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的回頭草 第五章
一間大教室里，十多個學生圍成一個圓圈，他們各自面對自己的畫板坐著，專注的目光不時看向中間的白色雕像。
美術教室里安靜得掉下一根針都听得見，但是相鄰走廊的窗戶上卻出現一顆黑色的小頭顱在上上下下。
「小堯哥哥，我也要看姐姐。」剛上小學的齊星斌攀著窗戶邊跳來跳去。
武致堯彎向右邊，「噓！」一根手指頭在嘴上用力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一顆籃球讓他一手壓靠在左腰側。
國二的武致堯雖然不是同年級里長得最高大的男孩子，但是他已經不像小學的時候都坐在班上最前面一排的位置。
坐在美術教室里的學生全都把頭轉向窗戶，側對窗戶而坐的齊芯語沒有像其它學生一樣看往窗戶的方向，但她仍是笑了出來。
她的視線在畫板與前方擱置的靜物間來回，漂亮的五官揚著淡淡的笑意，她想趕快把今天的功課完成。
武致堯彎身把籃球放在腳邊，穿著籃球鞋的腳把籃球壓靠在牆邊，有力的右手一攔，一直攀著窗沿跳個不停的齊星斌落在他的懷里。
「小聲一點啦，你這麼大聲會吵到人。」武致堯壓低聲音，正值變聲期的聲音比以往低沉許多。
一只白皙又修長的手從筆盒里拿出２Ｂ的鉛筆，她在黃色的素描紙上加深光影的濃暗度，她專注在畫板上的一雙眼楮里盈滿笑意。
「姐姐在那里耶。」齊星斌伸手往前一指。
「笨蛋，我不是叫你要小聲一點。」
齊星斌縮回被用力拍打一下的小手背，他轉頭睨著武致堯，「小堯哥哥自己也都一直很大聲啊。」
「笨蛋，你沒看見大家都很安靜的在畫畫嗎？你吵屁啊？」低沉的聲音讓人很難忽略，教室里除了齊芯語的眼楮還盯在畫板上之外，其它學生早就被他給影響。
「小堯哥哥才吵屁。」齊星斌仰著下巴把臉轉向教室里，他看見姐姐一直對著畫板笑。
「姚同學，你又來打擾我們美術班的學生了。」美術班老師從轉角彎過來。
「沒有，老師，我這次很安靜，我什麼聲音也沒出。」抱著齊星斌的武致堯轉向右邊，腳邊的籃球因為失去靠力而滾落一邊去。
美術老師往教室里瞥一眼，所有的學生趕緊把視線移回畫板上，「姚同學，你老是出現在我們教室外會影響到學生作畫。」
「老師，我很安靜，我不會發出聲音吵到里面的人，不信你問他。」武致堯一根手指頭對準懷里的小家伙一指，「所有聲音都是他出的。」只見齊星斌抬起頭瞪了武致堯一眼。
「好了，你別在教室外走來走去，里頭作畫的學生會分心。」
俊俏的小伙子就算不出聲也會影響他的學生，小伙子只要出現在教室外什麼也不必做就夠吸引人的，偏偏這屆他教的美術班學生又以女孩子居多。
武致堯沖著老師一笑，「那老師等等幫我跟齊芯語說我在籃球場等她。」他往教室里頭看一眼，她好像對著畫板在笑一樣。
武致堯抱著齊星斌彎身撈起滾到角落的籃球，「我們去籃球場打籃球等姐姐。」
「小堯哥哥，我要喝飲料。」
「球都還沒有打你喝什麼飲料？」走到轉角的武致堯突然回過頭，「老師，我姓武不姓堯，你下次別再叫錯了！」
正走進教室的美術老師探出頭來，「小聲一點。」他沒好氣的說著。
「嘻嘻，老師要記得幫我跟齊芯語說我跟星斌在籃球場等她喔！」
都已經這麼大聲還用得著他說嗎？美術老師走到講台上，「好了，人都走了，你們也該專心一點。齊芯語，妳知道姚同學、不，武同學跟妳弟弟說要在籃球場等妳吧？」
齊芯語朝老師點了點頭，她揮動鉛筆的手不自覺的輕快起來，每個周六上午小堯會帶籃球到她的學校來找她，星斌有時候會在一大清早的時候就跟著她來到學校里畫畫，美術教室里也放有星斌的畫具，不過星斌很少坐在教室里和大家一起畫畫，他都跑去跟小堯一起打球比較多。有時候星斌睡晚了，小堯會先騎著腳踏車繞到家里去載他再一起來學校里打球，有時候芝芝也會跟著一起來。
她喜歡小堯來找她，可是她發現班上的女同學常常會盯著站在教室外的小堯看，她不喜歡這樣，她等等要叫小堯以後都在籃球場上等她就好。
齊芯語加快揮動畫筆的速度，小堯說今天要跟她一起去看一部很好笑的電影。
齊芯語一手牽著剛讀大象班沒多久的向燻風，齊星斌跟同是小學四年級的向凱風、華爾烈、還有小他們一歲的華爾儒走在一塊兒，小學六年級的齊湘竹跟五年級的齊潔手牽著手，一伙人浩浩蕩蕩的
彎進巷子里，假日里，一大清晨的小區很安靜，大部分的人都還窩在被窩里睡覺。
禮拜五的晚上，齊旭跟趙晴婷把女兒齊湘竹載去齊昊家過夜，向陽跟沈貝貝也把兒子向凱風、女兒向燻風載到齊昊家，齊昭跟李靜亞也載女兒齊潔過去，華鈞跟洪雅涵的兩個兒子，華爾烈跟華爾儒也都過去。
因為今天一大早是他們最崇拜的大堯哥要參加高中籃球賽，四個都還在讀小學的小男生，齊星斌、向凱風、華爾烈跟華爾儒一整個晚上都興奮得睡不著覺，唯獨就讀托兒所的向燻風倒是睡得很熟，
早上還叫不太起來，齊湘竹跟齊潔雖然還不是很懂籃球，但也都是很高興的要去看小堯哥哥比賽。
沈嫣霏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爬起來幫孩子們準備早餐，齊昊一大早就把孩子全部載到比賽場地放下來，可是比賽都開始了，他們的大哥哥卻遲遲沒有出現，武善芝也沒有拿著加油棒出現。
齊芯語撥了一通電話，一行人比賽都沒看的從場地里走出來，齊芯語帶著七個小蘿卜頭搭上公交車。
武家的大門沒有關，對面的托兒所周末休息，四個小男孩先後跑進武家。
「小堯哥哥！」齊星斌最先喊了一聲。
「小堯哥哥。」華爾烈跟在齊星斌的後面。
「小堯哥哥……」向凱風有點遲疑的叫了一聲，後來跑進去的華爾儒張大了嘴巴。
齊芯語牽著向燻風小跑步，剛踏進武家大門的她也楞住了，齊湘竹跟齊潔也跑了進來。
六歲的向燻風放掉齊芯語的手往前走，「小堯哥哥不乖，跪跪。」小小的身子蹲在武致堯前面。
「嘿嘿。」武致堯只穿著一件刷白的牛仔褲跪在大樹旁。
「小堯……」武致堯打著赤膊的上身滿滿都是怵目驚心的鞭痕，看得齊芯語的心都揪了起來。
「嘿、嘿嘿嘿。」武致堯笑著搔了搔頭，「比賽應該已經開始了吧，我看我是來不及去參加。」
齊芯語的鼻子一酸，她走向前一步，「笨蛋，比賽早就開始了。」她的眼眶忍不住泛紅。
「小堯哥哥。」叫喚武致堯的聲音此起彼落，齊星斌、向凱風、華爾烈、華爾儒、齊湘竹跟齊潔都圍到大哥哥的身邊，不過他正前方的VIP位置倒是給女乃娃兒向燻風霸佔住。
「哎呀，妳不要哭嘛，這又沒什麼好哭的。」武致堯本來要到她的面前，不過他想到他還在罰跪，「芯芯，妳不要哭了啦，小朋友會學欸。」
「你又做了什麼好事……」齊芯語一看見他身上的鞭痕就忍不住滾落淚水。
「踫！」的一聲，屋子的大門讓人給撞開，武善芝還來不及穿上拖鞋就跑出來，「芯語姐姐！」
武致堯朝妹妹眨了眨眼，「爸爸說什麼？」
「爸爸說你要繼續跪！」
「噢。」武致堯頗是失望的樣子，「唉……」他今天本來想要在比賽場上好好的露一手給大伙兒看。
「媽媽叫你要乖乖的跪好，不然爸爸會更生氣。」
「知道了。」武致堯嘆了一口氣。
蹲在武致堯前面的向燻風一直仰著頭看他，武致堯忍不住伸出手捏捏她肥滋滋的臉頰。
「痛痛，小堯哥哥壞！」向燻風抬起肥滋滋的小手打他。
「哥哥！你還玩？」武善芝打著赤腳踩在草地上叉腰，爸爸這次很生氣，她剛剛上去撒嬌都沒有用。
圍在武致堯身邊的四個小男生好奇的伸出手戳戳大哥哥身上腫起來的紅痕，「笨蛋，這會痛的欸。」
「小堯哥哥一直笑，不像是會痛的樣子。」齊湘竹說著，一旁的齊潔點了點頭，她本來也要伸出手戳看看。
「紫菱阿姨呢？」齊芯語轉身哽咽的看著武善芝。
「媽媽在樓上叫爸爸不要生氣，媽媽說哥哥有比賽，可是爸爸很生氣，他說不要給哥哥去比賽。」
齊芯語紅著一雙眼楮看他，「你跑去干了什麼好事？為什麼武叔會這麼的生氣？」他們昨天晚上在家里的時候還接到他特地打過來的電話，他要他們不能遲到、一定通通要去幫他加油。
「我哪有干了什麼好事？我只是接到一通同學打給我的電話。」
「哥哥昨天晚上跑去跟別人打架！」武善芝生氣的看了哥哥一眼。
齊芯語的眼淚愈掉愈凶，他的身上滿是紅腫的鞭痕，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一處沒有紅腫的肌膚。「你又不是不知道武叔最討厭你跟別人打架，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我不是故意要跑出去打架，外校那幾個混賬老是愛欺負我班上那個老實的家伙，我跟他們同班，他們有難我怎麼可以不過去幫忙？」看見他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齊芯語氣了！
「武叔從你小時候就跟你說過，你如果跟別人打架的話他要把你給吊在樹上打，你為什麼不想想別的辦法要用打架的？」
「昨天晚上的情況很緊急，我一到現場就一陣混亂，我就下去了嘛。」武致堯愈說愈小聲。
「不管再怎麼樣你也不能打架，你又不是不知道武叔最擔心你會學壞！」齊芯語哽咽的聲音大聲起來。
站在一旁的武善芝、齊星斌、向凱風、華爾烈、華爾儒、齊湘竹跟齊潔都不敢出聲，就連搞不太清楚事情的女乃娃兒向燻風也閉上嘴巴，他們頭一次看見芯語姐姐生氣，芯語姐姐是那種不小心把她的畫作潑到果汁也沒有生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