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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壞天氣 第二章

日落西墜,夜幕四合,天色昏沉沉的遮蓋狼牙月,秋風掃過金英商圈,大街上點起一盞盞郁金香造型的路燈,整潔的街道,繁榮的商店,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天殺的……馬的!搞什麼鬼?!」一句句低咒聲來自一名身穿鐵灰色襯衫的男子,領帶早已被他抽掉,塞進公文包,領口解開兩顆扣子,微微露出結實的胸膛,袖子挽到手臂,全身散發出閑人勿近的不耐煩氣息。

任昊雨之所以不斷的咒罵,全是因為不順遂的事接二連三的發生。

起先是一個合作案,對方仗著在江湖上老道的經驗,想要乘機削減他方的利潤,若不是合約內容他早已詳細研究精讀,看透文中玄機,怕是被這只老狐狸拆解入月復,怎麼尸骨無存都不曉得,他們現在還在創業維艱的階段,必須步步為營。

見他錙銖必較,頭腦清醒加上談判手腕之高超,老狐狸反倒想乘機延攬,招他為婿,開出美好未來前景當條件,豐厚的待遇,皇親國戚的禮遇,對于普通男人來說,至少可以少奮斗三十年,可見優渥備至。

真是見鬼了,他以為他是誰?如果他任昊雨都沒把任家皇印集團擺在眼里,不過一家小小的企業又怎麼動得了他的心?他要的一切,憑借自己的能力,只要再努力十年,還怕達不到嗎?

每每在談判桌上與他交過手的人,老是想用美人計來招攬他,不是端出名門千金,要不然就是抬出美艷熟女,放出的誘餌也要看他願不願意上鉤!

被糾纏一個下午也就罷了,好不容易合約簽成,抽身要離開時,他的車子突然發不動,原本對方要幫他安排車輛,他婉拒好意,不想欠對方人情,只要有錢,還怕沒交通工具可以回去嗎?

走出大樓,他正要叫車,才發現沒帶錢包的殘酷事實,不太情願的掏出智能型手機,至少撥通電話叫那些閑閑沒事的合伙人來接他也不為過。

只是才拿出手機,竟然手一滑,當場地心引力作用,他眼睜睜的看著手機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躺在眼前。

很好,現在是要他走路回去是不是?

一肚子的鳥氣化作腳力,他快速的往金英大學方向邁進,這應該就是俗稱的化悲憤為力量吧!幸好這里離學校並不遠,以他的腳力,半個小時應該綽綽有余。

其實他可以攔出租車,坐到學校門口,就算沒錢付車資也不打緊,總有人會幫他買單,只是他仍選擇走路,理由很簡單,除非必要,他不想欠人情,不管人情多小。再者,他不想隨便找人發泄怒氣,這不是一個做大事的男人該有的態度。

逞一時之快向來不是他的作風,怒氣或許發得容易,但若得罪人,豈不是得不償失?

走路有助于恢復理智,這些只是微乎其微的挫折,如果他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未來如何面對大考驗?

只是,倒霉事似乎不因他的釋然而離他遠去。

走路事小,但是路線走得對不對就事大了,他深知路長在嘴巴上的道理,很客氣的向路人詢問,不曉得這些人是路痴,還是故意整他,理應半個小時就走完的路程,他竟走了一倍有余的時間還出不了金英商圈!

本來想讓自己理智一些、清醒一點,這下他真的有想殺人的念頭,尤其在又累又餓的當口,老天彷佛嫌他還不夠慘,突然下起雨來。

「這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嗎?」這時的他可真是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了。「真他馬的見鬼了。」

任昊雨走在這條什麼快捷方式的小巷子里,連個人影都沒有,又被這種說大不大,不若西北雨那般又急又大,說小又不小,還不到毛毛細雨的程度,但不撐傘會濕的雨勢,淋到快要抓狂了。

還會有什麼比現在更倒霉的事嗎?他自嘲的想著。如果有,他今天就真的背到家,可以去買樂透了。

砰的一聲,他突然被一團白色的東西撞到,又咚的一聲,被一包黑色的東西打到。

看來老天爺打定主意是不想放過他了,「禮物」從天而降。

任昊雨此時深刻的體會到地心引力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重大發現,整個人被迫抱住白色的東西跌坐在地上。

饑寒交迫之際,他被撞得眼冒金星,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手掌傳來柔柔軟軟的觸感──懷中那團白色不是東西,是一個人。

他定楮一看,還是個女人,穿著一襲白色廚師服,掛在他身上,她扎好的頭發不知何時全散了開來,布滿他整張臉,他的手抓住一團東西,下意識的秤了秤,柔軟又不失彈性的觸感……他馬上辨識出是渾圓又挺翹的臀部。

喔!老天爺,這應該是今天一連串倒霉事里唯一最令人感到欣慰的事,怎麼會有女人的臀部這麼的……有手感?

他向來不是之徒,也懶得主動與女人親近,但這翹臀似乎是為他的手掌量身訂作,模起來順手又舒服。

如果他的合伙人們知道他這樣非禮一個女人,應該會起立鼓掌吧!他們都快以為他有同志傾向,跟女人絕緣了。

他不是沒興趣,只是懶而已,懶得和女人打交道,比起創業的挑戰,女人如同嚼蠟一般實在無味,要他提起興味,至少也要像她這樣擁有絕佳手感的翹臀才夠格。

正常來說,被非禮的女人不是該賞登徒子一巴掌,要不就是大喊救命,但任昊雨發現身上這個女人發出急促的呼吸聲,噴在他臉上的熱氣與打在他臉上的冰涼雨水形成強烈對比,發熱的溫度來自這名女子的身體。

「小姐?」他輕輕的搖了搖這個一動也不動的女子,若非听見急促的呼吸聲,他還以為自己身上掛著一具尸體。

女子彷佛被他的呼叫聲喚醒,悠悠的睜開眼後,驚覺自己撲在一個大男人身上,立刻彈開,卻因為一陣暈眩,又倒回他的懷中。

這算不算投懷送抱?若是以往,他會機靈的閃躲,對于病人,他尚存一咪咪的同情心,和她是否擁有無關,真的。

「對……對不起。」她虛弱的表達歉意,勉強離開他的懷抱,幸而他助她一臂之力,才免于再次投懷送抱的窘境。

反正他今天的倒霉事夠多了,不在乎多添一樁。

依她的情況看來,應該不是故意襲擊他,眼前一扇全開的門,想必她之所以憑空出現就是從那里倒出來的,旁邊還掉落一包黑色垃圾袋,正是打中他的凶器。

任昊雨撿起那包凶器……不,是垃圾,交到她手上,一身白色廚師服因為剛才的意外而染上污泥。

「謝……」關又晴本來想道謝,卻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而嚇得倒退三步,瞬間視他如洪水猛獸。

「生病了就看醫生,硬撐是不會好的。」他的手不容反抗的貼著她的額頭,聲音如雨一般冰涼,听不出任何情感。

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生氣,她嬌柔雪白的雙頰泛著紅潮,水汪汪的瞳眸渙散的盯著他。

不可否認的,眼前這名男子的確相當偉岸挺拔,以她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目測,他至少有一百八,剛硬的臉部線條更襯托出別具魅力的五官,尤其他噙著一抹有些玩世、有些不以為然,還有一點點莫名關心的冷笑,她真的懷疑自己在這樣身體極度欠安的同時,還可以讀出這些情緒。

一陣和帥氣完全搭不上邊的咕嚕聲硬生生的從任昊雨的肚子里奏出交響曲,想起從中午到現在胃袋還沒進過任何食物,一直以來他都是餓了心情就差的人,偏偏經常忙到忘記吃飯。

「餓了就要吃飯,硬撐是不會飽的。」關又晴月兌口而出,隨即轉身,走進門里,留下一臉錯愕的任昊雨。

昏暗的夜色里,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卻蘊藏著不服輸的傲氣,身體的不適,被侵犯的防備,外表只是假象。

他還沒回過神來之際,她踩著不穩的步伐走向他,手上多了兩個面包與一把女用的花邊雨傘。

在他的面前站定,她將東西交給他。

「還是謝謝你。」彎腰四十五度,她很有教養的行了一個完美無缺的禮,然後步伐不穩的轉過身子,走進門里,順手把門關上。

突然,任昊雨發自內心的爆出狂笑。這詭譎的情況讓他莫名的只想大笑,不過才幾分鐘前發生的事,短得他幾乎以為是在作夢,若不是手上拿著兩個面包,還掛著一把女用花傘,還真的以為是南柯一夢……

笑聲一掃他積了滿月復陰郁的心情,這算不算否極泰來?

多瞧了那扇門一眼,女子的長相烙印在他的腦中,他竟有預感,他們還會再見面的。

任昊雨撐起與自己的身形一點也不協調的花傘,咬著香松可口的面包,腳步輕快的步出小巷子。

手心依然殘留著那彈性的觸感,一抹濃得化不開的笑意始終掛在唇畔,落入他眼底的是印在面包包裝袋上的「飄香烘焙坊」五個字。

☆☆☆☆☆☆☆☆☆

「我的老天,妳是把妳自己怎麼了?」剛從百貨公司凱旋歸來的美艷婦人放下手上的戰利品,隨手拿起一條干淨毛巾,沖到關又晴的身邊,為她擦拭。

瞧她把自己弄得……怎麼會如此狼狽?簡直就像一只流浪狗,頭發散了不說,白衣沾滿泥濘,身上還有被雨淋過的痕跡……艾姨甫入店內,走進休息室,才想把今天幫親愛的外甥女采購的洋裝給她試穿,竟看到這幅景象。

「我沒事的,艾姨。」關又晴靠坐在牆邊,面對著美艷婦人,虛弱的微笑。

「什麼沒事?看看妳……我的媽呀!妳發燒了?跟我去看醫生。」觸及她高溫的臉龐,艾姨嚇一跳,就要拉著她去就醫。

「沒關系,我回家後再請家庭醫生過來就好。」關又晴喘著氣,剛才已經耗費剩余的體力,現在只想回家休息,所以說,人還真的不能逞強。

「好什麼好?妳生病了,不好好休息,居然還敢給我過來,店里面的人都死光了嗎?沒有一個人發現妳不舒服,還讓妳工作。」艾姨雙手扠腰,越說越火大,眼神凌厲的掃過一旁的學徒與員工。

「艾姨,我中午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不關他們的事。」關又晴輕輕的拍了拍艾姨的手。艾姨對待自己向來視如己出,一旦扯到她的事,她發起飆來猶如海嘯山洪,可以說是專橫霸道無理,什麼形象也不顧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別怪這些員工,這個她最疼愛的外甥女總是替別人想,除了謙虛有禮、舉止端莊、待人親切、溫柔沉靜,更有名副其實的閨秀名媛風範,她就是這樣被養大的。

「哼,妳喔……」艾姨十分無奈,對她又愛又憐。

「放心,今天我只有試作新品而已,出爐的面包是由華哥做的。」

「面包是誰做的又如何?我關心的是妳的身體。」艾姨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對于烘焙熱愛到走火入魔的外甥女,她開這家店全是為了她,三天兩頭就往這兒跑,都成了這家店的駐店烘焙師之一,雖然只能客串,卻讓她心滿意足,因為她的家世及未來從來不屬于這里。

「只是小感冒而已,艾姨,請妳別跟爸爸說,他會擔心的。」父親遠在國外談生意,關又晴不希望因為小病就讓父親舟車勞頓,千里迢迢的搭飛機回來看她,這會影響他談生意的心情。

「都什麼時候了,妳還在擔心這個!」這孩子的早熟永遠教人心疼。

「艾姨。」她撒嬌的叫著,身體搖搖欲墜,快撐不住了。

「知道了,今天住我家,讓我來照顧妳,不準說不。」艾姨板起臉,不由得她拒絕,然後扶著她往外走,嘴里不斷的嘀咕,「生病就應該去看醫生,不是在這里硬撐。」

這些話好耳熟呀!方才有人這麼說過她嗎?

對了,一個倒霉被她撞倒的男子,灰蒙蒙又下著雨的夜晚,在她的記憶里,他很高,似乎有著剛毅線條的五官,只是完整長相顯得模糊,不過那嘲弄的冷笑倒是讓她印象深刻。

他……看起來好眼熟,是不是曾經在哪個場合見過面呢?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怎麼樣也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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