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見愛 第八章
「大叔，你睡了嗎？」晚上十一點多，元芸蓁捧著厚厚一迭公司資料來到孟希光的房間，伸手敲敲門。
「進來。」
真難得欸，大叔竟然這麼輕易就放行。元芸蓁推開門，進了房間才發現，孟希光帶著藍芽耳機，修長的雙手在鍵盤上起起落落。
「那份投資案可以產生多大的周邊效益，你比誰都清楚，所以別跟我說什麼風險太高的話。」
孟希光全神貫注地盯著計算機屏幕，襯衫的扣子解開兩顆，結實的小麥色胸膛若隱若現，令人忍不住想將目光飄過去。
元芸蓁咽了口口水，趕緊轉過身，走向內嵌式的書架前，隨意瀏覽擺在架上的書。
少年維特的煩惱？這麼青春的書，想不到會出現在大叔的書架上，真是讓人意外。
她抿嘴偷笑，繼續往書架尋覓，又意外發現一本粉紅色書皮的羅曼史小說。
啊，真是不可思議，大叔的內心世界原來是粉紅系！
元芸蓁騰出一只手，抽出那本羅曼史小說，吃吃偷笑地打量起書封與內容。
「誰說你可以踫我的書？」
腦後傳來一句低沉不悅的嗓音，她嚇了一跳，以單手抱在懷中的資料掉落在腳邊。
她轉過身，正好他也往前一站，高大身軀像一座傲然的山岸，擋去了所有光源，身材嬌小的她，被他的身影完全籠罩。
大叔真的好高哦……她把臉仰高，也只能頂到他的下巴。
而此時的他，只要低下頭，就能輕易地吻上她的唇。
「大叔，原來你也會看愛情小說。」心跳快得不象話，可是她假裝鎮定地笑了笑，仰著臉承接他吹拂而來的熱氣。
男性的體熱與氣味飄入鼻腔，勾引著陣陣不安的騷動，她眨眨睫毛，無法阻止自己臉紅。
「這不是我的。」他似乎沒發覺她的局促，抽走她還捏在手上的那本羅曼史小說，將書擺回書架上。
「不是你的？」那怎麼會出現在他房間的書架上？
「是前女友的。」書擺回了原位，不過他還是保持著一樣的姿勢，與她相距不到十公分，近得可以聞見彼此身上的氣味。
男性的剛強與女性的柔美，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瞬間糾纏不清。
「前女友？」她的口吻听起來很輕松，其實心里很在意。不過，想想也對，像大叔這麼有魅力的成熟男人，怎麼可能沒有過交往對象？
真不曉得他的前女友是什麼樣類型的女人？
「她去紐約進修，所以和我分手了。」他垂著令女人嫉妒的長睫毛，沒有表情與情緒地睨著她。
或許是光影的緣故，這樣的大叔看起來很不一樣……充滿了危險的氣息，有點壞壞的感覺。
「大叔心里還喜歡她嗎？」糟了，她的口氣听起來好酸。元芸蓁有點沮喪地抿了一下嘴角。
「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我對她早已沒有感覺。」深邃雙眸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她的眼楮一下子又閃閃發亮，單純直接的反應，總是可以勾出他的笑意。
「所以大叔現在的心，是空出來的狀態？」
「是或不是，跟你有什麼關系？」孟希光反問。
「當然大大有關系。」
「怎麼說？」
她直視著他的雙眸，理直氣壯地說︰「因為我喜歡大叔。」
他的表情淡然，彷佛沒听見她的大膽告白。「別孩子氣了，我是你的堂哥
「但是我們沒有血緣關系。」她就知道！他一定是因為這件事，才會刻意跟她保持距離。
明明，在初相識之時，他對她也有好感，後來還說喜歡她。
「難道你沒發現，爺爺不喜歡我？」
「爺爺是爺爺，我是我，我喜歡你。」可惡又固執的大叔！什麼事情都要扯到爺爺，難不成他是為了爺爺而活？
「這里是孟家，再過不久，你就會改姓孟，你只能听爺爺的話，爺爺不喜歡的事情，我勸你還是少做為妙，別惹爺爺不開心。」
「那大叔呢？就因為大叔也姓孟，所以大叔才這麼在意爺爺的感受，總是將自己的感受擺在最後，甚至是漠視自己的喜惡？」
孟希光聞言，著實愣了一下。
她是怎麼看出來的？他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完全不露痕跡，沒想到，才跟她相處幾個禮拜，就被她看穿。
那雙干淨明亮的大眼，像是吸收了所有光和熱，當她定楮凝視時，總是可以輕易影響被凝視的那人。
胸口突然被異樣的情緒圈緊，幾乎不能呼吸，孟希光的氣息在一瞬間亂了，覺得此刻在她眼中的自己顯得狼狽。
于是，下意識地，他想轉身走開。
但是，更快地，一只細瘦卻堅定的小手，忽然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離開。
「大叔，你不喜歡我嗎？」她溫暖的雙眼直直盯著他，緊抓著他的手臂不肯放開。
他喉嚨縮了縮，聲音干啞地說︰「我不喜歡。」
否定自己對她的感情的同時，只有他的內心才清楚，他有多矛盾，多掙扎，即便意識到她對自己已經產生巨大的影響力，他也不能承認這份感情。
「你說謊。」她毫不遲疑地反駁，眼神有點怒氣。「我看得出來，你在說謊。」
「從一開始，我就只是把你當成欠管教的小朋友，現在也一樣，我只是把你當成需要教導的妹妹。」
「說謊！」她生氣地大叫。
「我沒有。」
「不，你有。」
「我沒有。」他眯起眼楮，釋放出危險的氣息。
「好，如果你真的把我當成妹妹，那我也有方法可以證明，你根本是在說謊。」
語罷，她忽然踮高腳尖，雙手捧住他的臉龐，用力地吻上他的唇。
氣息，亂了，兩人的。
她的吻技差勁透頂，亂無章法，簡直像是小孩子搶糖吃，吻得凌亂急促，可是，他做不到心如止水，無動于衷。
吻著她，就像吻上一道溫暖的光芒，他心中的黑暗在剎那間都被驅散。
「如果大叔真的不喜歡，只把我當作小朋友，看成一個妹妹，那你對我的吻應該毫無感覺。」
這句話她不必說出口，光是從她此刻的眼神就能解讀出來。
這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她很大膽，但也很害羞，始終只敢蹂躪他的唇瓣，不敢更進一步。
但，光只是這樣，就令他不由自主地著迷。
他已經有多久沒跟一個女人這樣親密？最後一次跟女人接吻，又是在什麼時候？
現在回想，竟然毫無印象可尋。
為了爺爺，為了孟家，他無時無刻都在付出，忙碌與責任感，幾乎快吞噬了他的自我。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封閉了，每一扇窗都關上，連一絲光線都進不來。
「大叔，你敢說你對這個吻沒感覺嗎？」最後，還是元芸蓁自己吻得不好意思了，匆匆結束這個吻。
她整張臉蛋都已紅透，眼底蕩著水光，像兩泓溫暖的熱潮。
孟希光驀然大動作地往後退了一大步，臉色鐵青難看，眼里寫滿了責備。
「以後不準你再做出這種不成體統的事。」
「不成體統？」雖然知道他很生氣，但她還是忍不住笑出聲。
「我是很認真地警告你。」他不悅地皺起眉頭。
「大叔，醒醒吧，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哪里還有什麼體統的問題。」她俏皮地眨眨眼，沒有被他的怒氣嚇跑。
「我管你什麼年代，總之以後絕對不能再做出這麼隨便的事。」他正色道。
「我喜歡大叔，所以才會吻你，我可不隨便。」
這個年紀的女孩究竟都在想什麼？只要喜歡，就可以為所欲為？
孟希光完全無法理解她的邏輯，或者該說，無法理解像她這種年紀的女孩處事的思考邏輯。
「出去，回你的房間。」他口氣冷淡。
「可是我還有事情……」
「有什麼事情，明天早上再說，往後，如果不是很緊急的事，晚上不許你來我房間。」孟希光突然發起脾氣。
元芸蓁努了努嘴，蹲，將散落一地的數據撿起，然後仰起臉，不滿地嘟嚷，「其實，大叔是一個不敢面對自己的膽小鬼。」
孟希光瞪著她，喉嚨卻像是被人掐住，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不會被膽小鬼打倒的，所以，大叔再怎樣對我生氣都沒有用。」她笑咪咪地說，然後踩著輕快的腳步離開。
孟希光走回書桌，坐回旋轉皮椅上，大手扶住隱隱泛疼的額頭。
唇上還殘留著一抹自然甜香，那是屬于年輕的氣息，是她身上的茉莉花香。
膽小鬼？從來沒人這樣說過他，她未免太自以為是。
他當然不是膽小鬼，他只是……
只是，不想讓事情變得更復雜。
他不能，也辦不到，如果他與她發生牽扯不清的曖昧關系，爺爺會有多氣憤，可想而知。
他不能對不起爺爺，對不起孟家，這形同一種背叛，他做不到。
不管對她的感情再怎樣強烈，他都必須否認到底。
爺爺雖然沒有說出口，卻每天都透過眼神狠狠地警告他，要他離他的孫女遠一點，就如同爺爺一直以來都沒有把他當成孟家的人，而是要他離孟家遠遠的，不要他覬覦孟家的一切。
他原本就不希冀爺爺有一天會接受他，也不想要孟家的財產，所以他更不可能和元芸蓁在一起。
可是，為什麼每次和她接觸，他的心就不受控制地向她靠去？再這樣下去，他一定無法推開她，到了最後，他甚至可能和爺爺鬧翻。
這不是他樂見的，就算爺爺這麼不喜歡他，不接受他的身分，他也不能恩將仇報，忘記孟家對他的恩惠，更不想讓外人指指點點，說他故意攀上孟家真正的公主。
他不怕別人對自己的閑言閑語，就怕這些難听的話傳到元芸蓁耳里，對她造成傷害。
但是，他該如何管住自己的心，拒絕這位讓他心動的女孩？
孟希光將計算機關機，關上房間的燈，躺在床上想著這些無解的問題，心情漸漸沉重起來。
唉，看來這一夜，注定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