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寢3(完) 第四章
安娣想到自己被剪得亂七八糟像是狗啃的頭發,愛美的她難為情地扯著頭發,余光瞄到向震宇投來的視線,見他正注視著自己拉扯頭發,她沒忍住,沒好氣地揚起尖細的下巴,口氣不善地說︰「不準看!」
安娣向來都是眾人眼里的美女,就算平時隨意打扮,也從沒像此時這麼邋遢過,更不用說還是在向震宇的面前。
向震宇對于她的孩子氣倒是沒說什麼,往床邊坐下,順勢伸出長臂將安娣往胸膛一摟,很仔細地將她看了一遍,這才發現她除了頭上有外傷,她的手臂也有些破皮擦傷,只是他一個大男人這輩子沒哄過女人,心里雖然是心疼不已,可是嘴巴上說出來的話卻讓安娣听得很不高興。
「這麼大的人了,連走路都走不好,還好這次只是撞破頭,如果撞笨了,看妳要怎麼辦。」
「向震宇,我的頭都撞破一個洞了,你還要說我笨,你太過分了!」他才一回來,不但不安慰她,竟然還說她會撞笨。
「走開,我才不要你假好心,出去!」安娣氣不過,伸手想推他,奈何她的手連推了好幾下,向震宇高大強健的身軀不動如山,他小心地避開她頭上的傷,依舊將她牢牢地抱在懷里。
「我看以後不管我去哪里,最好都把妳也帶上,免得妳真的撞傻了,連老公是誰都忘了。」他又補上這麼一句,听來像是抱怨但又像有別的含意,安娣這女人沒有一般女人有的細膩心思,只覺得他像是要表達什麼,她卻猜不出他的意思。
向震宇半個多月沒見她了,忍不住想多抱一抱一解相思苦,可是見她推不動自己後便開始動手動腳,又是用手捶又是用腳踢,她這點小力氣他是不痛不癢,但她越打越起勁,怕她不小心會撞到傷口,只好將她摟得更緊,怎麼都不肯松手。
「向震宇,你放開我,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偷笑我丑,放開我啦……」安娣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聲,最後忍不住哽咽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以前向震宇更惡劣時,她頂多是眼楮泛紅,卻很逞強地從不在他面前掉淚,可在知道他為了娶她做了這麼多事時,她覺得自己有點情緒失控,眼淚怎麼也管不住地說掉就掉,伸手擦了擦後淚水馬上又涌了出來。
「安娣,別哭了,再哭就更丑了。」向震宇向來是剛硬的男人,哄女人這種事他不熟練,更何況從小到大安娣不曾跟他撒嬌過,他自然沒機會練習怎麼哄女人。
此時他那句丑才說完,早就有些生氣的安娣,一時管不住自己的情緒,不管自己是不是受傷了,嘴巴一張,牙齒狠狠地朝向震宇的胸膛咬了一口。
比起剛才亂無章法的踢打,這一口咬得很重,向震宇只是任由好看的眉頭皺了一下,忍著那疼,哼都不哼一聲地由著她咬。
誰知踢人打人的是她,咬人的也是她,結果咬完了向震宇,哭的人還是她。
向震宇听見她的哭聲,不顧自己被咬的傷口,偏頭看著安娣,見她哭得眼楮紅紅的,眼眶里還有淚水,他喉頭一緊地說︰「哪有人像妳這樣,明明對我又踢又打最後還咬人,結果自己又哭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欺負妳了,妳說這公平嗎?」說完伸手幫她擦眼淚。
「我要回家……」安娣別扭地扭頭不肯看他,只是任性地又抬腳踢向震宇,小腳丫連連踢了他的腰側好幾下。
「好,等一笙說妳可以出院了,我馬上就帶妳回家。」向震宇笨拙地哄著她,躲都沒躲地由著她踢,怕她不小心又撞到頭上的傷口,只好趕緊抱著她,不讓她再亂動。
安娣被他抱得緊,掙了幾下沒掙開來,在他懷里安靜了好一會後,向震宇以為她可能睡著了,她卻突然開口,「你跟一笙打架了?」她的手撫過他的嘴角及臉頰的紅腫。
「嗯。」
「為什麼打架?」他們感情那麼好,他又重朋友,她怎麼都不相信這兩個人會動手互毆。
「我不在台灣,妳出事了,他沒好好幫我照顧我老婆,還欺負我老婆,我能不揍他嗎?」向震宇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別說是安娣,連他自己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為了女人跟好友動手,可似乎只要跟安娣有關的事,總能讓他失去理智,沒有一次不是耍拳頭的,先前跟沈約也是如此。
听完他左一句老婆、右一句老婆,安娣不得不承認,她的心暖暖的,被人放在手心疼的感覺很特別,她從小就是嬌嬌女,爺爺跟沈約都疼她,她也一直都認為那是理所當然,可是向震宇的疼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心跳會加快,小臉會發熱,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他的眼中只有自己一般。
在向震宇的懷抱里沉默了片刻後,她的手往他的襯衫胸口模了模,而後在他的黑眸帶著不解的注視下,解開他的襯衫扣子。
「剛才是不是咬痛你了?」
向震宇嗤笑不出聲,身為男人他怎麼都不會在安娣面前喊痛,這有失他的男人本色。
安娣見他嘴硬,索性自己拉開他的襯衫,固定上健身房的他,古銅色的皮膚下是結實肌肉,看不到一絲贄肉,寬肩窄腰,是女人看了都會心動。
可是此時的安娣卻沒心思欣賞,她一心只看著剛才被她咬過的傷口,此時不但瘀青紅腫還有血絲,可見剛才她咬的力道有多重,而他卻一聲不吭由著她亂咬一通。
看著他胸口略為嚴重的咬痕,安娣承認她心疼,伸手輕輕地在他胸口處模了模,「向震宇。」
「嗯?」向震宇難得感受她的溫柔,盡管被咬疼了,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盡管臉上帶著長途飛行的倦累,但此時安娣溫順地被他抱在懷里,他就算再被多咬幾下、多痛幾次,都心甘情願。
「我們離婚吧。」
本來是溫馨的一刻,因為安娣突來的一句話,將向震宇俊臉上的笑打散,一點一點地收回,只見他黑著一張俊臉像是要殺人似地直瞪,猶如在看怪物似地看著她。
「妳有膽子再給我說一次!」向震宇將她拉離自己的懷抱,大聲吼她。
「我們離婚吧。」
「妳敢跟我說要離婚?」
安娣回看他,「誰說結婚了不能離婚的,不適合就要離,我覺得我跟你不適合,我要跟你離婚。」
「妳……」若不是她此時頭還受傷,向震宇早將她捉起來好好痛打一頓了,可是他不能,所以他松開她,轉身走到窗邊深吸了幾口氣,想要讓自己平靜。
「等我出院,我們就簽字,你不用擔心我會獅子大開口,我什麼都不要。」
「然後呢?」向震宇猛然轉身,目露凶光地瞪她,只見他雙手拳頭在側,額頭青筋直冒,像是在忍著怒氣。
「我會回去找沈約。」安娣受不了他的逼視,先行將視線移開。
「妳想都別想!」向震宇大步走過來,大掌捏住她的下巴,傾身逼近,目光與她平視。
他的力道不輕,安娣覺得自己的下巴像是要被捏碎,疼得她用力拍他的手,「你放手!」
「告訴我妳不會離婚。」向震宇卻沒放開她,而是加重力氣,「說!」
「我偏要離,我就是要離婚!」
安娣被他弄得疼了,大小姐的脾氣也跟著上來了,一手拉不開他,她也管不了另一手是不是還在打點滴,伸過來就往他的手又捏又打的,因為太用力,血液倒流,點滴的流管一下子成了鮮紅色。
「安娣,住手!」向震宇余光瞄見了流管成血紅色,大聲地吼著。
可惜安娣哪里還管得了,他吼得越大聲,她的動作也越大,不過幾秒,在向震宇還來不及捉住她揮動的雙手,安娣用力一扯,點滴的流管掉了,插在手背上的針頭也跑了,頓時點點的血漬落在粉紅色的病床上,染上床單跟被單,就連安娣粉紅色的病服也沾了點點的紅,手背上還不停地流著血。
向震宇被這一幕給嚇了一跳,「安娣!」
他急忙捉住她的手,不讓她再亂動,另一手急伸去床頭按鈴,想要叫護士過來。
霎時,安娣卻張口在他手臂用力咬了一口。
因為沒有防備,也因為太緊急沒去意識到咬他的人是安娣,向震宇隨手一甩,下一秒就听見安娣往後倒去,隨即而來的是「叩」的一聲。
當護士進來時,被眼前的場景給嚇傻了,趕緊喊人。
向震宇哪還顧得了自己被咬傷的手臂,迅速將安娣給抱了過來,一手捂住她的手背不讓血再流出來,另一手則是按住她的頭,剛才那一撞讓安娣的傷口又出血了,只怕傷口裂開又要再縫一次了。
被向震宇抱在懷里的安娣疼得看著自己流的血,眼眶再次紅了,她心想這麼無理取鬧的自己,向震宇肯定受不了,應該覺得麻煩了吧,想到這里,她竟然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地往下流,比她前幾天受傷時還難受,因為這一次她連心都疼了。
◎◎◎
晚上七點多,向震宇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揉了揉酸澀的眼楮,看著床上睡著的安娣。
他很想用力將她搖醒,要她跟自己說清楚為什麼突然吵著要離婚,卻在看到她頭上還泛紅的紗布跟手背上的包扎,喉頭滾了滾,因為頭部本來的傷口重新縫合,怕她太痛,紀一笙幫她打了止痛劑,也可能太累了,她在大哭大鬧一陣之後,好不容易睡著了。
而慌亂地忙了一下午,此時見到她一臉蒼白虛弱的模樣,向震宇盡管心里再氣再怒也只能作罷,反之有一股難言的內疚。
看著自己被咬得紅腫的手臂,他目光冷冽,連紀一笙說要幫他包扎,他都說免了。
不過就是被她咬一口,再疼忍一忍就過去了,他卻一時失神伸手甩開她,才會讓她再去撞到傷口,這全是他的錯……
可是他不懂,怎麼他才去一趟歐洲,安娣就有了離婚的念頭?明明去之前,他們之間的關系已大有改進了……明明她還打電話給他,該死!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向震宇死握著拳頭,恨不得一拳捶向牆壁,好好發泄心里幾乎要滿溢的憤怒。
向震宇用力抹了把臉,眼神復雜地再看了安娣一眼,大掌握住她露在被單外的手,這時紀一笙穿著白袍走進病房。
「檢查報告我看了,傷口縫合很順利,除了頭上多了個包,沒有多大問題。」紀一笙看了看床上的安娣,又看了看眼楮直盯著安娣不知在想什麼的向震宇,跟他說不久前檢查報告的結果。
「確定沒問題?」
「嗯,隨時可以出院。」因為怕安娣再亂動,這回紀一笙沒讓她再打點滴。
「那就出院吧。」
紀一笙以為自己听錯,斯文的臉看著向震宇,訝異地問︰「你確定?」
他雖然不清楚他們夫妻又為了什麼事在鬧情緒,但安娣這麼失控倒是他頭一回見到,若是現在急著出院,那回家再大吵大鬧問題可就更大了。
向震宇無聲地點頭,紀一笙沒有多說什麼,盡管兩人才剛動手打過架,但見到好友此時的落寞跟苦澀,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後問︰「她說要離婚,我想應該是說說罷了,可能是在氣她受傷你不在台灣,過幾天就好了。」
「嗯。」向震宇連個苦笑都笑不出來,只能點頭。
「你在這里陪安娣,我去辦出院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