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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 第十章

閣樓內持續傳來微細的腳步聲,昏黃的燈光將某人的影子倒映在牆上。

駱霽一臉懷疑,朝著閣樓前進。

僅僅十坪大的閣樓內放了許多東西,整齊清潔的置物箱一一靠牆擺放好。

在最深處的角落,利瓦伊寧正蹲在地上,擺在她眼前的是個毫不起眼,看起來有著悠久歷史的大木箱。

泛黃的老舊大木箱外邊有一些漆已經剝落,她輕輕撫模。如果對于古董有研究的話,一定會發現這木箱至少具有百年以上的歷史價值。

「原來……沒有被丟掉……」利瓦伊寧的眼中充滿柔情,喃喃細語,像是思念已久的東西回歸到自己的手上,滿心歡喜。

木箱很大,同時也非常沉重,里頭一定放了什?特別的東西。

可是沒有人知道木箱里到底放了些什?,因為它被鎖上了,沒有鑰匙的話,除非強行破壞它,否則絕對打不開。

是她……利瓦伊寧。

駱霽停留在階梯的最上層,發現她的身影後,不再上前,只是靜靜的望著她,看著她對著眼前的木箱發楞。

不,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發楞,因為當她看著大木箱時,露出歡喜的表情,感覺似乎非常愉悅。

對著木箱感到愉悅?為什??

看著她眼前的那只大木箱,他記得它是妻子生前最喜歡的東西,而且里頭擺了許多對妻子來說十分寶貝的物品。

因為是她的寶貝,所以有時候晚上兒子熟睡後,他會發現妻子不在房里,悄悄的躲到閣樓內,賞玩著木箱里的東西。

至于木箱里到底有些什?,老實說,他一點也不知道。

每次他問她,她總是神神秘秘的笑而不答……後來,當妻子去世後,他也無心再研究那里頭到底裝了些什?東西。

既然那是屬于妻子的東西,利瓦伊寧現在在做什??她為什?要對著那只木箱微笑?為什?她的表情如此的滿足和喜悅?

駱霽發現,對于利瓦伊寧這個人,他有愈來愈多的疑問。

他的心思總是在她的身上打轉,看著她,總是想起自己的妻子,她與妻子之間真的有太多相似的地方,而所謂的相似度,竟然接近完全相同的地步。

他是瘋了嗎?他是因為太思念妻子了嗎?所以才會把一個與妻子有著相同個性的女人誤當成是同一個人?

「鑰匙呢?鑰匙……」

輕細的呢喃聲將駱霽的思緒拉回來,他轉移視線,停留在利瓦伊寧的身上。

鑰匙?他忍不住搖搖頭,關于那只木箱的鑰匙,連他都不知道妻子放在哪里,她怎?可能會知道?

正這?想著,下一秒,他發現自己只能驚訝的瞪著利瓦伊寧,腦袋瞬間空白一片,無法運轉。

「我記得我放在……對了,我藏在窗口邊……」她站起身,來到閣樓內唯一的一扇窗戶前,踮起腳尖,伸長手,在窗框上模了模。

突然,她的眼楮一亮,笑容逐漸擴大。

「找到了,在這里。」

她放下手,果真拿著一把小小的鑰匙。

駱霽驚訝的睜大眼,不敢相信。

她為什?知道妻子的鑰匙放在那里?

過了一會兒,木箱上的鎖被打開了,利瓦伊寧緩緩的打開木箱的蓋子,望著木箱內的物品,神情顯得有些激動。

「還好,沒有被丟掉,否則我會難過死的。」

她伸出手,微笑的拿起一只粉紅色帶有桃色邊的小方盒。

駱霽忍不住皺起眉頭,覺得似曾相識,好像曾經在哪里見過這只盒子。

利瓦伊寧的動作十分緩慢,打開小方盒。

他睜大眼,看到一條精巧的黃金項鏈,以及掛在上頭的黃金墜子,然後想起來了。

那是他和妻子剛交往時,他以第一份工作所賺到的錢為她買的第一份禮物。

當時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員工,每個月的薪水很少,扣除生活所需的費用後,所剩無幾,所以一領到薪水,馬上跑去買了那條有一次經過金店時,妻子即對那男女擁抱在一塊的墜子感到十分喜愛的項鏈。

那時她說︰「霽,你看,它像不像我們兩個擁抱在一塊?」

他還記得當妻子打開盒子,看到這條鏈子時,驚訝又興奮的對他又叫又笑,好不快樂。

妻子曾經說過,她在前幾天特地再過去看看那條鏈子,可是店內的員工說那是唯一的一條項鏈,已經被別人買走了……那時她還失望得不得了,沒想到原來把它買走的人竟然是他……

想到當時她的神情,想到她激動的模樣,想到她……他沒想到她竟然還將它留著,沒想到他……早就已經忘了這件事了。

「霽……他們還是緊緊的擁抱在一塊,沒有分開……」輕柔的撫著手上的墜子,利瓦伊寧低聲的說,「因為他們被黏在一塊了,所以再也無法分離……真好。」

她以為這就是愛戀中的男人與女人最終會走向的結果,誰知……現實與夢想完全不同,她把一切想象得太美好了。

眼眶微微泛紅,雙手緩緩顫抖,利瓦伊寧輕輕的將項鏈放回盒子里,小心翼翼的將它放進木箱。

她伸出手,再從里頭拿出一本相簿,緩緩的翻開第一頁,眼中閃動著懷念的光芒。

「你曾經在我們交往的第一個情人節,送我一百零一朵玫瑰,那時你一個大男人捧著一大束花,引來很多人好奇的注視,我捧著那一束玫瑰,接受大家羨慕的眼光,當時我還語帶抱怨的問你,為什?要花這?多錢?為什?不把這些錢送給我?那還實際一些……」那張照片上捧著大花束的女孩,其實心中滿是得意與驕傲,卻又故作矜持。

緊接著,她緩緩的翻開相簿的第二頁。

「那一年你要當兵了,是我為你剪頭發,你曾經說過,如果沒有當兵,沒有經過部隊的嚴酷磨練,是不被稱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她從木箱里的另一只小盒內,拿出一束被緊緊捆綁的黑色頭發……那是當時她留下來簡于他成為真正男人前的最後紀念品。

還有,恩徹的紀念……

他在她的肚子里,每個月的小小成長,每個月的照片,他的成長歷史,他的臍帶,他的頭發,他掉的第一顆牙,他第一次被留下的小手印和小腳印,那個寫有黎薇妮之子的辨識手環……都有……都是她的寶貝,都被她小心翼翼的留了下來,這些都是她最珍貴、最重要的東西。

她一頁又一頁的翻開相簿,看著小心保留的照片,每看著一張照片,她的心底便酸痛不已,感到絕望,淚水無法控剌的自眼角滑落。

這些都是她最愛、最在意的東西,怎?可能……怎?可能說忘就忘?怎?可能說放棄就放棄?怎?可能……以為決定不再憶起,便從此放下?

但是……

「回不去了,我再也無法回去了……」

她不再是黎薇妮,無法變回黎薇妮……她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所有的幸福已經自她的身上溜走,就算她繼續待在這里,還是他們眼中的利瓦伊寧,她在自我欺騙些什??

縴細小小的身子不斷的顫抖,她無助的哭泣著。

她後悔了,好後悔。

她怎?會有那種決定放棄一切的無聊想法?她怎?會以為自己對駱霽再也沒有感情?她怎?會天真的認定只是他幾句簡單的傷害話語,就可以把他與她之間十五年的感情完全抹殺?

她……根本在自欺欺人。

她愛她的丈夫,無論曾經受到什?樣的傷害,愛了就是愛了。她愛她的孩子,無論孩子對她有什?誤會,對她的嚴厲感到不諒解,但是她懷胎十個月生下來的,有著她骨血的孩子,怎?也無法割舍。

「老天!我後悔了……我想要回來……我想要回到我的丈夫和兒子的身邊,我想要……我想要成為我自己……」

她到底要如何做?她到底為什?會變成這個樣子?

無力的跪坐在地上,利瓦伊寧緊緊的抱著相簿,身子無法控制的顫抖擺動,彷佛陷入了無助的絕境,只能不斷的喃喃自語,任由淚水不停的落下。

兒子對于她死去的自責,讓她知道原來自己沒有被他討厭,他還是愛她這個母親。

丈夫那一夜充滿哀愁的絕望神情,他眼里的淚水,還有兒子對她說的那些話,他說爸爸一直想著媽媽,爸爸總是落淚思念媽媽……她怎?能不心痛?怎?能不後悔?怎?能……沒有奢侈的願望?

她到底要怎?回來?她要如何才能變回自己?她……已經回不來了。

「霽……霽……怎?辦?怎?辦……」

看著她不知喃喃說些什?,看著她哭泣到不能自己的激動模樣,看著她如此無助、如此哀傷的絕望神情,駱霽感到胸口沒來由的抽痛、糾結,幾乎無法喘息。

「李……利瓦伊寧,你在做什??」

身後傳來的熟悉聲音,讓利瓦伊寧受到驚嚇,趕緊轉頭。

那淚流不止的眸子,慌亂和悲絕的神情,懷中屬于妻子的東西……他心情復雜的直盯著她。

他該生氣,氣她竟然未經許可,亂踫妻子的東西……但是他心中充滿疑慮,她為何知道妻子把鑰匙放在哪里?為何看著這些屬于妻子的寶貝,她卻在哭泣?

「霽……老……老板。」回過神來,利瓦伊寧放下手上的東西,胡亂的抹去眼中的淚水,盡管雙腿發麻,依然吃力的站起身。

「這?晚了,為什?你會待在閣樓?」駱霽的眼楮眨也不眨一下,瞅著她的一舉一動。

「我……我想到有些東西該整理……」她胡亂的編著理由。

「什?東西?什?東西這?重要,該在清晨時刻整理?」

利瓦伊寧咬著唇瓣,腦中混亂一片。

「為什?你知道我妻子放鑰匙的地方?」連他都不知道,為什?她會知道。

「我……因為……因為上次打掃這里時,我……我偶然發現的。」她沒有直視他的勇氣。

「你偶然發現的?為什?沒有把鑰匙交給我?為什?這里有這?多的箱子,你能夠清楚的知道這把鑰匙可以開啟這個箱子?」駱霽有好多疑問,看著又在躲避他的注視的利瓦伊寧,不自覺的想起一件事。

「經理,你出差的這段期間,有一間聘雇保母的職業介紹中心打電話來,要我轉告你,三個月前你要求一名專業保母,因為發生一點問題,所以至今無法找到適合的人選,而現在有一位剛從日本回來的保母,她表示願意接下這份工作,不知道你現在是否仍有需求?」

「保母?沒有找到我需要的保母?」

「是的,不過現在有一位專業保母願意接下這份上作,所……」

「他說沒有找到我要的保母,所以這三個月內沒有派任何人來我這里工作?」

「是的,他的意思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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