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臨九天卷一︰重生改命數 第十二章 渣男出現了
黎育清在下人的引領下走進書房。
見她進屋,齊鏞目光轉到她身上,早知道她是個美人胚子,沒想到短短半年多不見,她又更美了,這樣的絕色擺在京城,就算沒有黎家這塊大招睥,也是眾家公子趨之若鶩的對象。
老太爺起身道︰「清兒,那麼久沒見面,好好同你哥哥說說話吧。」
哥哥……唉,她還真不習慣這個身分,即使它的確替自己和哥哥帶來不少好處。
緩步上前,屈膝一揖,黎育清道︰「鏞哥哥安好,好久不見。」
說著,下意識目光溜過,明知道齊靳在戰場上,不會跟隨他前來,但真沒見著他,心底仍是很遺憾。
事實上,自從兩年前那回後,齊鏞又來了黎府兩次,齊靳都沒跟著,雖然他讓三皇子捎帶不少東西給自己,但她真想見他一面,想叮囑他,刀槍無情,再大的功勞都得有命可享,可惜這話始終沒機會對他說。
齊鏞盯著她細看,黎育清身形尚未長開,身子有些單薄,肌膚瑩白如玉,是個十足粉妝玉琢的嬌女敕丫頭,她小臉緋紅、神情天真,像是未經世事的女圭女圭,若非見識過她的聰慧,還真會受她所騙,以為是個憨丫頭。
「可不是好久不見嗎,清妹妹越加清麗動人了。」
「鏞哥哥愛說笑。」
她低下頭,一截白皙的頸子露在外頭,勾引著他蠢蠢欲動。
實話說,齊鏞有些後悔,當年不應該認妹妹的,那麼他會有機會把這丫頭留在身邊……只是對于,他向來不上心,一個漂亮得勾人心思的妹妹,怎麼也不能與附上三十萬兵權為嫁妝的將軍嫡女相比。
「沒有半分玩笑成分,黎太傳,我敢保證,若清妹妹進京,黎家門坎定會讓媒人給踩破。」
「丫頭還小,她爹爹疼著呢,怎麼舍得把她嫁出門,就算她爹舍得,老婆子也舍不得。」老太爺笑著說上兩句,順便點點齊鏞,這回進京,他們不會讓丫頭跟著。
說完,他對黎育清道︰「你陪陪三皇子,爺爺得往蘇家走一趟。」
黎育清明白,蘇家老太爺身子不行了,定是有不少話要交代昔日好友。她點點頭,送老太爺出門。
墨堂屋門大開,里面有兩個婢女,外頭還守著兩名小廝,這樣的布置,不會傳出閑言閑語。
黎育清接過婢女端來的茶水遞給齊鏞,輕聲問道︰「最近鏞哥哥可好?」
「好得很。」
這三個字並不足以形容自己過得有多好,有黎太傳為自己籌劃,他接連替朝廷辦成好幾件大事,本就看重自己的父皇對母妃松了口,欲立他為太子,前日,賜婚聖旨也下來了。
能夠與鎮國公聯姻,意謂著加上齊靳手上的兵馬,他己經將大齊十之八九的兵權給握在掌中,有了這些,康家便是想要興風作浪,也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明年秋天,你鏞哥哥就要娶嫂嫂進門了,到時你能進京一趟嗎?」
齊鏞要成親?那黎育鳳的希望豈不是要落空了?她可是心心念念著齊鏞,才會拒絕老夫人為她尋的親事。
「這不是清兒能夠作主的。」
「這事,我自會去找能夠作主的人,問你一聲,不過是想知道你的心意,如果你不樂意,哥哥又怎會勉強妹妹?」
話說得好听,可是齊鏞還沒給過任何人拒絕自己的機會,齊靳講得好,他這個人天生霸氣,不當皇帝,著實可惜。
黎育清抬眼對上他的笑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思太細,還是她習慣多思多慮,一件事,總要千回百轉多分析上幾次,她老是感覺齊鏞這個人不真心,分明是笑著的,那笑意就是達不到眼底,他的笑總給她一種說不出口的壓迫感。
黎育清回道︰「如果能去見見新嫂子,清兒自然是樂意的。」
「那就好,記著,到時盛裝打扮,父皇和母妃可是要親眼見見你的。」
「我明白,謝謝鏞哥哥。」
「帶來的禮物己經命人送進你屋里,回頭看看,有喜歡的挑出來,說一聲,下回再給你多帶一些。」
「謝謝鏞哥哥。」他是個慷慨的哥哥,這兩年,她從他身上累積了不少家當.「鏞哥哥,世子爺還好嗎?」
「妹妹是想齊靳了,還是想他的禮物?如果是後者,那可真是抱歉,這回他沒托我帶東西過來。」
「我知道,世子爺在戰場上,怎麼能替我張羅那些?」
齊鏞搖頭,嘆道︰「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江雲死了,死于難產。」
黎育清震驚,怎麼會?去年齊鏞帶來消息,才說世子妃生下女兒、齊靳當了爹,粗手粗腳的鬧出不少笑話,她還來不及親口對他說聲恭喜,今年竟就……
「怎麼辦?世子爺還在戰場上……世子妃那麼年輕……」她驚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清兒,過來這邊坐。」
他指指身邊的椅子,黎育清沒有考慮太多便朝齊鏞走近、坐下,她轉頭望向他,等著他的下文。
「齊靳是珩親王的嫡長子,可珩親王妃卻不待見他。」
他開了頭,黎育清腦中轉過數個念頭,問︰「珩親王妃是世子爺的續弦繼母?」
「不,是親生母親,可是她偏疼弟弟,從小齊靳就沒享受過父母親的疼愛,貴為親王世子,卻像沒人要的棄兒般。珩親王長年在邊疆打仗,回到府里亦是不苟言笑,那是性格天成,倒也怨不得人,至少他對齊靳和齊玟態度相當。」
「但珩親王妃卻偏心過了頭,不對,說偏心是太客氣了,應該說,齊靳不曉得哪里長壞掉,在母親眼里,他不是兒子,是根心頭刺,扎在那里不除不快,不曉得的還以為齊靳是從外頭抱回來的。」
「沒有人樂意天生長出一張死魚臉,除非是苦頭吃盡,對親生父母親失去信心,從小到大,他吃的苦比窮人家的孩子只多不少,至少貧家子弟不必擔憂親生母親對自己下手,齊靳……是個可憐人。」
同他一樣,必須依靠自己的能力,躲過無數洶涌暗潮才能安然活下的可憐人。
親生母親對齊靳下手?!那是要怎樣的惡毒心腸才能做得出來?虎毒不食子吶,楊秀萱雖然可惡又可恨,至少對自己的親生兒女寵愛有加,是個不折不扣的好母親。
黎育清靜靜望著齊鏞眼底流露出的淡淡哀愁,此刻掛在他臉上的笑意帶著濃濃的嘲諷。
這世上不管尊卑貴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己,是嗎?每個人都需要竭盡全力、拚著所有精力,才能夠在別人眼底活出一派和平?
黎育清嘆氣,問︰「莫非是珩親王妃听信鬼怪迷信,而世子爺的八字不好?」
「才不是這樣,齊靳的八字好得很,何況在弟弟尚未出生前,他還算受寵。」
黎育清輕嘆,前世她受楊晉樺所迷,對另一個議親對象不上心,所以她只知道上輩子黎育秀是齊靳的繼室,也不在乎齊靳一死,珩親王府不但不見哀戚,反將該留在大房的榮耀全歸給了二房弟弟。
那時,黎育秀為此事經常回娘家哭訴,黎育清不介意,因為前世的自己與齊靳無分毫聯系。如今情況不同,哥哥承了他的情,武功大進,自己承了他的恩,成為懷恩公主,吃人一分、她習慣還三斗,可是對一味付出的齊靳……她該如何還得清?
也許這些于他不過是舉手之勞,但他的舉手之勞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她欠他,很多很多。
「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鄭莊公、武姜?」
黎育清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齊鏞道︰「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清兒,這回江雲肚子里懷的,是個兒子。」
他說得隱晦,黎育清卻听得明白,她滿臉驚詫地望向齊鏞。不會吧?害兒子不夠,連孫子也不放過,那可是齊家血脈吶!此事若傳出去,珩親王妃……
見她明白,齊鏞贊賞地點點頭,這個丫頭果然是個心思敏捷的,一下子就猜出癥結。
她自然猜得出來,黎育清有前世經驗做基礎,若世子妃生出兒子,齊靳卻戰死沙場,珩親王妃的小兒子就不見得能承襲珩親王爵位,而齊靳為大齊立下的功勛,很有可能讓皇帝直接下旨,讓齊靳的兒子襲爵。
武姜為小兒子謀王位,不惜選擇叛國,珩親王妃自然也有可能為保住小兒子的爵位而弄死一個未出世的孫子。
「有證據嗎?」黎育清急問。
「證據是用來給外人看的,齊靳心知肚明,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畢竟,前頭有太多經驗了。」
齊鏞早就對齊靳說過,江雲不適合他,就算適合他也不適合珩親王府,他不該因為一份難得的溫柔就將人娶進門,那不是疼惜而是傷害。
而今他後悔了,後悔不該對齊靳說這樣的話,現在齊靳肯定拿這些話來恨自己。
「所以世子爺他……」
齊鏞接下她的話,「他的心情很糟,但戰場上瞬息萬變,我擔心他心情紛亂、做出錯誤的判斷。清兒,可以的話給他寫封信,勸勸他吧.
他沒忘記那個笑容,在自己逼迫清兒認哥哥時,那是第一次,他看見齊靳發自真心的笑意。
齊靳是他兄弟,這世間唯一的真兄弟,這些年他們一起走過無數荊棘,若不是彼此互相打氣,誰也熬不過最艱苦的那段時期。
齊靳曾說,清兒是個有趣的小姑娘,他總是在想起清兒的時候,柔和了臉部線條。
齊鏞不打算當媒人,拉攏誰和誰,但只要在此刻能夠安慰他,任何方式他都會盡力一試。
黎育清毫不猶豫地鄭重點頭,「我會的。」
「這次,我帶了四個人過來,謝教頭武功不錯,但憑他的功夫想讓育莘考上武狀元有些勉強,他們都是齊靳撥在我身邊保護的人,你可以把信交給他們,他們會替你送過去。」
「好,可是……他們不在,鏞哥哥會不會危險?」
皇上即將立太子,此時不管是宮內宮外必定暗潮洶涌,齊鏞身邊需要更多武功高強的暗衛保護。
齊鏞拍拍她的肩,笑道︰「清兒這是在擔心鏞哥哥?」
她這麼緊張,他卻一副無事人模樣?真不曉得自己干麼咸吃蘿卜淡操心,她翻翻白眼道︰「能不擔心嗎?鏞哥哥好好的,我每年才有大把大把的禮物可拿。」
「原來妹妹算計的是哥哥的家當?」
「手足有通財之義,哥哥錢多到用不完,總看不得妹妹受苦吧?」
難得地,她居然同他說上笑話?這可是過去不曾發生的事,難道是方才他對齊靳的真情流露,讓她認同了自己?
齊靳曾經說過,「這丫頭,你只能用真心換她的真心,否則你給她再多的好處也全是打水漂,一下子就不見縱影。」
可不是嗎?每次的禮物,她都歡歡喜喜收下,還以為自己成功攏絡了她,但兩人之間始卻終像隔著些什麼似的,她對他虛與委蛇、應付得很敷衍,莫非她看透了自己的虛偽笑顏,看穿他這個人無半點真心?
可是……也沒見齊靳同她多說幾句話,他怎麼就這麼懂她?難道齊靳識人比自己更高明幾分?不!這點,他絕對不同意!
「妹妹受苦?這話我得去尋黎太傳說說,他怎麼就敢虧待本皇子的妹妹……」他還想多講上幾句玩笑話,突地,黎育清身子一僵,不動聲色地退開兩步。
齊鏞雖背對大門,卻也察覺到異樣地改口道︰「記住,你嫂子喜歡玉石,你往這方面張羅便是。」
「妹妹記住了。」
她躬身行禮,準備退下,這時站在門外的黎育鳳人未到聲先至,她滿面笑靨說︰「鏞哥哥同八妹妹交代什麼,要不要鳳兒幫著記?」
黎育鳳己經十四歲,明年就要行及笄禮,比起兩年前,她更加艷光四射。
瓜子臉、柳葉眉,容顏絕俗,芙蓉般的清姿雅質,肌膚女敕玉生香,烏溜溜的發鬢上斜插著一支雲紋白玉簪,額間一點媽紅的蓮瓣花鈿,與她鼻下丹唇相映生輝,更添艷麗。
為見齊鏞,黎育鳳刻意打扮許久,她穿一件月湖色衣衫,縴腰上系著八幅湖水綠湘裙,嫵媚有致。
這樣的女子,任何男人見著都要春心萌動,但很可惜,齊鏞並非之人。
拉起虛假笑意,齊鏞迎向黎育鳳,被他這樣一笑,黎育鳳頓時神魂顛倒,激動到不能自己。
黎育清瞄一眼齊鏞,果真是人間妖孽呵,長得這樣一副傾國傾城貌,身分又高高在上,哪個女子能夠不傾心?
黎育清向前,擋在兩人中間,對黎育鳳屈膝為禮,說道︰「皇上賜婚,鏞哥哥馬上要成親了,屆時妹妹要進京同賀,哥哥這是在交代我嫂子喜歡什麼東西,讓妹妹事先備下,給嫂嫂做見面禮。」
她這是在點醒黎育鳳,別再痴心妄想,齊鏞不是她可以高攀的男子。
「成親?!」黎育清的話像晴天霹靂,一口氣劈上黎育鳳腦袋,她大為震驚,不敢置信。「鏞哥哥,你……」
「覺得奇怪嗎?本皇子己經十八歲了,在民間,許多男子都當爹啦。」
他在黎育清面前自稱哥哥,卻在黎育鳳跟前自稱本皇子,其中差別多大,明眼人自當清楚,只可惜黎育風滿眼震驚,根本听不出他話中隱含的意思。
黎育清扯了扯唇,他的眼楮有病,黎育風的表情不叫做奇怪,而是驚嚇,留著未嫁身便是想嫁與夢中人,哪知道一記當頭棒喝,教小女子失心失意,失卻愛情夢。
這一刻,黎育清有點同情她了,即使她和她的娘一樣可恨又可惡。
黎育鳳努力吸口氣,想端起最後一分自尊似的問︰「不知嫂嫂是哪家千金?」
「是鎮國公的嫡女。」
他強調了「鎮國公」和「嫡女」,想她一個小小主薄的庶女,憑什麼同人家爭?
黎育清首度在黎育鳳臉上看見了自卑。壞心狐狸!黎育清在心底偷罵他一聲。
眼看著黎育鳳泫然欲泣,黎育清有幾分不忍,她不想攪和其中,福身道︰「如果鏞哥哥和五姊姊沒有其它吩咐,清兒先下去了。」
齊鏞覷一眼黎育清急欲逃離的賊老鼠樣兒,覺得好笑,他沒阻撓她,只是心想這丫頭對他還真是沒有半分非分的想法。不過她那小模樣,恰恰又證明了齊靳的話。
看來,果真如此。
黎育清順利地逃出墨堂,臨行前回首看一眼里頭的人。
她不知道該欽佩黎育鳳的勇氣,還是該看輕她的不矜持?
算了,人各有造化,何必替別人煩惱這樣多。
鋪好白玉紙,一錠徽墨握在掌心,一磨再磨,磨出滿硯墨水,每轉一圈、墨色漸濃,就像她的心情,一一沉重。安慰人的話該怎麼說?她沒有經驗。說重了,交情太淺,說淺了,無關緊要,似乎怎麼做都不對。
吐口長氣,她放下墨條,拿起毛筆沾飽墨汁,然後又順著硯台邊緣,將墨水一點一點順回墨池里,幾經思量,她方落筆。
世子爺︰
昨兒個一陣大雨,把滿園的花全打落了,清兒看著心疼,拿起帕子將花瓣——收禮,春未盡、花己殘,徒留一身遺憾,是花的遺憾、也是清兒的遣憾。
小時候,听鄰居大嬸說,有一地方的吃食,是連同蛋殼將未孵成的小鴨一起烹煮,吃時用湯匙將蛋殼敲開一個洞,先吸掉湯汁、吃掉卵黃,再啃食未成形的小鴨。
听見這段話,心沉了數日,那是一條未成形的生命呵,怎就這樣沒了?它連日出的美、日落的盤都未收入眼底,怎能就此離去?
我不知道,只曉得隔壁爺爺去世,一動不動地躺在木板上,大叔、大嬸把嗓子給哭唯了,也無法將人喚回來。
娘說︰「人死後,會化成星子、化成雲霓,看顧著這世間心疼他、愛他、念他的人,小鴨子雖死,但它會在高高的天上,庇佑生它愛它的鴨爹鴨娘。」
「哪一天,娘死去,也會在天上看顧著清兒和哥哥。因為只有你們好了,娘在天上才會過得好,你們開心、你們有了成就、你們平安幸福,娘才能夠在天上對你們發出真心微笑。」
這些年,我經常仰頭望著天上的星雲,對娘說︰「娘,我和哥哥過得很好。」
娘的笑容是天底下最美麗的溫柔,但凡有一點點可能,能夠把娘給換回來,我願意傾盡一切去換,即使是我的性命。
但,沒有人可以為我做這個交換,我再傷、再悲,除了讓哥哥為我心疼之外,沒有任何幫助,于是我只能鼓劻自己好好活著、平安幸福著,讓在天上看顧我的娘親得以安心。
女乃女乃見我捧著滿帕子落花,知我心疼,揉揉我的頭說道︰「落花本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我嘴上沒反駁,心底卻是不同意的。
落花非無情,它在技頭張揚,為的是引來蜂蝶,為楂物結出新果、延續生命,它一心一意愛著養它、護它的楂株,即使死去,也要化作春泥,為它的心愛盡最後一分力量。
世子爺,人的生命有定數,沒有人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但不曾听聞有誰為著猜度自己的性命長短而惶惶不安,那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有人在乎疼愛,而自己也有在乎疼愛之人。有這些愛、這份牽系,人們便會心安度過每個日起曰落。
小時候,有位游方術士幫我相命,他說我只有十八年的壽命。
娘看著我,眼楮紅紅的,卻還要哄著我說︰「不會的,我家的清丫頭會長命百歲,會嫁給一個疼惜她的好丈夫,會子孫綿延,是個全福之人。」
我明白,娘嚇著了。
我也害怕,那個術士的話,總會在不經意間跳出來嚇我幾下。
但是那年世子爺來了,一個善念,改變清兒和哥哥的命運,清兒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小庶女,哥哥有謝教頭教導、拿到功名,我們有爺爺女乃女乃的看顧,日子越過越順遂。
現在當那駭人的念頭跳出來,我便對自己說︰「如果我注定在十八歲亡歿,如果我改變不了死亡的命運,那麼我要在剩下的日子里,為我愛的人做最多的事,為我能幫助的人盡更多的心力——就像那年的世子爺,改變了我和哥哥的人生。」
世子爺,過去兩年我常常期待著你再來黎府,不是想對你說恩道謝,而是要叮囑您一句︰平安保重。
清兒希望您在戰場上殺敵時,多顧慮兩分自己的安全,希望您在制定作戰策略時,多想想自己的安危。
也許您覺得,失去至親的妻兒,再沒有人會期待你平安歸來,但清兒衷心期待,期待您再次站到清兒面前,讓清兒親口對您說一句︰謝謝。
放下筆,她明白這樣一封信遠遠不夠,所以她決定要繼續寫,寫生活里的小趣事,寫得生動又有趣,她幫不了他出謀劃策,但她可以試著讓他開心,試著讓他不再那樣悲傷。
她打算寫哥哥練功時,自己想嚇他一跳、從背後悄悄接近,卻被哥哥一棒子打得手臂一片瘀青,哥哥氣得想罵人,用藥酒幫自己推拿時,本來沒有那樣痛的,她卻故意又叫又哭,惹得哥哥心疼不己,因為……被人心疼的感覺真的很好。
還想寫她把幾種肉給切成絲擺在一塊兒炒,哥哥囫圇吞棗的拌著飯,三兩下就吃飽了,氣得她直跳腳,還是四哥哥心思靈敏,慢條斯理地一一品嘗,將里頭有幾種肉全給說出來,她覺得自己和四哥哥比較像親兄妹。
是了,還可以提提那天的事,那天哥哥買來一盒細粉,說女孩子家長大,該打扮打扮了,便拿著粉親自替她勻上,結果好端端的一個清秀佳人,被哥哥畫成青樓老鴇,四哥哥更可惡,拿起螺黛在她嘴邊點上一顆大黑痣……
也許,也許再親手替世子爺做幾件衣服,在戰場上,衣服破了沒人可補,只能換上新的。
越想黎育清越開心,她不明白為什麼,做這些事情會讓自己這樣愉快,她光是想象即將要下筆的內容、想象要在衣角繡上兩朵新梅,就會開心不己。
也許……只要能夠幫上他一些些忙,她就覺得很快樂了。
黎育清起身,吹干墨跡,將信紙折起、收入屜內,再從木櫃里尋出幾匹青色料子,那原是要給四哥哥、五哥哥做衣服的,現在……她揚眉一笑。
門自外頭打開,扶桑快步走進來,她笑得眉彎眼彎,拉起黎育清的手笑道︰「姑娘快打扮打扮吧,萱姨娘娘家來了人,說是要見見姑娘……」頓了頓後,她又續道︰「姑娘,別怪奴婢多嘴,奴婢見著萱姨娘的佷子,楊少爺長得可真俊吶,半點不輸三皇子……」
楊晉樺!來了,那個在她生命里狠狠劃上一刀的家伙!
心頭一震,臉色怏快,她甩開扶桑的手,冷笑問︰「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得去應酬一個姨娘的娘家人?」
扶桑受驚,臉上的笑意迅速退離。
她知道自己在姑娘跟前不如木槿受重視,知道姑娘總是有意無意地疏離自己,但她處處討好、事事小心,這些日子里,姑娘似乎對自己放松了幾分戒備,何況姑娘是個溫和性子的,從未與人大聲說話,怎麼會突然對自己疾言厲色、擺起公主的譜?那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情吶。
扶桑吶吶道︰「奴婢錯了,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是九姑娘、十姑娘、十一姑娘、十二姑娘都急急趕過去,听說……楊少爺考上秀才,是個有功名的,模樣好、性子更好……」
「既然幾個妹妹們都喜歡,我當姊姊的怎麼能同她們相爭?你去同萱姨娘回話,我這里忙著呢,就不過去了。」
「可是姑娘……」扶桑還想再說話,黎育清目光一凝,她全身一顫,立刻點頭福身道︰「是,奴婢馬上過去傳話。」
她轉身往外走,尚未走到門前,便听見身後傳來黎育清的聲音——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別進屋里。」
扶桑身形一頓,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還是回身屈膝道︰「奴婢知道了。」
看著她的背影,黎育清皺眉,日子過得太順遂,竟然忘記楊晉樺即將出現了,彩蝶己經發賣出去,剩下的……就是扶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