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狼(上) 第十四章
「你做不到。」
低沉的嗓音響起,明明不大聲,听在她耳里卻如雷一般。
眼前的男人垂著眼,凝望著她,眼透著她無以名之的復雜情緒,但那麼多情緒中,就是沒有一絲恐懼。
「你以為我殺不了你?」她惱恨的將刀再壓得更深一些。
鮮紅的液體,滲了出來,染紅了刀刃,緩緩滑下一滴。
只是如此,已讓她手心冒汗,骨子里莫名發酸、泛軟。
可眼前的男人,眉頭皺也沒皺一下,只緩緩道。
「死心吧,你不可能親手殺了我,若是在戰場上,遇到你或親人的性命受到威脅,或許在那瞬間可以,但那個瞬間已經過去。」她惱怒的看著他,卻依然無法將刀壓得再深一寸。
一時間,好很,好氣。恨自己下不了手,氣自己這麼沒用。
羞憤的淚水上涌,盈在眼眶。
「你看過奴隸營的處境,我遲早會死,早晚會有人替你報仇,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這個月就是下個月。我是被你殺的,或被別人殺的,都沒有差。」夜風,滑過兩人衣角,揚起他蓬亂的發。
他俯視著她,這剎那,表情看來異常疲憊。
他說的是實話,她很清楚,他在這軍營里並不討好。奴隸們因為他是奴隸頭子而憎很他,那些蒙古人也因為怕他鋒頭太健,搶了功勞而討厭他。他處在一個危機四伏的世界,隨時會死。
然後,不知何時,他舉起了手,她抖了一下,卻依然沒有動手。
他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緩緩將她握刀的手挪移下來,插回刀鞘之中。
她沒有反抗,她知道反抗也沒有用,他要是想,殺了她是輕而易舉的事,她的力量完全無法與之匹敵。
她根本殺不了他。
他是對的,她下不了手。
他很該死,他殺了娘,但她無法殺了他。
如果他是怪物就好了,如果他沒有心就好了,如果他真的冷血無情就好了,如果她沒有看得那麼清楚就好了。
匕首,入了鞘,而她的視線,早已被淚水模糊。
他沒有松開她的手,依然握著,啞聲道。
「古瑪明天會送糧草到殿兵隊,他會送你一起過去,和蒙古兵的家眷在一起。那里吃好住好,也不用打仗,你若想逃,也會有較多機會。」「我不想逃,我只想看你去死。」她含淚惱恨的說。
覆握著她手的大手,微微收緊。
她能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疼痛,但他只是冷靜的道。
「那就到殿兵隊去等、去看,無論你想不想,你都不能再留在奴隸營里,男人不是笨蛋,他們有些人已經懷疑你是女的,甚至不在乎你是男是女,唯一還沒動手的原因,是因為你是我的。但我不認為這個理由能夠阻擋他們多久,你應該很清楚,那里不是每個人都像那個啞巴。把你奸殺再棄尸,也不是什麼難事。」所以,這才是原因。
他竟然是為了她,才將她送走?
這一點,讓她更加痛恨這個王八蛋。
她憤恨的抽回手,又甩了他一巴掌,低吼。
「你以為那奸商就不會奸殺我?不會把我賣去當軍妓?你以為那些蒙古兵的家眷就不會虐待我?你自己也曾是奴隸,你知道當奴隸是怎麼回事,奴隸不是人,是狗,是畜生,是可以犧牲的物品——」「他不敢,古瑪不會把你賣去當軍妓。」他眼角微抽,咬著牙說。
「為什麼?因為我是你的妓女嗎?」她怒瞪著他,憤怒的道︰「你說過,你不過是蒙古兵的一條狗,他怕一條狗做什麼?不過你說得對,我是殺不了你,可我能變得卑鄙,我會成為蒙古兵的女人,我會找到願意為我殺了你的人。」說著,她掉頭就走,大步往古瑪的營區大門走去。
「該死!」他火冒三丈的抓住她,將她拉回那個角落的陰影里,惱火的低頭瞪著她低咆︰「你想成為妓女?你知道成為妓女要做什麼?」「我當然知道!我會張開我的大腿和小嘴,歡迎每一個願意把你千刀萬剮的人」她僨怒的說著在奴隸營里听過的婬穢字句,即便她其實不是真的懂那些意思,可話到一年,卻因為被他拉開雙腿,壓在牆上而倒抽口氣。她甚至沒來得及抽完那口氣,因為他的唇已經壓了上來,粗魯的碾壓著她的。
他吸吮、舌忝吻,啃咬著她。大手更是探進她的厚衣里,一把拉下那保護著她的布條,揉她。
她驚慌的想推開他,卻做不到,他太過強壯,太過龐大,當他拉下她的褲子,大手捧抱著她,將她拉得更近,她早已淚流滿面、渾身發抖。
「你知道妓女要做什麼?這就是妓女要做的事。」他貼著她的唇,赤紅著眼瞪著她道︰「你想要為男人張開小嘴?想要為只想上你的男人張開雙腿?這就是你想要做的事!是嗎?」
他每說一句,就更加用力的頂著她,縱使隔著布料也擋不太住他的灼熱。
那動作極其猥褻、粗魯,充滿了侵略性。
她喘著氣,抬手揍他,卻被他抓住手腕,拉過頭頂,壓在牆上。
「放開我!」她心頭狂跳,慌亂的低喊,害怕他真的會在這邊強暴她,害怕因此被人發現,害怕被發現後,會從此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放開你?憑什麼?就憑你是個女的?」他黑瞳陰暗,滿是火氣和,氣息粗喘的說︰「妓女拿錢辦事,付錢的就是老大,你以為男人會把那些人人都能上的婊子捧在手心?你以為你沒有半點經驗就能耍得男人團團轉?你以為可以靠這滿是傷痕的丑陋身體誘惑男人?也許我該教你如何討好男人,教你如何正確利用你這張該死的小嘴——」「放……放開我……」
她不想示弱,不想把恐懼表現出來,但她無法制止身體的顫抖,無法控制淚水滑落。
他的怒氣仍盛,但她的恐懼讓氣消了些許。
她是如此害怕,嬌小的身軀抖顫得那般劇烈。
他痛恨自己讓她如此害怕,痛恨她逼得他不得不讓她害怕,痛恨自己即便如此,依然想不顧她的意願,將自己深埋進她的身體里,讓她緊緊的裹著自己,強迫她接納他。
他痛恨她讓他看清自己早已變成了怪物。
他不想變成怪物,但一切,早就已經該死的來不及了。他殺了人,太多的人,經歷過太多場戰爭,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男孩,他這輩子早就沒希望了,可她還有機會,還有人生。
他額冒青筋的強迫自己停下動作,卻沒有辦法退開,還沒有。埋在她腿間的感覺太好,他緊繃的身體吶喊著不願意離開。
但她嚇得失去了血色,大眼里滿是驚恐,全身緊繃得像快斷了。
這是她面對他時,應該要有的樣子,她應該要怕他,可他從來就沒喜歡過她這個樣子。
他不想她怕他。
他松開了箝抓住她的手,撫著她蒼白淚濕的小臉,嗄聲道︰「男人不會顧忌你的感受,不會因為你說不要就停下來,不會因為你說放開我就把你放開,不會因為你為他張開雙腿就忘了害怕。他們只會利用你的身體,只想好好在你身上發泄,等爽完之後,就會回去過自己的生活」她喘著氣,因看見他的同情,因為看見他眼深不見底的黑暗痛苦,因為對他示弱,感到羞恥和痛苦而閉上了淚濕的眼。
但他沉痛嘶啞的聲音近在耳邊,鑽入心里。
「所以,不要蠢到放棄你的自尊和驕傲,趁你還有機會的時候,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忘了報仇這件事,好好的去過日子,否則你賠掉的不會只是你的身體,不會只是一條賤命,還有靈魂和心。」他是貼著她的唇說的,一字一句,都像火一般熱燙,燒灼著她。
她能感覺他溫柔的撫著她的臉,能嘗到他吐出的每一個椎心的字句。
「然後等你發現,你已經什麼骯髒事都做過,滿手滿身都是洗不掉的血跡,連心都是黑的,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當你照鏡子時,看見的只會是一頭冷血的怪物。到時候,你唾棄的不會是我,憎很的不會是我,是做出那些選擇的自己」她渾身一顫,不由自主的睜開眼,只看見他滿眼的痛,難以言喻的苦與悔,都在其中。
剎那間,知道他不是在說她,是在說他自己。
她震懾地瞪著他,啞口無言,只有唇微顫。
驀地,他挪開了視線,拉好她的長褲,把她的酥胸也塞回布條里,然後幾乎是有些粗魯的扯平她的厚衣,這才退了開來。
雙腳在落地的瞬間有些踉蹌,她反手撝著紅腫抖顫的唇,只能驚魂未定的靠著背後的木牆,淚眼朦朧的看著眼前那個故意驚嚇她的男人。
「古瑪會送你去殿兵隊,他會找人照應你,只要你把你那張嘴管好,不要多管閑事,認分的做你該做的工作,總有一天,你會找到機會離開。」他抓著她的手臂,她氣喘吁吁踉蹌的跟著,沒有也無力反抗。
幾乎是有些認命的,她被他半拖半走的到了古瑪的營區,來到古瑪的帳篷前,守衛一見是他,自動讓開,其中一個甚至還幫他掀起了門簾,並告知他古瑪出去了,馬上就會回來。
他拖著她進了帳篷,這才松開了她。
她沒有站好,摔跌在地。
在那一眨眼的時間,他伸出了手,臨到頭又縮了回來,沒拉她。
她喘著氣,抬起淚眼只看見眼前一片奢華。
這地方和他那里完全不一樣,舒服、整齊又千淨,每一寸地面都鋪了五彩鎖鏈繡的華麗織毯,正中央應該是地爐的地方,有著一個金屬制的鐵爐,鐵爐上還接了一根煙管,直直通到帳篷頂端外,不讓一絲殘煙燻著了人。
帳子里除了衣箱,床榻,甚至還有一小幾,上頭的藍色琉璃盆里,擺放著好幾種不同的水果。
他沒等她爬站起來,只冷聲道︰「不要作怪,別的人沒我那麼有耐心。」說著,他轉身就要走,卻听她喘著氣,冷聲嘲諷。
「你說他會照應我?到什麼時候?人一死,茶就涼。你若死了,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將緊握著的拳頭更加收緊,狠著心丟下一句。
「那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走了。
繡夜瞪著那個男人的背影,看著他掀起門簾,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她的身體很痛,她的背隱隱作痛,手腕更殘留著他緊緊箝握的紅痕。
她的身體很痛,真的很痛,但胸中那顆緊縮的心,卻莫名其妙的比身體痛上數倍、百倍。
當然不是因為他,當然不是為了他。
她恨那個男人,她很他。
恨他讓她看清自己,恨自己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在他身上。
當她爬起身,才發現身後腰帶有異物在,她抽出來一看,才知那王八蛋不知何時,把他的匕首連鞘一起插在她身後的腰帶上。
他把他隨身攜帶的匕首給了她。
要他管?!
她才不需要他的同情,不需要他的憐憫!不需要一惱火萬分的,她將手中的匕首連刀帶鞘的狠狠扔了出去。
樸實無華的匕首砸中帳篷門旁支撐篷子的柳枝條,鏗鏘一聲掉了下來,躺在那兒的織毯上。
深棕色的皮鞘暗沉、老舊,綁在刀柄上防滑的皮帶更因為長久使用,變得像和那刀柄合而為一,讓那匕首在五顏六色的織毯上,看來反而更加突出。她喘著氣,抹去臉上的淚水,卻無法不去注意到那顯眼的匕首。
可惡!該死!
發泄了怒氣之後,理智再次冒出了頭,她若想活下去,就需要一把防身的武器。她痛恨他是對的,她痛恨自己必須接受他的施舍,可她比誰都還清楚他的刀有多利,他把他的刀劍保養得很好,磨得異常鋒利。
暗咒一聲,她起身過去把那把匕首撿拾起來,藏進懷里,藏在布條里,貼身帶著。
她總有一天會用到它,她很清楚。
不是拿來攻擊別人,就是用來自殺。
她希望不會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