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後 第十章
霍安準本就比常人更加靈敏,當然沒有錯過她的注視,但他挺享受她這種帶著一點點祟拜的眼神,也就不動聲色地接受了,接著徑自對福安說道︰「福安,那日我要你去辦的事,辦好了嗎?」
「早辦好了。」
福安雖然平時偶爾不著調,可真辦起事來也是麻利得很,所以霍安準才會一直將他帶在身邊。
「大王子有說什麼時候過來嗎?」
「大王子說了,只要八皇子願意讓他見見公主,自然隨時能來。」
听到這幾句對話,金穆兒的眼神驀地一亮,毫不隱藏地露出一抹狂喜。
她沒听錯吧,大哥要來見霍安準?!那麼她是不是就能見到大哥了?
想到這里,她睜著大眼巴巴地望著霍安準,那模樣活像是小狗兒瞧見了骨頭似的,可愛極了。
霍安準瞧了,唇角也管不住地勾起笑弧,可他卻壞心眼的說︰「這半個月我要忙著練兵,不如將他前來的時間延後一些吧!」
他知道金穆兒听了這話會急,卻沒想她竟然會這麼著急,原本還坐得離他有些遠,沒一眨眼便已跳到他身側,很自然地勾住他的手臂,搖來晃去道︰「將軍哪有這麼忙,還是讓王兄早早進城吧!」
她以前常這樣對父王和王兄撒嬌,但剛被他帶回來時,只怕打死她也不敢這般對他,可自從前陣子她無預警地在他面前大哭後,他們之間似乎起了微妙的變化。
她也看穿了其實他也不過就是外表嚴肅,卻十成十吃軟不吃硬的家伙,凡事只要順著他的毛模,十有八九她都可以得到她想要的。
她本來就是大刺刺的性子,也不怎麼記恨,相處時間久了,她的心防漸漸收了起來,偶爾心血來潮,還會主動投桃報李一番,送送茶、端端果子之類的,所以對他也愈發親近起來。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規矩了,雖然將軍待你好,可你也要知道自己的身分,將軍尊貴的身子是你能隨便觸踫的嗎?」
福安將霍安準看成了天,但凡事關主子,他就是一副規規矩矩的模樣,這陣子他瞧著金穆兒俘虜不像俘虜、奴婢不像奴婢的已經很不能接受了,現在又見她這樣無狀,自然忍不住出聲數落。
聞言,金穆兒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回手,退了幾步,俏臉蛋臊紅了一片。
福安滿意一笑,本以為自己說了正義之聲,將軍一定會大大的褒獎他,誰知卻換得極度森冷的眼神一記,冷得讓他背脊發寒。
掌心細女敕的觸感不再,溫聲撒嬌也沒了,霍安準突覺有些失落。
「金穆兒,你想見你大哥?」
「自然想見!」初初的興奮退去,金穆兒的回答中規中矩了許多,眸中的激動也淡去不少。
瞧著她回復自持的模樣,他的心里又泛起了一陣失望,可當他看向有些手足無措的福安時,眸光又變得銳利。都是這笨家伙害的!
「福安,你安排著,明日就讓大王子進城吧。」
「是!」
唉,果真是大大不同的待遇啊!
他不過發出了正義之聲,卻被冷眼以待,那金穆兒什麼都不用做,只消用那雙水靈的大眼巴巴地瞧著主子,主子就什麼都肯為她做了,就連原先想要晾晾金穆風的心思都沒有了。
看起來,金穆兒這丫頭在主子心里的分量之重,顯然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
左三圈、右三圈……再三圈!
杏花兒見金穆兒一早起床便坐立難安地在屋子里頭轉著,茶飯不思,跟她說話也听不進幾句,惹得她頭都暈了,最後受不了地開口說道︰「公主,你可不可以別轉了?」
「怎麼,我轉了很久嗎?」
「快一個時辰了。」
「啊!」金穆兒也有點嚇到,不知道自己竟然轉了那麼久的時間。難怪現在回過神來,腿兒有些發酸。「杏花兒,再去大門那兒瞧瞧,看看我哥哥到了沒?」克制不了心頭的雀躍和期待,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第幾回支使了。
聞言,向來耐性極佳的杏花兒再也按捺不住了,翻了翻白眼,說道︰「公主,現才在卯正,就算王子真的起得早,從金昌國到這兒,也是要兩個時辰的。」
杏花兒心眼實,跑得累了不打緊,只是每每瞧見金穆兒失望的臉色時,她就忍不住心疼。
伺候金穆兒這麼久以來,她完全沒有公主的嬌氣,對待任何人都客客氣氣的,前兒個剛進府里頭的小石頭走路不長眼,不小心撞著了她,她倒是站得穩,沒出啥事,可小石頭卻因人小,反而跌了個四腳朝天。
本來眾人以為金穆兒這會兒定要為了小石頭的魯莽而發怒,可也不見她生氣,反而讓人去給小石頭請大夫看傷。
光就體恤下人這點,杏花兒就真心將金穆兒當成正經主子來伺候,雖然公主總是口口聲聲嚷著不讓伺候,可她仍是盡心盡力地搶著做事情。
「呃!」被杏花兒這麼一提醒,金穆兒這才驚覺真的太急了,精致的臉蛋驀地露出一抹赧然的笑容。
「公主還是好好的坐下來吃點東西吧,等會兒若是王子到了,將軍知道公主心急,必會立馬使人來通知的。」
這金昌國公主可是將軍心尖上的人,這點府里的人可都是心知肚明的,吃飽穿暖不說,但凡她開口,沒有什麼東西是要不著的,將軍要是得了什麼好吃好玩的,更是流水般地往這院子里送,甚至還將請金昌國王子來訪的日期硬是提前了許多,只為看她一展笑顏。
將軍在他們心里,形象向來是嚴肅的,只要他心緒不佳,甚至不用開口斥罵,就可以讓人頭皮發麻,可他卻偏偏對金穆兒沒轍。
前幾天金穆兒無聊得緊,說是要學人家在府里的池子釣魚,可魚沒釣著,人卻掉進了池子里頭,將軍知道後雖然黑著一張臉,卻也沒有對她吼上一聲,反而日日噓寒問暖的,照顧得周周到到。
「他又怎麼會知道我心急!」若是知道她心急,應當早早放她回國才對,還把她關在這兒,害得她想出去溜溜都不行。
雖然也知道自己這個奴隸做得不象樣,可光就拘著她這一點,她心里還是有許多抱怨的。
「但凡公主你的事,將軍又有什麼是不知道的呢?!」杏花兒笑言了一句,手也沒閑著,有條不紊地拿出了食盒,將幾盤精致的菜肴全都擺上了桌,然後將小半碗鮑魚粥塞進了金穆兒的手里,又兀自說道︰「我在別院伺候的時間也不短,京城里來的、各個小部落送上的如花美眷可是不少,又哪里瞧過將軍另眼看待。」
滿打滿算,也只有金穆兒這個公主總是不著痕跡的被人捧在手心里疼著。
她還听過幾個少將軍在議事廳門口議論,說從不曾見八皇子這大將軍下定的主意會轉彎的,偏偏對待金昌國的態度就轉了個大彎。
本來像這樣的小國,順手滅了也就是了,可誰知將軍他竟然當真下了大力氣去招降安撫。
人家不答應也不生氣,反而還讓士兵去替人家挖起了坎兒井,安頓一些流民,讓他們有水源可耕種,大將軍不但不打仗,反而專心致力幫金昌國國民種些高粱小米的。
這些,難道不全是看在金穆兒這個敵國公主的面上嗎?
偏偏將軍暗地里做了這些,還不讓人說,每回都對穆兒公主板著一張臉,活像人家欠了他幾千幾百萬兩似的,難怪穆兒公主完全不懂將軍的心思啊!
「公主,咱們將軍雖然口口聲聲說你是奴婢,可何曾真當你是奴僕,就算連倒水斟茶的活兒也不讓你動手,你還不明白將軍對你的心思嗎?」
「哪有什麼心思?別說這種渾話了。」金穆兒低斥道,被杏花兒這番直白的話弄得滿臉通紅,連忙低下頭,看似專心吃飯,實則心里七上八下的。
或許一開始她模不著頭緒,可這麼長久時日下來,她也知道霍安準對她的另眼看待,只是……兩國敵對,更別說她還曾上過他人的花轎,這種事在霍氏皇朝那個講究禮教的地方,怕也是不能容的吧!
他堂堂一個八皇子,前途似錦,著實犯不著為了她這個外邦的女人引來輿論撻伐。
「哪里是渾話,我瞧將軍對公主上心得很,這次不就只因公主一句話,就巴巴地讓人請了金昌國的大王子前來做客。」
「那是為了國家大事。」
「若真為國家大事,派兵打了就是,哪里需要花大把的銀子和時間,以仁義之心收服人心。」
杏花兒年紀雖小、個子也小,可成日在府里兜來轉去的,看得多也听得多,說起話來自有一番道理,也正好句句嵌入了金穆兒的心坎兒里,讓她的心湖冷不防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其實這些話,她隱隱約約听了不少,只是她不讓自己多想,可如今杏花兒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倒讓她的心緒又亂了許多。
「這麼做也是為了皇朝,皇朝士兵也是有妻子兒女在痴痴盼著他們回去的。」
金穆兒心思浮動,可卻也沒忘了替霍安準說些話,便是擔心他會傳出因公害私的名聲來。
「那倒也是!」杏花兒聞言,也是猛點著頭。
他們這些老百姓,誰會想要打仗,只要一打仗,流離失所、生離死別就在所難免,這樣一想,她也沒了打趣公主的心思。瞧著金穆兒有一搭沒一搭地挑著米粒,她索性又一溜煙地跑到前頭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