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 第七章
第四章
雨？！
天啊，我快瘋了，你現在連女裝都想嘗試了嗎？你這個變態！快跟我進來！
雨八歲那年，他們初次相遇。
那是一片廣大的草原，草原上種著花草樹木，圍籬圍起的都是火家的私人土地，在這片土地上蓋了許多房子，其中一棟住的是隨著雨搬來美國的卓家人。
那天，她綁著兩條發辮，穿著白色短袖，吊帶牛仔裙，站在通往火家大門的馬路上。
第一個發現她的人是卓不凡，他比雨大一歲，剛從學校放學，由司機接送。卓不凡把她當成雨，拉起她的手，把她拽進車內，車子開進了圍籬里頭，停在一棟白色破瑙屋前。
快去把衣服換掉啦，丟臉死了!
吵死了，在嗔嚷什麼？
……阿凡，你女朋友？
白色破璃屋里，在窗口邊的躺椅小睡的雨被吵醒，他拿掉蓋在臉上的書本坐起身，看見了她，就像照鏡子似的看見自己的臉。
她從他臉上看見驚訝和驚喜……
風……風嗎？！
雨開口，就喊她風。
而她，就像一個初生嬰兒，沒有任何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連自己的模樣都不曉得，只听得懂中文。
那是她和雨，和卓不凡，他們三人初次見面的故事。
雨的身體不好，無法上學，但他喜歡看書，喜歡學習，喜歡嘗新，所以房子里堆滿了書本，堆滿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卓不凡在學校里很活躍，功課、肓樂各方面都很強，他很照顧雨，對雨的身體很緊張，就像是雨的大哥哥一樣。
雨平常都是一個人，她出現以後，最樂的人是他，他求爺爺讓她留下來，為她取名，每天都和她玩在一起。
雨一直都是她崇拜、學習的對象，他是天才兒童，腦力、智力都很好，雖然外表像小孩子，天真也愛玩，但其實內心比一般的小孩子來得成熟，也很有想法。雨也曾經想幫她尋找家人，但一直沒有下文，後來不了了之。
至今，她對自己的身世、姓名，仍然一無所知。
火樹龍說的沒錯，她來到這里尋找唐風只是借口。
雖然她很想見唐風一面，想看看雨長大後的樣子雨和她，是否已經變得不同？
但是她真正離開美國的原因，其實是
「喂喂喂……別一直靠過來！」
「要你管，有本事飛過來啊。」
每到夜晚，火雨和卓不凡視訊開會的時間，就是卓不凡和火樹龍拌嘴的時間。火樹龍總是很故意的端來泡面塞進火雨手里，趁火雨吃泡面的時候在鏡頭前和她擠在一塊兒，對著卓不凡扮鬼臉，把他氣得臉紅脖子粗。
火樹龍發現火雨很爰吃泡面，不管她餓不餓，只要塞一碗泡面給她，她就會乖乖坐著吃，任他在她身上爬，她也無所謂。
「你別一直喂她吃垃圾食物，再這樣下去會把她的胃搞壞的！」
火樹龍掏了掏耳朵，歪著脖子靠在火雨肩頭上，一手搭著她的肩，一腳跨到她大腿上。
「你你你……你在干什麼？你怎麼可以跨在她身上——把你的短腿移開！離開她！」
「喂，我說卓不凡，你要不要干脆離婚來娶我家小雨？我勸你早點認清自己的性向，別耽誤你老婆的青春了。」
「好啊，我願意嫁給你。」火雨一邊吃泡面，一邊跟看附和。
「雨大人，不準再吃了！放下。」卓不凡看她每天吃泡面，已經快抓狂了。
火雨一口泡面還沒放進嘴里，火樹龍張嘴靠過來一口吃了，兩人一搭一唱，存心要氣死卓不凡似的。
「雨大人，你再亂來的話，我馬上訂機票去把你帶回來！」
「……煩！」火雨知道，卓不凡一旦生氣起來，他真的會沖來台灣把她摶回去。
火樹龍笑著搔弄她的百垂，一副愛困的模樣掛在她身上，緊緊黏著她。
「……滾開。」放下泡面，火雨的脾氣就來了，拳打腳踢把身上的橡皮糖扯掉。
兩人開始工作時，火樹龍覺得無聊，就會回房間睡覺。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幾個禮拜。
逐漸銬涼的夜晚，火樹龍鬧了一陣回臥室去睡時，火雨低聲問遠端屏幕里的卓不凡，「有消息嗎？」
這麼多年來，她對自己的過去一片空白，直到火樹龍帶她來到這棟房子，她對樓下的擺沒、舊家具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她以前曾經住過這里，所以從火樹龍那里得知前屋主的資訊後，她就讓卓不凡去。
「你說的那位殷建築師很早就過世了，唯一的女兒嫁到德國去，她和她的丈夫沒有生孩子，領養了一個小孩今年十五歲，一家三口定居德國，生活幸福美滿，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你還有想起其他的嗎？」
「沒了。」火雨若有所思地凝視著熒屏里的卓不凡，他的眼里藏著憂慮，她總是讓他擔心，「……沒什麼重要的，我也不是很在乎，就到這里吧，你不用再了。」
「你……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嗎？!你快樂嗎？」今天的卓不凡似乎特別多愁善感。
「……沒什麼好不滿意的。你怎麼了？」火雨心頭微微發熱，他總是擔心她被人發現是女生，擔心她的健康，她的安全，處處照顧她，但關心她的心情這還是第一次。
「最近我在想……我們讓你扮演男生，這個決定是否過于輕率了？還有我是否把你管得太嚴了？你身邊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你想不想回到女生的身分？」看到她和火樹龍的相處才讓他深有所感，想起讓他遺忘的小雪兒，她曾經也有溫曖的笑容，天真可愛的一面，不是現在這個為了不讓人發現她假扮雨，而必須冷淡、冷漠，和人保持距離的雨大人。
「……雨說過，他會一直在我身邊，而且不是還有你嗎？我不需要朋友。」
「雪兒……我和雨都希望你幸福。當時我們年紀還小，雨希望你有火家做後盾，生活有保障，安全無慮……才做了不得已的決定，但是……雨並沒有打算讓你一直扮演他，他早就交代過我，等你長大之後，幫你恢復身分，是我遲遲沒有告訴你。」
卓不凡有難言之隱，其實雨早就到她的身世了，但他們一致決定隱瞞她，本來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告訴她的，他也沒想到她會住進她小時候曾經住過的房子，勾出過去的記憶，讓他很擔心這個秘密無法再瞞下去。
「……是嗎？」雨果然深謀遠慮，處處為她沒想。
「你的反應未免太平淡了，你就不能更驚訝，更有情緒嗎？
起碼問我原因，對我生氣都好。」卓不凡還挺不滿的，尤其是看到她對火樹龍拳打腳踢，他這個多年的朋友兼護衛就更不是滋味。
她是因為答應了雨，對雨有承諾，才一直扮演他。現在知道是他從中作梗了，怎麼也都應該怪他吧？
「……在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是你和雨。我相信你會這麼做有你的顧慮。當然……你能訴我原因是最好了。」即使他不說，她也不會因此懷疑卓不凡對她的關心和保護。
卓不凡深深凝視著她，眼里有欣慰，有笑容，也有嘆息。
「感謝你的信任，不過……我還需要再想一想，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你……」
怎麼做對她最好，他還理不出頭緒來。「總之，不管你是否繼續當雨，都先回來好嗎？」
「不要。沒見到唐風我不會回去。」火雨固執的時候，卓不凡也是拿她沒轍的。
「那麼，離開那棟房子，離火樹龍遠一點！」
卓不凡突然心急，惹出火雨的狐疑來，她看看螢幕里卓不凡焦慮的臉色，一副煩惱到快禿頭的表情，她卻看不懂讓他暴跳的原因。
「……我要住在這棟房子，和那個白痴一起住。」
卓不凡一時焦急忘記這個傲慢的雨大人是叫她往東，她偏要往西的，他趕緊陪笑改口。
「那里只有你們兩個人住，不是很不方便嗎？又沒有人能夠照顧你，你不舒服那幾天怎麼辦？我是擔心萬一被他發現你是女生就麻煩了。」
「剛才你問我想不想恢復女生的身分？這麼辦吧，如果讓他發現了，我就做回雪，不然我就繼續當雨。」火雨一臉的雲淡風輕。
卓不凡卻覺得腦袋快要炸掉了。怎麼可以有人把當男、當女說得如此輕松，如此輕易輕率就決定？
「雨大人！」這可不是一場游戲！
「……煩死了工作。」
近來讓卓不凡煩惱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其中一點就是雨大人最近的脾氣愈來愈暴躁，簡直是被某人同化了……所以他才更擔心他們兩人同吃同住日子久了，日久生情可怎麼辦？
「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會愛上火樹龍嗎？」
火雨眯起那雙深藍的眼陣，眼底的怒火燃到最高點——遠端的卓不凡最後的畫面停留在她拿起一本攝影雜志朝他丟過來，然後連線就中斷了。
卓不凡呆坐在電腦前，忍不住埋怨雨死得太早，把秘密獨留給他一個人守，讓他沒有可以商量的對象。
雪身世的秘密……他怎麼能訴她，她和風、雨雙胞胎有一半的血緣關系，她正是唐域的女兒！
正確來說，是唐域丟棄不顧的女兒，她的父母不要她，雨為了照顧她，才把她藏在火家。
唐、火兩家世仇，雨擔心她的身分被火家人發現，擔心他死後她流離失所，雨做了長遠的計劃和考慮。
讓她扮演火雨，得到火家這支大傘的保護，一來生活、安全無慮，二來利用火家豐富的資源成長茁壯，得到火家最好的學習和照顧，將來她就不用依靠任何人，即使身分曝光也能照顧自己了。
但他和雨都沒有算到一點，那就是唐風的死。
唐風在十七歲那年死了，唐家人想要回火雨，雪的母系親戚妄想著唐家的繼承權，也開始找雪的下落。
她若恢復雪的身分，即使她不願意，也勢必會被拖進唐家繼承權的紛爭里，危險重重。
他遲遲無法完成雨的交代，繼續把她藏在火家，都是為了保護她。
但是看到她和火樹龍的相處，他才想到她到底是女孩子，不能一輩子扮演男生，她終究是要回到女生的身分，過正常人的生活。
他希望她能多交一些朋友，就像火樹龍這種和她合得來的朋友，但他又擔心火樹龍會發現她是女生，擔心兩人爰上彼此，墜入情網，走的是坎坷情路，恐怕重蹈上代覆轍，難有結果。
卓不凡左思右想，仍然想不出下一步該怎麼走，他到底該不該把一切告訴雪，由她自己來決定呢？
但是，雪說唐風可能還活著，火家得到的資訊卻不是如此，倘若他和首長猜對了，這是唐家的詭計……那代表唐家已經開始使手段，雪若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她的臭脾氣一定馬上離開火家的保護，那豈不是危險了？
看來，他必須要找首長商量了。
其實一直以來，他相信以火家收集情報的能力及首長縝密的心思，火雨的爺爺早就掌握到雪的身世了。
火家不會收留一個可疑的外人，何況是唐家的人，雪能留在雨的身邊，都是火雨的爺爺疼愛孫子的一片私心，最後還答應了雨的遺願。
火鳳凰和唐域的一段情史已經令前任首長立場為難，又瞞著眾人收留唐家的女兒，這是前任首長提早引退的原因。
火晉天接任首長，既然知道雨大人是女生，必然是受前任首長所托代為照顧，自然也會曉得她是唐域的女兒。
前後兩任首長私心包庇唐家的女兒，這件事情若是爆開來，必將在火氏親族之間點起戰火，所以一直以來，他和首長心照不宣。
但是雨大人很可能想起自己的身世，眼前情況危急，即使令首長立場為難，他也只能去拜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