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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佔兩世寵 第七章

第四章

「你最近壓力是不是很大?」

趁著寢室里難得只剩下兩個人,徐裕盛終于把忍了好幾天的話給問了出口。方子博先是頓了頓,從書本里抬起頭來,有些遲疑地側身問道︰「你在跟我說話?」

「當然,不然這里還有別人嗎?」

「壓力大?我?」他重復了一遍對方口中的關鍵字。

「對,壓力。」

方子博皺了皺眉,滿臉莫名,「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沒料到他會否認得如此徹底,徐裕盛這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呃……該怎麼說呢,有些壓力是很深層的,你可能自己根本沒發現。例如,你的課業壓力很大,或是家里最近發生了什麼事,也或者是感情上——」

「你能不能有話直說?」方子博終于打斷了他那一串鬼打牆的言論。

「可以。」對方倒也干脆。

聞言,方子博象征性地闔上書本,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態,「……你說吧。」

「你最近晚上常作惡夢。」

「我知道。」他當然知道自己睡不好,只是他不確定那算不算惡夢。

一听,徐裕盛愣了下,轉而委婉道︰「我指的……不是翻來覆去睡不著的那種程度。」

方子博默不吭聲,只是靜待下文。他想,不然還能是哪種程度?他總不可能半夜夢游醒來掩面痛哭吧?

好半晌,徐裕盛才道︰「已經連續好幾個晚上了,半夜你會發出申吟……是听起來很痛苦的那一種。」

這話一出,的確是嚇到了方子博。

他雖面無表情,卻是震驚在心里,他看得出來對方不是在說笑。

徐裕盛的臉上毫無說笑之意,「坦白說,你那個樣子真的很讓人擔心。你到底都夢見什麼?」

「我不記得。」

「怎麼可能不記得?」徐裕盛皺著眉,打死不信。他一直當他是夢見了什麼索命黃道帶或是絕命終結站那類的劇情。

「是真的。」

夢境一閃即逝,彷佛像是掌間的細砂,在他睜開眼楮的那一剎那便已從他指間飛散無蹤。

「我只記得……很像是古時候的時代,其他的我什麼都記不起來。」

「古時候?」徐裕盛眉心蹙得更緊了,「你在開我玩笑嗎?」

「我怎麼可能開這種玩笑?」

也對,他一臉正經。

「所以……就這樣?」徐裕盛呆若木雞。穿著古裝演演戲有什麼好可怕的?還是他夢見了《聊齋志異》?

「我剛說過了,我不記得。一點都不記得。」

「我的媽,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那麼冷靜?我怎麼覺得心理學在你身上一點用都沒有?」

方子博忍不住笑出聲,轉過身,再度翻開教科書,道︰「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正在對我用那種東西。」

「那好吧,我把它忘了,咱們現在FriendtoFriend,你老實告訴我你有什麼壓力,行不行?」

「我要是知道的話,還會睡不好嗎?」說完,他翻到了下一頁,不以為意,淡漠一如往常。

「大哥,你行行好,你懂我的吧?你睡不好我也睡不好啊……」他可不想成為安眠藥一族。

「不然這樣好了,」方子博吁了口氣,回頭道︰「下次我再發出什麼惱人的聲音,你就一腳把我踹醒,我那天晚上就撐到天亮。」他似乎自行做出了結論。

「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徐裕盛閉上眼,有一種挫敗感。

「我知道你不是。」方子博看了他一眼,「但我堅持。你就當作是幫我從惡夢里救出來好了,可以嗎?」

「治標不治本。」徐裕盛苦笑了聲,「難道我每隔幾個晚上都得把你端醒?然後你以為你可以連續幾天不睡覺?你不想把源頭找出來好好解決嗎?」

方子博沒答話。

見了那別有深意的表情,徐裕盛恍然大悟。「你知道源頭是什麼,對吧?」

「你果然在剖析我。」

「真是不好意思,我大腦里沒有ON跟OFF?可以切切關關。」

他兩手往大腿上一拍,既然本人知道原因,那方向就好猜了,「我本來推估會不會是課業壓力太大,後來去你系上探听,發現你的成績好到不像話,人緣也沒什麼問題——」

「你居然還跑去探听……」是有沒有這麼愛他啊?

「所以呢,既然不是課業,也不是人際的話,只剩下兩個問題了。」徐裕盛一副明察秋毫的嘴臉,「一是你的家庭問題,二是那個女孩子。」

「哪個女孩子?」

「少在那邊跟我裝蒜。」

「你說以前跟我住一起的那一個?」

「哦?現在終于肯承認‘同居’過了?」

「可以請你說重點嗎?」方子博嘆了口氣,開始覺得太陽穴隱隱犯疼,「我跟她可能是有些問題存在,但我跟你保證絕對不會是你想的那樣。」

「哪樣?」徐裕盛冷冷嗤笑了聲,「例如被別的男人把走?」

出其不意的一句話,令方子博幾乎是頓了足足兩秒。

「你這悶鍋,這麼在意就去搶回來,干麼死撐著折磨自己?你條件比那痞子好幾百倍,你怕什麼……」

「等等,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方子傅制止了對方。

徐裕盛愣了下,盯著他好半晌,道︰「你是真不懂還是裝死?」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我說很多次了。」

「……所以,就算我對你說,上星期我去書店找書,連續三天都看見同一個男的每天跑去書店纏你馬子——更正,纏著你‘同居的女性好友’,這樣你也無所謂?」

方子博靜了一會兒,隨即察覺這句話好像具有強烈的違和感……

「慢著,你知道她長什麼樣子?」而且居然還知道她在哪里打工?這太夸張了吧?!

徐裕盛頓了頓,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為什麼不知道?」

「你怎麼可能會知道?」他可不記得自己有介紹過。

徐裕盛冷笑出聲,道︰「拜托,每個禮拜都看你們倆同進同出、狂放閃光,你真當我是瞎子?校外的鬧區就那麼一丁點大,隨便都遇得到你們兩個好嗎?」

「……」方子博被堵得啞口無言。

不過,也罷,那不是此刻的重點。于是他別過頭,切回正題,淡漠道︰「那又怎麼樣?她條件很好,沒人追才奇怪。」然後繼續低頭讀他的書。

「哦?真的不介意?」徐裕盛眉一挑,「那好吧,我下次會毫不猶豫的把你踹醒。」

「記得輕點。」

「你試試看連續好幾天被人吵,看你還記不記得要輕點。」他真是受夠了這家伙的口是心非。

聞言,方子博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聲,心思卻被剛才的話給懸著。

方子博想,其實,姓徐的說對了一點,周昕瑞的確是他的病灶,但是卻想錯了方向。

他並非是因為失去她、疏遠她而開始惡夢纏身。絕對不是,也不可能。

相反的,正如他從小就心知肚明的那般,唯有親密過頭了,他才會開始出現一連串的反常,就像是濫伐之後會招來土石流那樣淺顯易懂。

十年過去,他永遠都搞不清楚他倆之間是什麼樣的關系。

必須承認,他對她始終又愛又懼。

他對任何人總有辦法築起高牆,唯獨對她無法,她總能找到他心房上的隙縫,然後攻其不備,趁機溜進他心里最深層、最隱密的地方。

而這正是他最害怕的感覺。

自他有記憶以來,對任何事情他早已習慣了有效率的掌控。他不會誤了——劃好的時程表,不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他不會浪費時間在無意義的白日夢上面,也不會花費心思去煩惱跟他沒關系的人事物。

總之,他是個很「精準」的人,而她則是讓他亂了序的禍根。

若不是如此,他何苦為了那姓徐的一句話,就反常地來書店前站崗等她下班?也許徐裕盛又說對了一點,他真的是悶鍋。

而他也發現,徐裕盛沒有眶他,真有個男的一直站在櫃台邊死命巴著她攀談。其實,他本來沒有進店里的打算,他從來就沒有打算要干擾她工作。

只是他見了她感到困擾的表現。

從小到大,她都不是一個會擺臭臉的女孩子,可他太了解她了。她若感到不自在、不舒服的話,她不會表現在臉上,而是表現在手上。

她會雙手交握在前,然後無意義地捏手指。

于是他沒多想,踏進了店里,悶不吭聲地往櫃台一靠。

「子、子博?!」

沒料過他會跑到自己打工的地方來,周昕瑞嚇呆了,瞪大眼楮望著他,還以為是什麼東西顯靈了,「你你你……你怎麼會突然跑過來?啊,對啕,是、是過來找書嗎?」

「不是,當然是來找你。」他冷應一聲,視線隨即瞟向一旁的男性,並且將對方從頭打量到腳,「這位是?」

「哦,我是——」男人搶著答話。

「我是問她,不是問你。」他卻打斷了對方的話。

周昕瑞怔愣了下。方子博向來溫和……呃,這是好听一點的講法,講白一點是冷漠,總之他從未這樣子跟任何人說過話。

怪怪,他今天吃錯藥嗎?

「這……他是我學校的學長……」她聲如蚊蚋般地回答。

「只是學長?」

「嗯。」

這學長還纏得真緊。

方子博點了點頭,確認是郎有情妹無意之後,視線再度投向那位像是被定了身似的學長。

「以前你可能不知情,所以我不跟你計較,但是明天過後,我不想再看到你纏著我女朋友,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女朋友?!周昕瑞幾乎可以听見自己倒抽了口氣。

「女、女朋友?」那男子瞬間瞪大雙眼,困惑地望了望周昕瑞,「你、你不是說你沒有男朋友?」

周昕瑞聳聳肩,「可是我說過我有喜歡的男人啊!」

「你又沒說你們在一起了……」

「你說夠了沒?」羅哩羅唆,真想把他拎出門。

最後,那學長心有不甘地跑了,嘴上似乎還罵了幾句「只不過是漂亮了一點而已」之類的咕噥。

他見了,搖頭嘆息,顏面肌肉這才松懈了下來,恢復到平時那個沒什麼表情的方子博。

「你還要多久下班?」他問。

「再一個小時……」她的心情依然為那三個字而震蕩。

很傻,對不對?明明知道他是故意那樣說的,根本沒有實質上的意義,可她听了還是好高興,這不是傻是什麼?

「那我去外面等你。」說罷,他轉身就要走出店外。

「欸,等等——」

「嗯?」他停住腳,回頭。

「外面很冷,為什麼不在里面?」

他眉一挑,道︰「我站在店里面,你看我就好了,還能專心上班嗎?」

「……」一針見血,好像一支箭從她腦門穿過去。

她僵凝當場的模樣惹得他發笑。

「無所謂,站店里我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繞繞,一個小時後回來。」交代完畢,他走出了書店,卻沒有如他所說的去哪里繞繞。

他只是佇立在水泥柱旁,靜靜等候她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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