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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腸小王子 第六章

開車載著黃曉蕾前往醫院的途中,握著方向盤的康致謙分心看了一眼她的狀況,見她光潔的額頭冒了一堆冷汗,神色痛苦地緊握車門上的把手。

「曉蕾,再忍耐一下,醫院很快就到了,不會有事的。」他出聲安慰。

然而黃曉蕾卻置若罔聞,眼神空洞地低垂秀顏不發一語,那脆弱無依的模樣深深刺痛康致謙的心,若不是顧慮到她只當他是學弟,而且他還在開車,他早就一把將她緊緊摟進懷里,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為她撫去眉間的憂愁……

終于,醫院到了。

透過X光檢查,黃曉蕾並沒有傷到神經或骨頭,只是有些挫傷,打了止痛針,又做了一些治療後,疼痛稍微減輕,于是康致謙又開車載她回飯店。

將車子停在飯店的地下停車場,康致謙回頭柔聲詢問黃曉蕾。

「曉蕾,飯店到了,要我扶你下車嗎?」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卻幽幽說了一句。

「什麼?」康致謙一愣。

她抬起頭,目光直視著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男朋友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再度見到康致謙,她驀地想起那天在咖啡館和他的對話,他一定是早就知道簡俊宇變心了,才問她那麼多奇怪的問題,怎麼她會遲鈍到現在才想通?

听見她的質問,康致謙心頭一顫,黑眸震愕地望向她。

從他明顯的反應,黃曉蕾明白自己猜測得沒錯,當下心口像是又被人捅了一刀,痛得她幾乎無法喘息。

「既然你早就知情,為什麼那天見面不跟我說?」

「我……」康致謙語塞。

「我是怕你知道會傷心……」

瞞著她的這幾天,他一直心神不寧,反復思索該如何處理才能將傷害減到最低,幾次想不顧一切告訴她真相,卻又擔心後果他無法承擔,才會一拖再拖。

「那你認為我現在這樣有比較好嗎?全世界都知道我男朋友早就不愛我了,就只有我還被傻傻蒙在鼓里,如果你真的當我是朋友,不是早就應該告訴我嗎?」

想到那天,她還一臉甜蜜地跟他說著自己和簡俊宇有多相愛,她就覺得自己蠢到極點,他是不是也在心里笑她是個白痴?

黃曉蕾羞憤交加,加上昨晚才剛遭到交往多年的男友無情背叛,傷心欲絕的她完全無法控制情緒,哭吼著將心中所有不滿與怨恨全發泄在康致謙身上,氣他不夠朋友!

見她哭紅雙眼,眼神怨懟地瞪視著他,康致謙慌了亂了,深怕她會從此不再理他,可他真的不是存心要隱瞞她的!

但是此刻她的情緒如此失控,只怕再多解釋都成了狡辯,于是他放低姿態,不斷道歉安撫她的情緒,只要能夠讓她停止哭泣,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就這樣,兩人坐在車上,一個瘋狂掉淚,一個不斷道歉,直到黃曉蕾哭到累了、倦了,擦干淚痕,深吸口氣平復激動的情緒。

即便再怎麼氣憤傷心,她仍沒忘記自己的本分,稍早彩排糟糕的表現丟臉到她一輩子都不願想起,現在她必須回到現場,拿出專業彌補過來才行。

不料,當她推開車門,前腳才剛踫到地面,腰椎再度傳來一陣痛楚,讓她忍不住慘叫一聲。

听見她的痛呼,康致謙奔了過來,伸手想要扶她,卻被她冷冷甩開。

「不必,我自己會走!」

想起康致謙早就知道簡俊宇劈腿,卻不告訴她,冷眼看她被人當成傻瓜騙得團團轉,她仍是難以釋懷,寧可痛死也不要他來扶。

沒料到他的手會被黃曉蕾狠狠甩開,康致謙震愕地愣在原地。

望著她冷然疏離的眼神,像無數把利刃劃過胸口,讓他比死還要難受。

但是她還在氣頭上,無論他解釋再多她也听不進去,反而讓氣氛更僵凝。

于是他只能壓下滿腔苦澀,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在她背後默默守護,暗自忍下心痛……

「那個簡俊宇也太混蛋了吧!有你這麼好的女朋友,他居然還劈腿,他的良心是被狗吃了是不是?!」

盤腿坐在住處客廳的小沙發上,听完黃曉蕾的敘述,個性直率的林秀如超級火大,忍不住拍桌怒罵。

她今天並沒參與泰陽食品的新商品發表會,而是負責另一場企業周年慶的酒會,收工下班之際,正準備開車返家,卻接到黃曉蕾來電,還沒開口就听見一向理性的好友哭得泣不成聲,嚇了她好大一跳,以為天要塌下來了。

細問之下,才知道簡俊宇竟也學人家趕流行劈腿,深深傷透好友的心。

當下,她馬上很有義氣地開車來找黃曉蕾,還買了一打啤酒跟下酒菜,兩個女人回到她的單身小窩,一邊狂飲啤酒,一邊痛罵簡俊宇那個死沒良心、殺千刀的花心大蘿卜,反正明天休假,今晚她們可以喝個痛快!

「他說他對我已經沒感覺了……」黃曉蕾一臉麻木。

想到多年的感情被他以一句「沒感覺了」終結,一筆抹煞她這些年來的全心愛戀,她真的好傷、好痛,也對感情徹底心灰意冷,絕望到極點。

「過分!什麼叫做『沒感覺了』?這真是天底下最爛的分手理由,明明是自己見異思遷、用情不專,還用這種理由開月兌?既然他有本事劈腿,怎麼沒本事承認自己是個爛人!」林秀如很不能接受!

移情別戀已經很不可取了,一句「沒感覺了」好似暗指對方讓他沒辦法再愛下去,把所有過錯全推給遭到背叛的一方,簡直就是先捅人一刀之後,還在對方傷口上撒鹽,爛透了!

早八百年前她就覺得簡俊宇長得像包偉銘,沒想到包偉銘最厲害的劈腿絕活,在他身上就變成腳踏兩條船,這種用情不專的男人最可惡了!

「其實……」黃曉蕾聲音轉為哽咽。「不論俊宇用的是什麼理由,他都已經不愛我了……」

想到兩人曾經攜手走過那麼多個日子,自己卻在這時被無情拋下,她不禁再度悲從中來,鼻頭一酸,凶猛的淚水就像潰堤的洪水般,瞬間淹沒了她美麗的大眼。她心痛難當,聲淚俱下,仍舊無法接受自己和交往多年的男友從此成了陌路人……

見黃曉蕾崩潰地在她面前痛哭失聲,林秀如相當心疼。

不過她並沒有安慰她別哭,她知道好友現在需要的是盡情發泄郁悶痛苦的情緒,她所能做的就是陪伴,沒有必要的言語只是多余。

許久,黃曉蕾雙眼哭得又紅又腫,喉嚨也有些干啞,隨手撈來一瓶啤酒,仰頭就灌了半瓶。

「不過我最氣的是康致謙明明知道簡俊宇劈腿,卻不跟我說,讓我不知道又傻傻被人騙了多久……」她雙頰脹紅,仍是余怒未消。

虧她跟康致謙認識這麼多年,自認交情還算不錯,沒想到他知道簡俊宇有了小三卻不告訴她,是不是認為她被劈腿事不關己,沒必要多事?這讓一向視他為好友的黃曉蕾相當受傷。

「呃……曉蕾,那個我說一句你不要生氣,如果今天換成我是康致謙,我也會很猶豫要不要跟你說耶……」林秀如尷尬地搔了搔頭。

「怎會?如果是朋友,遇到這種事不是應該馬上告訴對方嗎?」

沒料到林秀如會這麼說,黃曉蕾大為意外。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你之前跟簡俊宇感情那麼好,我這一開口不就狠狠一腳把你從天堂踹下地獄嗎?而且如果你不領情,還反過來怪我破壞你的幸福,甚至跟我反目成仇,那樣我豈不是里外不是人嗎?」康致謙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我才不會這樣!」黃曉蕾反駁。

如果有人願意告訴她,她會很感激的!

「曉蕾,話不能說得太早,事情沒有實際發生以前,誰都無法預料你的反應……」

「可是這樣一來,我很有可能一直活在謊言中,說不定等到哪天我跟簡俊宇提到結婚,才知道他早就不愛我了,到時傷得更重,你還是不會講嗎?」黃曉蕾說得又急又快,一臉難以置信。

「唉……」林秀如深深嘆了口氣。

「所以我才說這是個難題,說與不說都很掙扎,說了怕變成壞人,不說又不忍心看你被騙,我想康致謙心里也不好受吧……」真是辛苦他了!

听到林秀如的解釋,黃曉蕾從紛亂的思緒中漸漸冷靜下來。

的確,下午在停車場時,康致謙一再解釋說是怕她傷心,才不敢告訴她真相,但是她卻一直陷在被人欺瞞背叛的惡劣情緒中,什麼都听不進去。

回想起她狠狠甩開他的手時,康致謙那受傷的眼神,她開始感到愧疚。

明明她從階梯摔跌下來時,他是那麼擔心緊張,不但開車送她去醫院,一路上還不斷安慰她,那樣明顯的擔憂與關心,她怎能狠心地視而不見?

只因他隱瞞簡俊宇劈腿的事,就對他生氣發飆,她也未免太過河拆橋了,何況做錯事的人,從來就不是他……

見黃曉蕾態度動搖,林秀如再度勸了一句。

「曉蕾,改天找個時間去跟他好好談談吧,相信他跟我也是相同想法,不是不願意說,而是怕你受傷才不敢說。如果你因為這個原因失去他這個朋友,真的很不值得!」

雖說康致謙個性孤僻,話說不到三句就愛用句點結尾,但是像他這樣悶騷的人,一但被他視為朋友,肯定是推心置月復、兩肋插刀,如果曉蕾失去這個朋友,絕對是她人生莫大的損失。

這記當頭棒喝讓黃曉蕾狠狠一震,靜下心思索和康致謙的這段友誼。

從大二認識他至今,已經八年了。

這些年來,雖然他總是不多話,卻始終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默默的給予幫助。

大三她擔任班代時,系上邀企業界校友回來演講,系主任指定由班上承辦。

由于快要期末考了,同學之間互相推托,將所有工作丟給她這個班代負責。

當時,她一個人在視听教室忙得焦頭爛額,是康致謙一聲不響走進教室,幫她一起布置會場,趕在活動之前將所有事項處理完畢。

還有在她大四時,新買沒多久的摩托車停在學校附近的超市被偷了,也是康致謙主動在下課之後,到處拜托附近店家調閱監視器,過濾了好幾支影帶,才揪出竊賊,幫她把車找回來。

也許康致謙並不像其他朋友一樣,經常跟她有說有笑,卻用行動說明對她這個朋友的重視,如果兩人的友誼,因為她一時的遷怒而決裂……

想到這個可能,黃曉蕾手指顫抖,心髒緊縮,開始懊悔起自己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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