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酷酒保 第六章
少了聒噪的艾亞華,兩人獨處的空間非常安靜,但卻不是尷尬的那種沉寂,而是怡然自得的靜謐。
樂凌習慣成自然地將杯子洗好,掛到晾杯子的架子上,再拿抹布將流理台的水漬擦干淨,動作一氣呵成,就像做了幾百次那樣的自然。
而席敦讓,早就捧著一大杯白開水閃到門外,想沖淡嘴里的煙味,順便藉由冷風吹走身上會令她皺眉的味道。
灌完一大杯白開水,他轉過身見到她穿好外套,拎著皮包走出店門。
「亞華說他把該做的都做完了,你只要負責關門就可以。」
「嗯。」他身上的味道還是很濃,一想到等會兒她上車後,可能會出現排拒他的表情,席敦讓不禁覺得不安。
「怎麼了?」樂凌靠近想關心他,席敦讓卻倏地彈開,害她跨出的一腳非常尷尬,進也不是縮也不是。
「等我一下。」席敦讓落荒而逃。
「嗄?」眼睜睜看著他快步離開,一下就消失在轉角處,樂凌愣愣不知該如何是好。
忽然,他的腦袋又從轉角探了出來,凝視著她,像是不解她為什麼沒跟上一樣。
他不是叫她等一下嗎?
這男人真該回去學校,好好復習一下表達方式。
樂凌無奈地嘆氣,這才提起腳步跟了上去。
樂凌終于知道,原來他家就在酒吧後面巷子而已。
那是一棟不起眼的公寓,他住在五樓,一打開大門,里頭是截然不同的氣氛,並不是用奢華家具堆出來的氣勢,而是簡單得宜的擺設,交織出單身貴族的氣派。
剛開始,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帶她回來。
幾秒鐘後,她才發現原來他是想換下那身充滿煙味的衣服。
走出房間的他,褪下上班時筆挺的白襯衫與西裝長褲,換上舒適的黑色棉上衣跟牛仔褲,休閑的雅痞風格,不禁令她驚艷。
她沒想到,竟然有機會看見他這麼輕便的模樣。
「走吧。」還想著要不要洗頭的席敦讓,沒察覺到他現在彷佛要去約會的男人一樣,緊張兮兮。
「那個……」她卻有些局促。
「嗯?」長指拎著鑰匙,席敦讓心不在焉,直到她下一句話凍結了他的腳步。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他幾乎是反射性地問出口為什麼?」
「你還有地方要去吧?夜深了,該去哪里就快點去吧,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說著,她便從他身旁閃身踏出大門。「路上要小心喔。」
眼看縴細的身影就要踏下階梯,大掌猛地抓住皓腕,拉力害她腳滑差點跌倒,幸好另一只長臂及時撈住她的腰。
「呼……」
回過神,樂凌才發現鼻頭就貼在厚實的胸膛上,肺里心里血液里,滿是那帶著煙味的成熟男人味,不禁僵住身子,一時之間竟搞不清楚,評評評狂跳的心髒,是因為差點跌倒的關系,還是因為與他的曖昧接觸。
「我沒有地方要去。」他拉著小手,讓她站穩身子,腰上的大掌是松開了,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那……你為什麼要換衣服?」腦袋轟轟轟地,害她差點連話都說不好。
沒料到她會提出這個問題,俊顏倏地漲紅,幸好樓梯間昏暗,再加上她也自身難保,壓根兒沒多余的心思注意到他的不自在。
「不為什麼。」大掌倏地放開,席敦讓若無其事地鎖上大門,就領著她走下階梯。
「喔。」離開溫暖的胸懷,令樂凌莫名感到失落,跟在他身後的腳步,也不由自主沉重了起來。
艾亞華發現,有人變了。
過去樂凌總習慣坐在老位置看書、看一些厚厚的文件,據她所說,似乎是在校稿,他是搞不太清楚,但至少他知道,當她一埋首工作時,常常連酒都忘記喝,一坐就坐上兩三個小時。
甚至有幾次,他還見過席敦讓似乎覺得她的酒擱太久了不好喝,還會擅自換掉她桌上的酒,保持酒的鮮度與合適的溫度。
常常,她連酒被換了都不知道。
可是最近,她變了。
她還是帶著那迭東西,但是卻被他捕捉到好幾次,她抬頭傻傻地望著席敦讓,有時候不小心對上眼,還會慌慌張張地別過頭裝沒事。
非常可疑。
跟席敦讓一樣可疑。
自從他發火的那夜起,艾亞華注意到,他開始會有意無意擋在兩人之間。
例如說,偶爾比較閑的時候,艾亞華會親自端著酒過去招待她,同她說幾句話,但是最近,席敦讓卻老愛在他準備過去的時候,叫他去做別樣工作。
又例如說,打烊之後,席敦讓為了不讓她吸二手煙,通常都會一個人躲在店外抽煙,艾亞華理所當然就留在店內打理,順便跟樂凌閑話家常。
可是那夜之後,席敦讓就沒再出去抽過煙了。
艾亞華不只一次偷看到,席敦讓伸手模向煙盒,卻在抬頭瞧了談笑的兩人一眼後,默默地縮回手。
他敢肯定,那夜他和她之間的玩笑約定,讓某人吃醋了。
直覺告訴他,席敦讓與樂凌肯定擦出火花了,只要有人願意當推手,說不定就能順利湊成一對好姻緣。
「下禮拜六是保羅的生日,我們一起去他家慶祝吧。」
趁席敦讓忙著應付女客人時,艾亞華偷偷湊到樂凌身邊。
「你騙我。」樂凌抬頭,露出鄙夷的神情。
「我騙你什麼?」艾亞華錯愕。
「他的生日明明在兩個月後。」拜托,要整人之前也稍微打听一下好不好?
「你怎麼會知道?」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沒在聊天,他哪知道她竟然會知道席敦讓的生日。
「當然是我問的!」不然當她神算啊?「我還知道他今年二十八歲,血型跟我一樣是O型,沒有特別喜歡吃的東西,可是很討厭吃姜,那台跑車是三年前買的,左後方的刮痕是你一年前開出去把妹撞的。」
艾亞華不敢置信地低吼︰「我是出去辦正事,不是把妹啦!他怎麼會連這個都跟你講?」
「就上個禮拜三,我看到刮痕就問他,是不是剛買車的時候,技術不好去刮到的,結果他的臉就變得很臭。」樂凌巨細靡遺地訴說那天的情況。
「他還這樣環著胸,咬牙切齒地說︰『我還沒跟那個臭小子算這筆帳!』」她繃著臉想模仿席敦讓的模樣,卻顯得滑稽。
然而艾亞華可笑不出來,他嘴角抽搐。「難怪隔天上班的時候,他都沒有給我好臉色看!」害他上班上得膽戰心驚,原來罪魁禍首在這里。
「你活該。」樂凌一點也不同情他。
艾亞華頓時有種好心被狗咬的感覺,輕嘆口氣。
「既然你都知道那麼多事情了,怎麼會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這女人兩天前還在追問他,席敦讓到底叫什麼名字。
「這種事情太基本了,我問不出口。」提起這件事情,小臉就有些羞窘。
「怎麼說?」名字而已,有什麼好不敢問的?
「你想想看,要是有個人已經跟你認識快一年了,才突然問你叫什麼名字,不覺得很突兀嗎?」她也有想過要偷看他的證件,可惜她沒那個狗膽。
艾亞華偏著頭想了想。「確實有點詭異。」
「所以說,你是不是應該大發慈悲告訴我?」她也不懂這男人在堅持什麼,為什麼打死不肯告訴她?
「我不要。」經她這麼一提,艾亞華反而更期待好戲了,不曉得那個沒表情到面癱的男人,意識到他有好感的女人,過了一年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時,會是什麼表情喔?
「不公平啦,你們都知道我的名字了,只有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樂凌抗議。
「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啦,艾亞華。」她的名字換他的名字,很公平啊!
「我才不在乎你叫什麼名字咧。」跟艾亞華打鬧慣了,樂凌說話也直來直往。
「對啦對啦,席……他的名字最珍貴啦!」好險,差點說溜嘴。
樂凌耳尖听到了關鍵詞。「洗?喜?吸?你剛剛是不是提到他的姓氏了?」
「沒有。」艾亞華裝死。
「有!一定有!是不是席?」好不容易讓她逮到一個字了,樂凌哪有可能這麼輕松放過他。「快說,席什麼?席什麼?」
「洗什麼洗?洗杯子啦!」招架不住的艾亞華,忙想落荒而逃。
「讓——」
此時,一道矯揉造作的嗓音,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兩人同時將頭轉向聲音來源,只見一名精心打扮過的女客人,隔著吧台幾乎要黏到席敦讓的身上。
「又是她。」一看到來者,艾亞華不禁同情起席敦讓了。
「她是誰?」樂凌趴在沙發椅背上,心情很復雜。她剛才好像听到那女的叫他「讓」,難道說,那女人知道他的名字嗎?
「蕭嵐琪,讓的黑名單之一。」反正那女的都嚷出來了,艾亞華索性公布三分之二的答案。「席X讓,你夢寐以求的名字。」
「X什麼X啦、很難听耶!」樂凌咬著手指、一雙眼盯著女人八爪章魚似的糾纏,語氣也不禁冒起了火。
「嫌難听就趕快去問出來啊!」艾亞華斜睨著她。
「不知道怎麼問啦……」樂凌沮喪地撐著粉頰。「為什麼連黑名單都知道他的名字,只有我不知道,我好羨慕她喔!」
「有什麼好羨慕的,你想被他當瘟疫嗎?」她是瞎了不成,沒看到席敦讓的眼神跟看到蒼蠅一樣嗎?
「反正當不當瘟疫,臉都一樣臭嘛……」噢,她怎麼了,她好想去拉開那個女人喔!
「你還敢嫌他對你臉臭?」艾亞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這女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難道感覺不出來,席敦讓看著她時的表情有多柔和嗎?
「你不覺得他看著那女人的表情,比較人性化嗎?」瞧瞧,他會皺眉還會把眼楮瞠大耶!哪像面對她時,都一副死人臉……
艾亞華已經不想跟她說話了。
「我真懷疑你的智商有沒有達到兩位數。」
「唉……」樂凌心情不好,壓根兒不在乎他的揶揄。
听著她短嘆長吁,某個念頭忽然竄進艾亞華的腦海。
「你不太喜歡看到別的女人纏上讓喔?」
「不是不喜歡,是那個女人太不討喜了。」盡管忙著否認,冒火的美眸仍目不轉楮地盯著,泄漏了她的真實情緒。
「那你想不想把他們分開?」
突然其來的提議,總算拉回了樂凌的注意力。
「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