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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糖先生咬一口 第一章

第一章

夏日炎熱,窗外的蟬叫聲擾得人心浮氣躁,紫外線嚴重超標的陽光猛烈曝曬下,頂樓加蓋的鐵皮屋就跟三溫暖里的蒸氣室沒兩樣。

就算冷氣開到最大,依然還是熱,熱到整個人快炸了!

略舊的榻榻米上,左茜熙亂沒形象地癱成一個大字,涔涔汗水把身上的低領無袖圓點小背心給浸濕了。

刷色牛仔熱褲下的雙腿像青蛙劃水般張合,她想象自己沉泡在清涼的海水中,頂上是藍藍的天,白雲從眼前飄過。

電視屏幕正在播送國際新聞,她拿起超商集點贈送的手風扇,由下往上,呼呼地吹著臉頰。

「呼!真涼快。」她抿唇微笑,澄淨透亮的杏眸半瞇著。

「新聞快訊──」甜美的女主播咬字清晰,盡責地將新聞稿上的文字傳播出來。「知名好萊塢當紅巨星貝邦德,在半個月前出席完電影首映會之後,就與經紀人失去聯絡,根據內部相關人士私下透露,貝邦德因為長時間拍攝電影,工作壓力過大,心生倦怠,似乎有意息影,並非公關公司所說的失聯度假那般簡單……」巴啦巴啦……

左茜熙脖子斜斜一歪,轉動黑白分明的眼珠,目光投往電視,屏幕正好播放出一張堪稱漂亮絕倫的男人面龐。

恐怕這個地球上的女性同胞,上至五十歲如豺狼虎豹的熟女,下至八歲剛上小學的女童,只要是審美細胞沒壞掉的都認識貝邦德。

原因無他──這男人帥到爆炸!

看第一眼時,癥狀是心跳加速,呼吸亂無秩序。

再看第二眼,癥狀是尖叫爆跳,昏倒口吐白沫。

好吧,她承認以上是夸張了一點,不過貝邦德的魅力確實無女能敵。

前不久,他被時人雜志票選為全球最性感的男人,高票榮登全美女性心目中性幻想對象的冠軍。

不單如此,他的背景還十分國際化。母親當年是社交名媛界的一個傳奇人物,父親則是移民美國的中國富紳──是滴,不用懷疑,貝邦德是正港的混血兒。

而且,混得可精采了呢!

他的祖父是二戰時期從俄羅斯逃到中國去的,娶了中國美女當老婆,母親那邊則有英倫血統,貌似還混了點法國……總之混來混去,再經過好幾代的去蕪存菁,就此誕生了一個絕美的混合體。

鏘鏘鏘鏘──沒錯,就是他,貝邦德。

高中時期就已經是設計大師欽點的繆思,代言過無數的精品,前幾年更被好萊塢知名導演範倫鐵諾慧眼相中,一連出演了幾部商業強片,人氣瞬間爆棚。

無論是俊美冷酷的毒梟反派角色、愛情喜劇中的花心浪子、一絲不苟的冷面總裁,每個裝扮都成為全球時尚指標,就算只是擔任戲分不多的配角,依然能促使該部電影轟動大賣。

更有經濟學者將其效應形容為「蜜糖病毒」,因為貝邦德的魅力就像是病毒,迅速傳染到全世界每個女人的身體、心底。

連向來下筆毒辣的好萊塢狗仔也不得不拜服,報導幾乎一面倒都是贊譽有加,更形容他是一顆完美的蜜糖,女人見到他,都會想撲上前去咬一口,也因此,他有了一個很「甜」的綽號──

蜜糖先生(Mr.Honey)。

左茜熙是正常人,而且是個心理生理都成熟正常的女人,毫無例外地,她也是萬千粉絲中的一個。

只是她傾向比較冷靜理智的崇拜,至少不會瘋狂到幻想自己是他的情人,或是晚上大作春夢與他火辣纏綿。

他是好萊塢巨星,她是小小海島上的一顆小沙礫,就算是刮起了龍卷風,也吹不進他眼底。唉……左茜熙在心中柔聲嘆息。

不過蜜糖先生真的好帥哪!昨天去出版社跟編輯討論翻譯稿,回家路上晃進書店,她一時手滑,搜刮了好幾本配合電影出版的側拍寫真。

「還是好熱……」翻了個身,左茜熙已經快被這波熱浪弄暈了。

好像是有台風要來了吧?難怪氣溫特別悶熱,害她根本無法靜下心乖乖坐在計算機前繼續她的翻譯工作。

好熱、好餓,好想咬一口甜甜的東西……

她最喜歡吃甜食了,以前爸媽還在的時候,總是取笑她是螞蟻精轉世,嘴巴只要不沾甜就會全身不對勁。

懶懶坐起身,左茜熙伸了一個大懶腰,瞥一眼窗外的晴空。

每年到了這個時節,她就好羨慕南極企鵝和北極熊,好想整個人泡在浮冰當中,一定很清涼又冰鎮。

肚子真的好餓,可是又好懶……對了,前面轉角的烘培坊好像今天開始試賣蜜糖吐司,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所以還是出門吧!

☆☆☆☆☆☆☆☆☆

熱浪底下撐開了一朵水玉點點傘花,左茜熙熱得快融化了,如果不是為了特價販賣的蜜糖吐司,她死都不可能在這麼熱的天氣離開家門半步。

她嗜甜如命,嫉熱如仇,加上又有那麼一點點「宅」,一到夏天,除非太陽下山,否則她極討厭在烈日當空的大白天出門。

穿著挖領無袖圓點小背心,熱褲底下是一雙繞帶羅馬涼鞋,怕熱的她,一點也不像街上其他女性遮遮掩掩,務求白泡泡的女敕膚別被曬成黑炭,冬天出生的她,怕熱怕得要命,只求涼快就好。

呼!快熱死了,她覺得自己像泡在熱浪中的一顆糖,就快融化了……

快快快,快點走到前面轉角的烘培坊,她的肚子已經餓到可以吞下一座巨大楓糖塔了。

走到一半,前方忽有障礙物,左茜熙從傘下抬頭,看見「道路施工中」的牌子擋住去路,頓時氣炸,這樣一來就要繞遠路過去了。

欲哭無淚地轉身繞道,為了心愛的蜜糖吐司,左茜熙難得這般認真努力。

這一帶算是市郊交界處,後面剛好靠山,所以隱晦小路特別多,但出入的道路選擇不多,如果主要道路被堵,就得繞往另外的替換小路。

也不知怎地,左茜熙鬼使神差地選擇了一條平日罕經的偏僻小道。

兩旁全是閑置的空地,與人齊高的雜草叢生,又有一整排緊密相連的榕樹,雖然蔭涼,但也陰森。

人家說榕樹聚陰耶……左茜熙左右瞥了下,心底無端發毛。

不怕不怕,她八字重,鬼見到她都要靠邊閃!走走走,繼續邁向她光榮的蜜糖吐司之路。

扯開自認為可以讓惡靈退散的超燦爛笑容,左茜熙邁動腳步,揮汗如雨地加速穿過人煙稀少的林蔭小徑。

驀地,十點鐘方向若有似無地飄來了詭異的申吟聲。

左茜熙腳下一拐,寒意直從腳底板竄上來,雖說現在是農歷七月鬼門開,但是大白天就跑出來鬧的冤魂惡鬼應該不多吧?她噤聲再听──

「啊……」

又來了!而且這回她听仔細了,那是男人的申吟聲!

現在摩鐵這麼夯,應該沒有人會為了省那幾百塊,選擇在野外嘿咻吧?

吞咽了口口水,左茜熙心顫顫地朝十點鐘方向走去。

撥開了叢生雜草,踩過干干的泥巴地,她仗著大白天不怕鬼追的蠢道理,慢慢地靠向申吟發源處。

「呀!」等見到那團被捆在粗麻袋里的不明物體時,左茜熙喉嚨深處無可抑制地發出一聲尖叫。

劈入她腦袋中的第一個詞匯是──殺人棄尸!

然後是──粗麻袋中的尸體產生尸變,準備變成活死尸,肆虐整個地球,攻佔全世界!

呃……好吧,她承認自己殭尸片看太多。

咚咚咚,左茜熙一顆心已經提到喉嚨口,她萬般小心地靠近粗麻袋,解開袋口,往里頭一探──

毫無意外地,是個男人。他的臉朝下,雙手被粗繩捆綁,依照目測,他的體形相當高大健碩,膚色是漂亮的蜂蜜色,發量豐厚,末端微鬈,色澤偏棕。

她又咽下了一口口水,受到視覺神經的誘引,探長了手,將男人的臉龐轉正──這一看,下巴差點整組掉落。

這個人好眼熟……貝邦德?!

左茜熙捏捏臉頰,掐掐大腿,確定這不是夢,然後才將目光重新調回粗麻袋中的男人──沒錯,真的是貝邦德!

那個紅遍全球的好萊塢巨星,女人見了都想咬一口的蜜糖先生,此時此刻、這分這秒,就躺在她眼下,像打包的剩菜一樣被裝在粗麻布袋中。

「嘶……」直到貝邦德表情猙獰,抽氣申吟,她才從有如被落雷劈中的驚醒回神。

「你還好嗎?」話一問完,她才想起來,她是日文系畢業的,英文一整個很破爛啊!

她開始懊惱自己當初干嘛念什麼日文系,不過現在可不是讓她追究自己當年填錯志願的好時機。

扔開洋傘,她七手八腳地幫他掙月兌粗麻布袋,再解開捆住他雙腕的繩索,一邊檢視他身上的傷痕。

這一看可不得了,他身上那套質感不俗的名牌休閑服處處染有血跡,俊美的臉龐布滿青紫,她越瞅越心驚,手也不自覺地抖了好幾下。

「你听得見我的聲音嗎?」迅速恢復理智,她輕輕拍打他臉頰,分別以中英文輕問他。

貝邦德頭枕靠在她大腿上,一手撫著左月復部,她納悶地挪開他的手,掀開衣服,赫見左月復上有道極深的刀傷。

老天啊!這一看就知道不是意外,而是人為蓄意傷害。

他的眉頭深擰,形狀優美的嘴唇因為忍痛而咬破,輕顫著比女人還濃密卷翹的睫毛。

「你听得到我說的話嗎?」因為太過緊張,左茜熙連最簡單的英文文法都說錯,不禁懊惱地咬咬唇。天啊,這麼破爛的英文,他听得懂才怪!

「我……在哪里?」

不知上天听見了她內心祈禱,還是奇跡顯現,貝邦德終于開口,而且說的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耶!

「妳……是誰?」掙扎了良久,他睜開那雙深邃似海的眸子,不是黑,也不是深藍,那是一種宛若結晶體的冰灰色。

心韻怦然,左茜熙怔忡片刻,趕忙穩住呼吸,答道︰「這里是台灣……呃,是位于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島,有另外一個名字叫作福爾摩沙。」

「我當然知道這里是台灣。」貝邦德抬起手想扶住暈沉沉的額頭,左茜熙驚呼,立即出手拉開。

「別踫!那里有傷口。」

他的手掌很大,虎口與掌心處分布著一層薄繭,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握,身體本能明顯地僵住。

下一秒,體內本能的防衛機制啟動,他想甩開她,卻被她握得更緊了。

一股夾帶馨香的暖流,從女人白皙柔軟的手心傳遞過來,注入了他的掌心,奇異地平撫了盤踞心頭的那股不安。

籠罩全身的危機感,也在同一時刻解除。

「別擔心,我不是壞人……」左茜熙急急解釋,緊張到語無倫次。「其實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我只是剛好經過這條小路,然後就听到你的聲音,然後沒想太多就靠過來了,然後打開麻布袋就看到你,然後……」

一堆的「然後」轟炸著貝邦德的腦子,他的後腦遭受過重擊,至今仍有點暈沉,思緒一塊塊的,暫時還沒辦法正常思考,判斷力也很混亂。

「然後我以為我看錯人了,然後沒想到你真的是貝邦德,然後我……」

「不要再然後了!」冰灰色眼眸抬了抬,雖然虛弱無力,仍是瞪得左茜熙羞赧得想咬掉舌頭。

看見她尷尬又不知所措的神情,他可以確定她跟那群攻擊她的暴徒絕對無關,這個表情很呆的女人,絕對不是當暴徒的那塊料。

「听著,我需要幫助。」貝邦德用著非常緩慢的速度坐直身軀,發覺映入眼底的物體都在震晃,而且還開始分裂為二,就連眼前這張清麗的東方女人面孔都出現了嚴重的迭影,他苦笑,有生之年沒這般狼狽過。

「我立刻去找人過來幫忙!」

左茜熙愣了幾秒,立刻站起來,擺出準備沖刺百米的姿態要去找支持。

「等等!」貝邦德撐著血跡未干的額頭,突兀地喊住她。「我是說,我需要妳的幫忙。」

「我……我去報警!再去找多一點人過來比較好幫忙……」

「不行!」

貝邦德突如其來的暴怒低吼嚇呆了左茜熙。哇嗚……蜜糖先生凶起來好可怕,抖抖!

「不能張揚,除了妳,絕對不能再讓第二個人知道我在這里。」好不容易遠離那些追逐的鎂光燈,他不想讓剛到手的自由就此飛走。

身上傷勢嚴重,加上後腦昏沉,這一吼幾乎耗竭了貝邦德僅剩無多的力氣,他瞇緊了冰灰色的眸子,蒼白的薄唇微啟,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嚴肅冷酷的表情忽然一頓,下一秒便在左茜熙面前倒下。

「貝邦德──」

深陷昏迷之前,他听見女人驚慌失措的尖叫聲,不禁在心底嘲弄地一笑。謝天謝地,至少她沒有再繼續「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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