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變老婆 第二章
晚上八點多,歐仲菲正準備下班回家,離開位于二十八樓的辦公室,由于主管專用電梯在保養,她不得不前往一般電梯,行經走廊轉角時,瞧見兩名工作人員站在一間客房前,兩人妳看我、我看妳,神情有些舉棋不定。
「有什麼事?妳們站在那里做什麼?」她上前詢問。
「副總,櫃台接到一通來自香港的電話,有位管家先生表示他家少爺投宿我們飯店,可他卻一直聯絡不到人,擔心他發生意外,請我們過來看看他在不在房里,只是這位房客入住時有特別交代,除非他有叫客房服務,否則一律別打擾他,我們之前曾打房內電話,無人接听,剛剛敲門又沒得到響應……」其中一名工作人員據實以告。
歐仲菲下意識瞥了眼客房門,當望見客房號碼時,她微訝。是白天在頂樓遇見的那個俊美男人的客房。
下午離開頂樓後她查了房客資料,知道2806號房的房客叫衛天凜,二十六歲,今天下午剛住進飯店,住房時間暫時登記為十天,沒想到此時要處理的案子正是他。
「妳們去忙其他事,這里我來處理。」歐仲菲當機立斷地做決定,依衛天凜下午的反應,肯定會賞貿然打擾他的人員一頓排頭,這冒險的任務干脆由她來,或許念在他們已經認識的分上,他的脾氣會收斂點。
她向工作人員要了房卡,先讓她們離去。
歐仲菲輕敲幾次房門均未獲得回應,因擔心他的情況,她遂以房卡開門,只見房里一片漆黑,她打開電燈,發現衛天凜就睡在床上。
「怎麼這麼早就睡了?」想起下午他站在頂樓花台上的可疑舉止,她心中的警鈴驟響。這男人不會真有打算做傻事,服藥了吧
一這麼想,歐仲菲立即疾步走向床鋪。
「衛—」彎身想喊他,開口的喚喊冷不防因瞥見他頭上的發簪而中斷。
她眨眨眼,確定眼前的俊美臉龐確實是衛天凜,而他發上也確實插著支發簪,那支發簪是琥珀色的,看起來相當精致,材質似玉又像是高級木材,簪首雕有細致的圖案,插在他發上不但無不倫不類的違和感,還挺好看的。
問題是,他一個大男人為何會插女人用的發簪?
就在歐仲菲望著衛天凜失神疑惑間,床上的他背對她翻了個身,隨意抓盤的長發散落,發簪隨之掉落,衛天凜幾乎是在簪子月兌離他頭發的剎那就清醒過來,敏銳地察覺到身後有人。他銳眸一凜,瞬間翻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床邊的人用力摔往床上—
「歐仲菲!」衛天凜著實錯愕,他正想著是誰想襲擊他,不料映入眼簾的竟是歐仲菲。
「噢—」歐仲菲低逸申吟,她連驚呼都來不及就被過肩摔,現在只覺得頭暈,全身骨頭像是快散了。
「喂,妳骨頭沒斷吧?」听見她難受的低吟,衛天凜胸口無端一緊,維持半跪在床上的姿勢急問她的情形,他剛剛的力道與手勁可不輕,她沒事吧?
暈眩稍緩和,她的美眸便往他瞪去,沒好氣的說︰「就算沒斷也差不多快散了,你是怎樣?突然就把人過肩摔。」她是跟他有仇喔?
見她要撐坐起來,他扶她一把,這才退站至床旁回話,「醒來感覺有人在身後,我怎麼曉得是小偷或是想對付我的人,不先出手難道等著被襲擊。」
「衛天凜先生,是你的管家致電我們飯店,說他無法聯絡到你,請我們來看看你是否在房里,我才會進來,誰是小偷,誰又想襲擊你啊。」歐仲菲邊撫著微疼的右肩自清,她算是光明正大進他的房間好嗎!再說他是樹敵很多不成,居然會認為有人要襲擊他。
「龍叔……我忘記開機,也忘記打電話給他了。」他憶起的低喃。龍叔知道他今天到台灣,也知道他下榻的飯店,而他下飛機後卻忘記和他聯絡了。
「現在你弄清楚是誰的錯了吧。」
「妳還有余力伶牙俐齒,表示妳的右肩應該沒斷也沒散,可見我將妳過肩摔的力道拿捏得很好。」見她仍揉按著右肩,衛天凜心中有些內疚,勉強忍下她將錯全怪到他頭上的指責,可出口探問她是否受傷的語氣卻足以氣死人。
依她揉按肩臂卻未痛呼的情形判斷,她應該未傷及筋骨,希望她只是因他一時抓攫得太用力而不適麻疼。
「什麼話?我沒受傷是我幸運,飯店的床若是硬的,被你用力一摔,我的骨頭只怕非斷不可。你為什麼那麼早睡啊?」歐仲菲站至他面前不服地反駁。這人就不能給她一句道歉喔,嘴巴這麼壞,不過,抗議完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他這麼早就寢的原因。
「想睡就睡哪有為什麼。」隨口回她一句,他沒忘數落她,「妳的確夠幸運,要進男房客房間查問狀況,妳沒交給男性工作人員負責或讓他們陪同就只身走進來,沒發生意外算妳幸運。」
知道她沒受傷,他稍感放心,也才思及她不該一個人進他房間的重要問題,難道她平時遇上類似的情況也是這樣單獨進入男客房間?
他同時也想到,繼白天在頂樓他渾然未察歐仲菲的靠近,剛才再一次未在她進房的第一時間警醒過來,就算是因時差而疲累的關系,他也未免太大意了。所幸他這次是回台度假,未執行任何保鑣的任務,要不肯定犯下嚴重的過失。
「別又數落我沒有危機意識,我是因為知道這間客房里住的是你才進來的。」她忙為自己平反。
繁星的員工守則里規定女服務人員若要為男性房客進行客房服務,須兩人一組,她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何種危險,今天的情形是特例,他當她真的迷糊喔?
衛天凜不以為然,「我們很熟嗎?妳很了解我?假如剛才我把妳摔上床之後緊接著侵犯妳呢?」
「你的脾氣是不好,人也難以親近,嘴巴又壞,但你不是壞人,不會那樣傷害我。」她無懼地與他對視,即使他們不熟,她也不了解他,可是,她就是知道他是好人。
衛天凜胸口隱隱一震,他們今天才剛認識,她竟然就這麼肯定的說他不是壞人,她哪來如此自信的直覺?她平時都是這麼容易信任別人?
見他俊眉微擰,以為他不悅她說他脾氣不好,歐仲菲試圖轉移話題道︰「OK,我剛講的話你若有不愛听的地方就自動把它跳過,現在,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縴長食指往床上的枕畔一指,問出她的納悶與好奇,「為何你要戴發簪?」
衛天凜直到這時才注意到他的發簪掉落枕頭下,他連忙撿起它,知道她應該看見了他戴發簪睡覺,不過他並無任何窘色,從容又峻酷地道︰「我戴發簪妳有意見?」
「哪是啊,我只是沒見過男人戴發簪,有些好奇。」
「有什麼好好奇,這簪子我從小就戴了。」
「從小就戴?」奇怪,他的家人是把他當女孩子養嗎?要不怎會從小就讓他戴女人的發飾?
衛天凜望著發簪的深眸里閃過一抹黯然,自從那場大火發生,他夜夜作著惡夢,而龍叔送他的這支發簪也已經陪他十八個年頭……猛然察覺自己跟她講太多,更不願思緒跌落黑暗的過往,他微斂心神,將發簪收回口袋。「妳問這麼多做什麼,又沒人規定男人不能戴發簪,我要洗澡,妳可以離開了。」
歐仲菲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是她看錯嗎?總覺得他眼里似乎浮映一縷灰暗,神情也有些晦暗,好像有什麼心事一樣。
「這樣看著我是打算留下來觀賞我洗澡是嗎?」望進她明顯有著疑問,又彷佛想看穿他心事的清靈眼神,衛天凜故意激她離開,不想被挖掘深埋的心事,也不想被看穿。
歐仲菲愣了下,困窘地回話,「厚,誰要看你洗澡啊!早知道剛才就拿筆在你臉上作畫,讓你嘗嘗被嘔的滋味。」她忍不住向他扮個鬼臉,這才開門離去。
虧她還好心的想當他傾訴心事的听眾,他竟然說她想留下來看他洗澡!這個小她一歲的男人實在一點都不可愛。
直到房門被關上,衛天凜仍怔在原地,腦中猶映著歐仲菲出其不意扮的鬼臉,向來峻冷的嘴角勾起一道淺淺的笑弧,喃聲低噥,「都幾歲的人了還扮鬼臉,實在很幼稚。」
有些被打敗的搖搖頭,將歐仲菲那個他雖不想承認,但確實滿可愛的鬼臉驅逐出腦海,他坐回床沿撥了通電話回香港。
「龍叔,我忘了開手機,又因為時差的關系早早就睡了,害你聯絡不到我,真是不好意思。」電話一接通,他即對可以說是照顧他長大的管家致上歉意。
「沒關系,我只是擔心你一到台灣就接了危險的保鑣工作,出勤去了,才會請飯店幫我查詢你的行蹤,听你說只是在睡覺,我就放心了。」龍叔慈藹說道。
「我是來台灣度假,沒接工作,再說當保鑣也沒什麼危險,龍叔只管放心。」明白龍叔的擔心,他以輕快的語氣安撫他。他剛結束一件富豪的私人保鑣工作,想放個長假再接Case。
「老實說,我很難放心,美國是個可以合法持有槍械的國家,你擔任保鑣的風險可想而知,哪可能像你說的—」
「龍叔想害我耳朵長繭,影響日後當保鑣的听覺靈敏度啊。」衛天凜不疾不徐地攔話,這位忠心老管家的關心叨念,打從他決定到美國擔任保鑣起,就听過無數回。
龍叔在心里嘆氣,直到現在仍不明白這個身為香港永雋集團總裁兒子的天凜少爺,即使因私生子的身分不願進集團工作,卻為何偏要選擇當這吃力不討好的保鑣?不過眼前有個機會,或許能讓少爺不再當保鑣,而這事他也非說不可。
于是他順著他的話尾接話,「你不想听我就不嘮叨,但是老爺交代一件事,我就不能不說了。」
「什麼事?」衛天凜皺眉問。
「老爺知道你人在台灣,請你找時間巡視台灣分公司,為接掌分公司做準備,否則就找個對象完成終身大事,兩個選項二選一,若你全都拒絕,他將會插手安排你的未來,不會再由著你做你自己的事。」
「可惡,我們一向各過各的,他憑什麼干涉我的生活?你告訴他,我不—」
「天凜少爺,」輕聲打斷他憤慨的回答,龍叔緩聲說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先別沖動的拒絕,至少考慮個一天再做決定,這樣我對老爺也好交代,別怪老爺逼你,他其實是為你好……明天我再打電話給你,你好好休息,再見。」
不等衛天凜反應,龍叔馬上掛斷電話,他明白天凜少爺對老爺有難解的心結,父子倆的關系始終疏離,然而老爺心里是有這個兒子的,也知道他天資聰穎,早有打算讓他接掌部分事業,更準備在台灣公開他的身分,宣布由他接掌分公司。
無奈他若幫老爺說太多話,只會引起少爺的反彈,只好勸他冷靜想想,希望他能接受二選一的提議,讓父子倆有個和平發展的新契機。
望著結束通話的手機,衛天凜的眼里布滿陰霾,直為管家那句他爸是為他好感到荒謬可笑,如果不是他爸,他的童年不會那麼不快樂,不會總是只記得父母的爭吵與母親的謾罵,更不會烙下永遠纏鎖他的夢魘……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不是他的兒子,這樣或許一切就會不同了。」啞聲低喃,他眸中的黯然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