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前男友 第九章
第六章
十八樓的總經理辦公室是整棟百貨公司最干淨的處所,當其他地方布滿電線、木屑時,這里一概保持潔淨整齊,空氣中甚至因玻璃茶幾上的香水百合,散布著清雅花香。
溫度適中的空調,隔絕外頭張狂的太陽。
但此刻站在藍克庸身前的阿諾卻覺得好冷,尤其置身在那冰冷的注視下,讓他很想穿上冬天才需要的羽絨外套。
「辭職了?你說的辭職是什麼意思?」下午才進公司的藍克庸怒氣沖沖地質問滿臉無辜的阿諾。
「藍先生,梁以綺今天早上跟人事部提出辭呈,人事部已經批準了,她就待到這個月底。」本來底下員工誰辭職、要用誰,這些全不歸阿諾管,可是今天早上正好看見梁以綺從人事部走出來,好奇心重的他便走進去打听一下,結果探听到的消息卻令他大吃一驚,在老大進公司後,便立刻前來報告了。
「誰準她辭職了?!」藍克庸火大地月兌下天空藍的西裝外套,怒火中燒地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
這個女人讓他心緒大亂,讓他像個瘋子,每晚夢見她,連春夢都作了,竟然說走就走,這算什麼?
是因為她也有羞恥心,覺得和他接吻愧對阿仁?還是怕他向阿仁揭穿她的真面目?為了留在阿仁身邊,于是腳底抹油,準備逃了?不論原因為何,她的決定都讓他超級不爽。
藍克庸怒火奔騰,空氣中似乎可以見到 啪的火光,讓阿諾驚跳了下,再次重復。「呃……那個……人事部批準的。」
不快的黑眸半眯,摩拳霍霍。「人事部?我有說好嗎?」
「呃……那個……這個……」阿諾支支吾吾,不好提醒老大,是否接受小小樓長的辭呈壓根兒不歸他管,也不會有人為這點小事特別來請示,是他覺得有必要才會告訴老大,此刻,他非常慶幸他說了,假如知情不報,事後老大肯定會更加大發雷霆。
最近老大的情緒起伏不定、心事重重,盡管老大昨天拒絕梁以綺進電梯的態度真的很惡劣,不過從為她擋下木梯的舉動,又可以察覺到老大似乎很在乎她。
只是這兩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在鬧小別扭嗎?老大是不是很喜歡她?阿諾想問,就是沒膽問出口。
「什麼那個這個,我不受理。」藍克庸蠻橫決定。
「啊?」阿諾傻眼。
他高傲地揚了揚好看的下巴。「把她給我叫上來。」
「誰?人事部經理?」
「梁、以、綺!」藍克庸一字字咬牙說道,惱阿諾的遲鈍。
「是。」阿諾馬上要打電話叫人,又突然停下來,大膽提出建議。「藍先生……」
「怎樣?」火氣很大的藍克庸口氣不佳,心煩氣躁渴望找人開刀。之前她就三番兩次自他身邊逃離,現在居然連工作都不要了?!她真這麼討厭他,恨不得永遠都不見他?
光是想到永遠都無法再見到她,就讓他快瘋了,他無法接受,也不要接受。
「我是覺得藍先生可以好聲好氣地跟梁以綺溝通,女孩子都是需要人哄的,假如您用詞太過嚴厲,她可能會不太開心。」阿諾小心選擇用字,簡單地說,就是教老大不要凶巴巴。
藍克庸橫眉豎目地睨了多管閑事的阿諾一眼。「我要怎麼做自有考量,不用你來教,還有,你不會以為我想追求她吧?」
他都快氣炸、急瘋了,哪有辦法對梁以綺好聲好氣?他想對她吼出所有的不滿,她憑什麼影響他的情緒?憑什麼夜夜進入他夢中?憑什麼讓他愧對阿仁?
還有,他不喜歡阿諾的臆測,梁以綺是阿仁的女朋友,他豈會追求她?他只是……只是放不下她而已,只是……只是不曉得自己究竟要什麼而已。
「沒有,絕對沒有。」阿諾機靈否認。
藍克庸滿意頷首,皮笑肉不笑地說︰「那麼你可以去把她叫上來了嗎?」
「當然,我馬上叫她上來。」冷汗涔涔的阿諾立刻打電話下去,要人通知梁以綺上來見駕,順便默默同情,以老大此刻的心情,她等一下應該會很不好受。
惱火的藍克庸在寬敞的辦公室里踱來踱去,看什麼都不順眼,連散發清雅幽香的香水百合都覺得很礙眼,傲慢的食指一點。「臭死了,明天叫負責花藝的公司,不要再在我的辦公室插香水百合。」
火速結束通話的阿諾听見他的抱怨,立刻回應︰「是,我立刻交代下去。」
藍克庸心知肚明,他的脾氣發得很沒道理,可他就是該死地郁悶不已,不斷在腦海中重復的,除了梁以綺投入阿仁懷抱的畫面外,便是她嬌羞地躺在他身下,溫柔回應他的熱情。
該死!該死!該死!
可惡!可惡!可惡!
為何夢境會如此真實?他能不能瘋狂地將夢境當真——其實她不屬于阿仁,是屬于他所有!
「不,不可能是真的,再蠢的人也不會把夢境當成事實,你真的瘋了。」他雙手插在口袋,踱到窗邊喃喃自語。
阿諾偷瞄老大,被他如風似火的心情嚇出一身冷汗,迫切想要逃跑,他寧可面對壓得他喘不過氣的龐大工作量,也不要面對隨時想找人開刀的老大。
快了,快了,他就快要大隊接力交棒了,雖然這樣想有點過分,但是等梁以綺進來,他就輕松了。
老天哪,快讓梁以綺上來吧,他不管老大跟梁以綺是否會再針鋒相對,關起門來大吵特吵,總之,他想逃了!
☆☆☆
「離開鄙視你的人,贏回你的自尊。」這是經過昨夜的痛徹心腑後,以綺所得出的結論。
昨晚听了黃育仁的一番話,哀莫大于心死的她不再認為自己有辦法領藍克庸的薪水過活,既然他徹頭徹尾輕視她,既然他認定她恬不知恥想高攀,她又何必惹人嫌地在他的百貨公司三餐不定時、為他賣命?
她並非少了這份他施舍的工作,就會餓死街頭,就算再找不到工作,她也不會死皮賴臉求他賞一口飯吃,大可回家跟爸媽在市場賣菜,跟左右攤販談笑,樂得輕松自在,用不著這般委屈。
昨夜黃育仁送她回家後,她堅定且冷靜地在梳妝台上寫辭呈,不再自怨自艾,對于曾經犯下的錯,已是無法挽回,但她可以不要一錯再錯,讓他惡狠狠踐踏她的尊嚴。
今天一早,她便帶著辭呈,刻意化上濃妝,掩飾失眠的慘狀,踩著堅定的步伐,走進百貨公司,不讓人看出她傷得有多重。
太陽依舊昇起,不會因為她悲傷、哀愁就隱沒,所以她也不用再繼續折磨自己。
跟人事部遞出辭呈後,對方很快就批準,畢竟她的位置有許多人搶破頭,百貨公司也不是非要她不可,再者已經有一部分的人,因為受不了龐大的工作量及壓力而離開,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他們也只是例行性地問她為何辭職,希望她能待到這個月底,辦理好交接及帶新人的工作,如此簡單。
于是她又打起精神認真投入,準備開幕前三天的試賣活動,以及籌備開幕前一晚為VIP所舉辦的「凡爾賽之夜」。上頭規定,每個樓層都要構思出不同的主題,她打算將三樓布置成漂亮的小花園,讓蒞臨的VIP在欣賞時尚前衛的精品時,彷佛置身于漂亮的花園中。
不敢有絲毫馬虎地跟花藝公司的人討論、交換想法時,她突然接到上面一通電話,要求她立刻放下手邊工作,火速前往十八樓向總經理報到。原因沒有說,因為要她去的主管也不明就里,只是拼命強調,要她立刻前往十八樓。
掛上電話的以綺,請花藝公司的人留下來繼續規劃空間布置,狀似平靜的心湖再起波瀾,沉痛告訴自己︰「愛過,痛過,然後放下那個不屬于你的男人。不論他基于何種理由找你,你都不能忘記,他是如何惡劣地對你。
「你不是他的玩物,不要再讓他貶低你。」金燦陽光透過大片玻璃窗灑進來,燦爛耀眼,她掌心朝上,想要抓取一抹璀璨,當然什麼也抓不到,紅唇自嘲地向上微揚。「人不能沒有自知之明,不管再怎麼努力,不屬于你的,永遠都不會屬于你。」
盡管已經一再告訴自己,要有舍才會有得,放下才是真正的解月兌,可是口頭上說要舍、要放下,很簡單,真正做到卻難若登天,她沒辦法不去想他,盡管被他傷得柔腸寸斷,他的身影依舊清晰浮現于腦海,最常出現的便是他用輕蔑眼神看她的情景。
每想一次,心就狠狠痛擰一回。但是此刻,她最需要的便是用巨大的痛楚來提醒自己,他有多無情、有多殘忍,如此,才可以更快放下他。
眼眶微微刺痛發熱,她深吸一口氣,雙手握拳,堅定告訴自己,她可以平心靜氣面對藍克庸,她做得到的!這才目光炯炯地走進電梯,前往他所在的十八樓。
當電梯直達十八樓,叮的一聲打開,她走出電梯,負責接待的女秘書便通知辦公室里的藍克庸,請她進去。
她和開門出來的阿諾錯身而過,阿諾經過她身旁時,朝她同情一笑,順便為她帶上辦公室的門,不論他們倆等一下在里面是否會大吵特吵或是冷言冷語,良好的隔音效果,保證外面什麼都听不見。
走進光潔明亮的總經理辦公室後,以綺即見到背對著她、俯看下方繁忙街景的高大身影,她苦澀地想,這個男人看似無害,事實上傷起人來,招招狠辣,刀刀見骨。
天知道要再次跟他見面,她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如果可以,她壓根兒不想見他,最好這輩子永遠都不見。
她吞下滿肚子的心碎,表面平靜無波,彷佛不曾被他的惡劣態度傷過,冷靜地請教︰「總經理,您找我?」
藍克庸緩緩轉身看她,與她保持距離,讓他得以冷靜客觀地看她,今天的她妝容很不一樣,較平時更濃的妝感,使她呈現冷艷疏離的美。偏偏喜愛挑戰的他,心卻因此狠狠悸動,貪婪的雙眼熱切捕捉不同的她、不同的美麗。
「听說,你辭職了。」他依舊站在窗邊,沒有靠近。
這個距離很好,縱然他樂于挑戰,但是他更不願背叛朋友。不靠近,就不會失控;不失控,便不會像個瘋子對她大吼大叫,然後失心瘋地將她擁入懷中,不顧廉恥、不顧道義,強勢要求她不許走。
她不是他的,不是他的,不是他的。他像念咒語一樣,不停提醒克制不住滿腔泛濫情潮的自己。
他要她是他的,他要她是他的,他要她是他的。這句話也像咒語一樣,不斷在腦海回蕩。
兩種截然不同的強大聲音,形成拉鋸戰,使他疲累紊亂,得發揮強大的意志力,才有辦法維持表面的波瀾不興。
「是,我辭職了。」望著曾經掏心掏肺深愛過的男人,心,仍舊疼痛不堪,他不是不想見她?不是怕她會死纏爛打?現在她遞出辭呈正合他心意,他何必多此一舉叫她上來?莫非是想听她親口說,再三確認,又或者想要再狠狠羞辱她一番?
不論他想做什麼,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要辭職,他應該高興得想開香檳慶祝。
奇怪,她怎麼會那麼傻?竟會遲鈍地感覺不到人家有多討厭她、多不想見到她,現在,她要看清楚面前的男人,不再被愛情沖昏頭。
今天,他的穿著很都會雅痞,瀟灑不羈中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氣,讓人不敢小覷,明眼人從他的打扮與言談即可觀察出,他絕對不是出生于一般家庭的人,她怎麼會蠢到看不出她與他本是雲泥之差?
呵,她真的是很蠢哪。
恨他嗎?不恨。
討厭他嗎?很討厭。
生他的氣嗎?是的,非常氣他,但是,更氣她自己。
那……還愛他嗎?……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為什麼要辭職?」低沉的嗓音中帶著教人難以察覺的苦澀不舍,垂落于身側的手指不著痕跡地動了動,渴望踫觸柔女敕的臉龐。
他的問話實在好笑,這不正是他要的嗎?他這般問她,是在裝腔作勢?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冷淡回應︰「就是不想待了。」
「準備結婚?」濃眉不爽地向上一挑,語氣有點沖,這個可能性啃蝕他的心,隱隱作疼。
「……我的私事與工作無關,無須向總經理您報告。」準備結婚?!他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在暗示她不要賴上他?
她的不願奉告,使他俊挺的臉龐瞬間拉下,對她的在乎、因她而泛起的痛楚,皆讓他不悅地哼了聲,開始找碴。「你確實不必向我報告,不過你明明認識我,為何要裝作不認識?」
再怎麼說,他都是她的頂頭上司,她再討厭他,也不該表現得如此明顯,總是伶牙俐齒地跟他硬踫硬,讓他就算想好言相勸,也很難做到。
以綺沒好氣地用他的話回敬。「總經理,你也明明認識我,為何要裝作不認識?」
真是做賊的喊抓賊,分明是他不想認她,還好意思怪到她頭上。
藍克庸愣了下,心想她既然是阿仁的女朋友,又曾和他就讀同一所大學,他喪失記憶的事,她怎麼會不知道?又為何會這樣回他?是故意鬧他?不管怎樣,他不隨她起舞,聳了下肩,拐彎留人。「你很清楚百貨公司即將開幕,目前正處于備戰狀態,大家忙得不可開交,你突然提出辭呈,會給周遭的人帶來不少困擾。」
很好,就是這樣,引發她的愧疚,讓她打消辭職的念頭。
「我更清楚的是,公司並不是非要我不可。」現實是殘酷的,她再怎麼不願,也要接受事實,就像在他們的愛情里,她對他而言,也是可有可無的小角色,一點都不重要。
錯了,藍克庸心急得想大吼,盡管很不樂意承認,但是對他而言,她就是無可取代,這些話,他全藏在心里,沒有說出口。
心,急躁慌亂。灼亮黑眸定定望著她,赫然發現自己竟是如此不善言詞,居然連留下她的話都說不出來。
心急如焚的他曉得,如果現在不留下她,她這一走,就永遠都不會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