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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財嬌妻 第四章

繁華的京城,縱橫相交的街道四通八達,商賈雲集,長長的街道上,隨處可見酒樓、客棧、織坊、布店、藥堂等商店林立。

昨夜的一場大雪,讓京城成了一片銀白世界,路樹、屋檐都覆蓋了層層白雪,近春了,年味更濃了,天寒地凍,路上來往行人都穿得厚重、呼著霧氣,搓搓手,為了避寒,紛紛往店鋪、客棧里鑽。

位在街角的悅來茶坊,因二樓被包下,眾人都坐在一樓,談論聲不斷。

「听說了沒?百花樓第一美人夏薇雨極有可能要嫁進林家——不對,該說是廖家布行,昨天『林家布行』的匾額已經被拆,換上燙金的『廖家布行』了。」

「听說了,只是我不明白,百花樓的生意能那麼好,不少王公貴族不惜千金散盡,目的就是想與夏薇雨共度良宵,老鴇杜娘怎舍得讓她從良?」

「對啊,就算他俊逸斯文、做人也謙遜,但總是被林家招贅過,縱然現在一躍成了兩家布行的老板,但舊的廖家布行不就是經營不善,身為庶子的廖天豪才去林家當贅婿,怎麼想都不該會是夏薇雨的首選。」

在座有疑問者不少,畢竟夏薇雨芳名遠播,自認比廖天豪條件好的人更多。

「女人心、海底針,誰知道呢!」一名男人說完後,喝了口酒,抹了一下嘴又道︰「我比較想知道,你們說這廖天豪休了妻、收了林家的布行及老家紫瑞園,讓林家小姐無家可歸,難道不該出言撻伐?」

另一名男子聞言,立刻搖頭,「這怪不了他,他跟林家小姐根本沒圓房。」

「怎麼會?」許多人大眼一瞪,驚呼出聲。

這名男子等到吸引了客人的目光後,才扯開嗓門說道︰「這事千真萬確,廖天豪當眾起誓的。他說成親這兩年多來,他根本沒踫過林姑娘,入贅嘛,床笫之事也要妻子點頭才行,你們說說,他能不往青樓去找發泄嗎?說來也是因為這樣,他才認識夏薇雨的。」

「你這話有欠妥當,林芝姑娘事親至孝,尤其是林老爺臥病到咽下最後一口氣這兩年多來,她可都是衣不解帶的照顧。」在座有人發出不平之鳴。

「對,就是這樣,她的心只在老父親身上,根本沒將廖天豪放在眼里,把一個男人的尊嚴狠狠踩在腳底下,所以廖天豪才會在心情郁悶之際到百花樓透透氣,才認識溫柔又體貼的夏姑娘。」像是刻意的,男子的話語句句偏向廖天豪,反而將林芝塑造成壞女人。

「林芝姑娘看來不像是會瞧不起丈夫的人。」

還是有人質疑,畢竟林家布行在京城也經營了二十多年,母親早逝,林芝與父親相依為命,很早就幫忙管帳,眾人進出布行多次,都見她笑臉迎人、親切和善,反而是廖天豪入贅後,他們才鮮少看到她的身影。

此話一出,不少人點頭附和,但又有人輕哼一聲,「人前人後怎麼會一樣?說白了,她根本就是個禍水!」

聞言,議論聲更大了,听得出來有人已听過這樣的說法,但不以為然而出言駁斥,也有人相信,出言議論,但還是有不少人面露驚訝。

因為太過喧鬧,有人站起來,建議大家都別吵了,讓他好好的把前因後果說一說,再來評斷。

「林老爺原本身體也是硬朗的,不知怎麼突然就染了重病,還一病不起,眾所周知林老爺自覺來日無多,才替獨生女招贅,而廖天豪也是為了經營困難的祖業,才忍辱拋棄男人尊嚴,成為林姑娘的夫婿。」那名挺身而出的五旬長者滿臉橫肉,在眾人目光中說得抑揚頓挫,好不精彩。

「然後呢?」有幾人迫不及待的發問。

老丈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說︰「可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廖天豪的身體也開始不舒服,找大夫來看,說沒病,但只要接近林姑娘就怪,離遠一點就沒事。」

「這麼玄?!」眾人驚呼。

「就是!還有啊,林老爺三個月前死了,廖天豪讓林姑娘重掌布行,卻發覺生意不佳,為了不負丈人臨終所托,他只好再接手布行的生意,說也奇怪,很多麻煩事就迎刃而解,林芝姑娘自己也察覺了,于是她心甘情願的請他寫下休書、拱手讓出了自家的布行及紫瑞園,免得全敗在她身上了。」

老丈說完坐下,幾桌客人議論紛紛,不時交頭接耳,人聲更加鼎沸,但听得出來,同情廖天豪的聲音多,林芝的禍水命格則讓大家帶了點不安。

這些荒腔走板的話語也全都入了坐在二樓的古振昊耳里。

他嘲諷的勾起嘴角,包下二樓只是想圖個耳根清淨,沒想到反而將那些顛倒是非的語句听得更清楚。

這個別有意味的嗤笑,全落入坐在他對面的郭漢軒眼中。

郭漢軒溫文儒雅,是古振昊最好的友人,也是唯一讓古老夫人認可的,雖然不住在京城,但就在離京不過一個半時辰車程的賀城,當地也有古家的分處商號「柏興堂」,因此古振昊常以巡視商行之便,來往頻繁。

「你的笑很有意思。」郭漢軒放下茶杯,問得直接。

「因為他們說的林芝連當禍水的資格都沒有。」他聳了個肩,吐了聲評論。

「此話怎講?」

他與古振昊是習武認識,但他長住賀城,對京城的人事物也只有部分熟悉,林家布行的事倒不陌生,兩年多前招贅一事傳得沸沸揚揚。

古振昊微微一笑,轉了頭,指了指樓下有三名聲音極大,口沫橫飛的說著林芝有多麼「禍水」的男子,「這幾天,這三人出現在城里的各個酒樓、客棧、大街小巷,說的都是差不多的內容,我都快以為他們是說書的,只是缺少了板子。」

郭漢軒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你是指有人付錢讓他們到處散播謠言?」

他拿起茶杯啜了一口,「不是有人,就是廖天豪跟他的哥哥廖天盛,這對兄弟吃人不吐骨頭,偏偏三人成虎,信者愈來愈多、傳言也愈說愈荒謬。」

听出他話里的不以為然,郭漢軒倒覺新鮮,「你很注意林芝姑娘的事?」

「想到哪去了?只是我走到哪都听得到她的事,不注意也不成。」

走投無路的林芝住在他家的事始終沒傳出來,看來自家奴僕在他大哥、大嫂明紀律、禁碎嘴的嚴謹家規下,還真的沒人敢長舌。

「想什麼?再幾日就過年,我這好友特地在百忙之中抽空先來拜個早年,你還心不在焉。」郭漢軒朝他舉杯笑問。

古振昊微微一笑,「一年又一年不都如此?我真不懂,過年有何趣味?」

「對你是如此吧,硬要荒唐度日,我已二十六歲,你也二十有三,時光飛逝,但我真的挺想念過去那個勤學不倦的你。」郭漢軒有感而發。

樓下仍喧囂不停,但二樓的氣氛突然變得凝重。

哪壺不開提哪壺。古振昊悶悶的端起茶杯,一口仰盡,再逕自倒了一杯。

見狀,郭漢軒在心中輕嘆,身為他的知己好友,見他性情大變,他除了惋惜還是惋惜。

古振昊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還是一個心中充滿抱負的治世文武奇才。

京城人多、消息多,酒肆、茶坊熱衷政治的百姓高談闊論,他每每加入傾听,听不慣不少在前朝即擁有大片土地的士族大地主,仗勢著經濟特權,除了控制當地人口及朝廷的租稅收入外,更在金錢上賄賂,籠絡並掌控了朝廷不少文武高官、貴族,形成了另一股勢力。

于是,士族當權,皇權受到挑戰,有些仁政難以施展,皇室那方雖有想削弱其權的想法,好壓制不守法令、向百姓強取豪奪的士族,但始終缺乏魄力跟執行力。

于是,古振昊胸懷大志,準備參加科舉,打算一步步踏進朝堂,向皇上親自諫言。

沒想到此時朝廷卻公布商人不得參與科舉的新規定,意在替朝中的權貴子弟大開方便之門,成功阻止了不少商人同時擁有官位,當然,也毀了古振昊欲入朝為官的道路。

從那之後,他自我放棄,結交狐群狗黨、販夫走卒、江湖人士,吃喝玩樂虛度光陰,但也因為這些三教九流之友,士族們仗著天高皇帝遠壓榨百姓之事,仍會傳進他耳里,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下,好友更加郁卒,益發荒唐度日了。

但他仍希望好友能夠堅持自己的抱負,「那些士族愈來愈囂張,你當真看得下去?」

「你我只是平民百姓,看不下去也管不著,何況你我都是商人之子,既被朝廷排于政事之外,又何需注意士族之事。」他撇撇嘴角。

「你就沒注意?」郭漢軒一針見血的反問,「你那麼多的平民江湖友人,聊的不也都是這些事?我想你一定也知道了,各地官府都在謠傳,當今皇上私底下請出煜親王,準備擺平這股聯結貴族的士族勢力。」

「別說了,」古振昊搖頭不想再听。這幾年來,只是愈听愈憤慨,士族勢力也是愈形壯大,在這期間,多少次听聞皇室有意整頓,但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振昊——」

他陡地起身,「你要不要回我家見見我女乃女乃,她今日應該從佛堂出來了。」

郭漢軒看出他是真的不願再聊政事,也不好再勉強,跟著起身,「不了,我想回去等過年了,老夫人每次見到我,叨念的都是你的婚事,你當真不想定下來?」兩人雖差三歲,但他已有賢妻與一歲稚兒,但好友對成親之事仍興趣缺缺。

古振昊挑起眉,「我又不是吃飽撐著。」

話題草草結束,兩人互祝恭賀新禧、來年再見,即下樓穿過鬧哄哄的一樓,眾人在看到古振昊時,都忍不住盯著他那張俊美得過分的容顏,也因而有久違的安靜出現,但也只是一下下,古二少冷眼一瞪,眾人連忙又紛紛談起林芝的事。

郭漢軒忍著笑,跟上好友的腳步,再各自乘上私家馬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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