楚棠擰緊眉頭,憤恨的視線瞟向了他。

「你說什麼?」京波微微傾身詢問。

「你好卑鄙……」她伸出手想朝他湊近的臉蛋揮掌,但還沒擊中標的,就被他給箝住了手腕。

「你干什麼?」京波皺起眉頭,沒想到她會攻擊自己。

「放開我,就算你對我下藥,我也不會屈服的……」楚棠掙扎著想抽回手,漲紅的臉龐分不清是因為手腕處傳來的灼燙,還是身體沒有完全消退的熱度。

「下藥?」他錯愕,隨即嗤笑出聲,「我要女人從來就不需要下藥。」

楚棠原本就嫣紅的臉龐因為他的話而紅得幾乎可以滴出血來,又羞又難堪的結巴道︰「你、你這下流的登徒子,竟敢出言調戲,我……我……」

瞅著她羞窘不堪的反應,京波這才松開手,坐正了身子,慵懶的道︰「這才像古時候的女人。」

聞言,楚棠原本充滿警戒的神情轉為困惑,不確定的看著他。

他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願意相信她了?一抹期待緩緩自眸底生起,讓她頓時充滿了力量,迅速的半撐起身子斜靠在床頭,等著他的下文。

怎知京波卻沒有開口的意思,只是將雙手環抱在胸前靠向椅背,目不轉楮地睇著她。

楚棠迎上他的視線,第一次仔細看清楚他的模樣。

雖然她不知道在這邊怎樣的男人叫做好看,但至少在她眼中,像他這樣的男人簡直就是好看得不像話。

他有一雙丹鳳眼,長相略顯陰柔,但濃眉斜飛入鬢又添加一股英氣,俊秀神朗,而眉宇之間的內斂犀利,顯示出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的視線不自覺在他堅毅的臉部線條多繞了幾圈,直到對上他戲謔的眼神,才慌張窘迫的垂下長睫。

雖然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但跟楚棠一樣,京波同時也在細細打量著她。

雖然在她昏睡時,他已經不知道將她那張臉蛋仔細瞧了多少遍,但直到此刻他才算真正的看清楚——她那一雙清澈的瞳眸跟程盈慧有多大的不同。

若不是事實擺在眼前,他想任何人應該都很難相信,除了雙胞胎之外,這世上會有兩個毫無關系的人長得如此肖似,若不仔細分辨,幾乎察覺不出相異處。

但只要撇開腦中早已存在的成見,就可以發現眼前的女人跟程盈慧還是有很多不同的細微之處。

例如程盈慧雖然年輕,但老愛濃妝艷抹,除去妝容之後的皮膚顯得偏黃,而眼前的她卻是吹彈可破的瓷白素顏,雙唇鮮女敕如莓,嬌艷欲滴。

再例如程盈慧看人喜歡仰起下巴,一副別人都沒資格跟她說話似的驕傲神態,而她卻是睜著一雙空靈水漾的瞳眸,直率單純。

「你叫什麼名字?」

會這麼問,表示他終于相信她不是他口中的程盈慧了嗎?

「我叫楚棠,我不是你的妻子。」楚棠急切的道,彷佛恨不得立刻跟他撇清關系。

「楚棠……」京波在唇齒間喃念著,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讓她忍不住又紅了雙頰。

他放下環抱在胸口的雙臂隨意放在膝上,結實健壯的身子前傾到她面前,黑墨般的眸子精光躍動,「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說服我你真的是楚棠,告訴我你真實的身分來歷。」

因為他突然靠近的舉動,楚棠的心又開始狂跳,她舉起手按住胸口,卻在發現手上連著的管子驚愕地瞠圓了眼。

京波順著她的視線望向吊在一旁的點滴,解釋道︰「你生了病,昏昏醒醒已經兩天了。」

「生病?不是下藥?」楚棠驚呼,等察覺到自己的指控才又尷尬的道歉,「是我誤會你了,抱歉,不過……我生了什麼病?」她一向身體強健,加上研習中醫,從小到大很少生病。

他不置可否的撇撇唇,雙目銳利的望著她,「你得了鼠疫。」

「鼠疫?我?」她先是錯愕,然後像想到了什麼,一雙清澈如水的瞳眸迅速蓄滿狂喜,用充滿敬畏的神色看著那從未見過的裝置與器物,顫抖著聲音問︰「是這東西救了我?」雖然她還有點虛弱,但她沒再發熱,應已痊愈。

「你不知道這是什麼?」京波試探的問,雖然心中已經對她的身分多少有了想法,但卻還是必須小心再求證。

「是抗生素嗎?爹爹告訴過我,用抗生素可以治療鼠疫,所以這里面裝的水就是抗生素嗎?」她興奮的拉起點滴管研究,完全沒有任何恐怖或怪異的神情。

他看著她發亮的臉龐,心底某處突然被觸動了下,他趕緊鎮定心神,輕咳一聲說︰「這是點滴,透過導管跟針頭可以將藥物注射進你的血管,達到治療的效果。」

「點滴……」楚棠崇拜的看著懸吊著的瓶子,然後又順著管子望向自己手背上的針頭,恨不得馬上把這東西包一包,整個帶回大楚。

念頭方轉到此,她的手已經動了起來,準備將針頭拔出。

但京波的動作更快,在發現她臉上靈動的表情時,就已經攫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將腦海中的意圖化為現實。

他前傾的身子離她好近,寬厚的胸膛幾乎就在她的鼻尖,一股帶著薄荷潔淨的氣息隨著呼吸鑽入她的體內,卻沒讓她感到清涼,反而生起一陣熱氣,並直接反應在那張白皙無瑕的臉龐上,心髒噗通的撞擊聲,音量大得讓她懷疑是否連他也听得見了。

意識到她微僵的肢體語言,京波在瞥見她那張布滿紅暈的雙頰時也不由得輕悸了下。

光憑動不動就臉紅這點,他就可以百分百肯定眼前的女子絕非程盈慧。

怎麼會錯認呢?他自嘲的唇角微勾,松開手上如凝脂般細膩的觸感,聲音比平常顯得低啞幾分,「即便把點滴帶走,你以為就能救得了所有人?」

他的話讓楚棠倏的清醒,被他握過的手腕還隱隱發燙,心跳依然快速,但腦子已恢復清明,原本明艷發光的臉龐又迅速染上陰霾。

他說的沒錯,先不說她根本還不知道怎麼回大楚,就算知道,單單這麼一些些藥物,又怎麼夠所有病患使用。

她沮喪的垂下雙肩,所有力氣又自身體抽離,虛軟無力地躺回床上。

看她頹喪的難過神情,京波的心口驀地一緊,話不自覺已沖口而出,「不過如果你把事情交代清楚,或許我會考慮幫你。」

聞言,楚棠黯淡的目光又重新燃起希望,興奮地瞅著他,「你真的願意幫我?」

她還是比較適合這樣明亮的神情。這是從方才他生平頭一次未經理性思考就直接將話沖口而出後,第二個讓他感到荒謬的念頭。

他不是個喜歡管閑事的人,更何況這個女人背後的故事簡直匪夷所思,他根本沒必要浪費時間攪和在里面。

但是……

看著她努力撐起身子,恨不得在一秒之內就把所有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的急切神情時,他腦袋又違背理智的輕輕點了點。

或許,先听听看她說什麼再拒絕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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