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的回頭草 第十一章
武致堯把車子停進路邊的停車格，他繞了這附近好幾圈才找到這個停車位，禮拜五的晚上要在鬧區里路邊停車不容易，過了下班時間，街上的人潮比平時多上許多。
他站在車後單擊遙控器把車門鎖上，他踏上比柏油路高上一階的人行道往右方前進，他走到一棟商業大樓前。
武致堯在商業大樓門口前站了一會兒，人行道上愈來愈多來來往往的行人，這附近有捷運站也有百貨公司，下班的人群、放學的學生大多會到這里來逛街，他走進商業大樓。
外頭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他剛站在外頭的時候往上看，各樓層的辦公室已經熄燈，過了人潮擁擠的時間，一樓大廳里的電梯不像稍早之前陸陸續續「當、當、當」個不停。
並排的幾部電梯里只有一部電梯的數字在遞減，當電梯「當！」的一聲開啟，寬敞的電梯里只站了兩個人。
齊芯語從電梯里走出來，她習慣性的往大樓門口左側看去，她的身旁是一名男子，男子壓低的帽緣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長相，但是修長的身形相當引人注目，時髦的穿著很有時下年輕人的味道。
「齊小姐的眼光很不錯，我前幾次過來定裝的造型帶回去，公司里的人都說很好看。」
「哪里，是宋先生的外型本來就很吸引人注意，宋先生的身材比例很好，西方尺寸的褲子穿在東方人身上很少有不需要修改的。」
「是嗎？」帶著壓低棒球帽的男子搔了搔頸後，「我本來就是靠外型混口飯吃的嘛。」
「宋先生的演技很不錯，如果只是光靠外型的話大概沒辦法得到大眾這麼熱烈的回聲，演戲也是需要努力的吧。」
「你有在看我演的戲？」
齊芯語但笑不語，她之前替他定的裝他的宜傳似乎很不滿意，主管這才提醒她，她替他定的裝跟他在戲里給人的感覺差太多，她向人問他的戲在什麼時候發出，她這幾天回家看了幾集。
「對了，今天很不好意思，我耽誤到宋先生的時間。」她身旁的男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她到許多服裝公司去應征女裝設計師，但是她唯一應征上的卻是男裝設計師，在比較講究的服裝
公司里，男裝與女裝一向是分別由不同的設計師畫出設計圖稿。
她進到這家位于鬧區里的大型服裝公司只有兩個月的時間，但是主管在看了她畫的男裝設計圖之後，直接派她負責這季服裝代言人的穿著搭配好制作廣告，她的工作比想象中得容易上手，這都得多虧于當初在雅妮絲貝工作室里的那段時間，她真的在那一年里向雅妮絲貝與艾琳諾學習了不少東西與實際工作經驗。
「沒有的事，今天是我自己來晚了，殺青的戲應該在今天早上就已經全部拍攝完畢，但是因為這部戲的導演要求一直很高，跟我對戲的女主角又是第一次跟這個導演合作，所以……」男子嘆了一口氣，「所以今天早上仍然是NG不斷，導演一直要求重來，我都要發火了。」
「宋先生的演技很好。」
齊芯語看向站在大樓門口邊的英挺身影，她的視線對上武致堯，她微微揚起一抹笑容。
她有時候下班晚了，一樓大廳里除了警衛就只有他，但即使他站在一堆人群之中，她也能尋著他的身影，因為不管他是站在人群里或者是在她心目中的身影，他一向總是最醒目的那一個。
男子不好意思的笑著，「我的演技就是被這個導演給磨出來的，其實我一開始拍戲的時候，我NG的次數可是多著，我看現在也差不多是吃飯的時間，我們干脆一起去吃個飯如何？」
齊芯語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陳小姐怎麼沒有時間跟宋先生一起走？」
「你說宜傳啊，我過來定裝之後，今天是工作也就算告一個段落，我讓她先回去了。」
「陳小姐很顧及你的形象。」齊芯語說著。
他們方才還在公司里定裝的時候，他的宜傳很堅持不讓他穿上任何略帶有斯文氣息的服裝，她堅持宋言尊的形象是狂野不羈，但是她覺得以宋言尊的五官容貌來說，年輕有活力的形象才是比較適合他，可能因為他在偶像劇里飾演的是一個很強悍的角色。
男子笑了一下，「如果剛才我的宜傳有對齊小姐不禮貌的地方還請你多多包涵，因為最近公司有讓我出唱片的打算，公司想趁這一波偶像劇的熱潮把我推上去，可能公司里的幾個高層有特別交代過她吧，她最近把我盯得特別緊，每一個小細節都吹毛求疵得很，我有時候都覺得受不了。」
齊芯語點了點頭，「我能理解陳小姐為了你求好心切的心情，她是一個很盡職的宣傳。」
如果是小堯的話，他比宋言尊還要適合當偶像，她不覺得當紅的宋言尊有比他英俊，高大挺拔的他穿起歐洲的男裝大衣一點也不比西方伸展台上的男模特兒遜色。
宋言尊穿起西方的男褲雖然不用改長度，但是宋言尊穿起歐洲的男裝大衣未必還會是一副高挑的模樣。她是個服裝設計師葉是一個懂得人體素描的畫家，她對于人體美學的比例再清楚不過。
「是啊。」男子嘆了一口氣，「所以公司的高層才會這麼放芯的把我交給她，她管得可多了。」
「宋先生到目前為止都沒什麼負面形象，我看陳小姐的功勞不少。」
公司會找上他代言服裝，除了他是個人氣很旺的偶像之外，最主要是原因還是因為他截至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負面的新聞出現，他頂多就是跟玉女偶像傳傳緋聞而已。
听說公司跟他簽訂的代言合同內容當中有一條是不準有任何影響形象的負面新聞出現，他一但有負面新聞出現，他的經紀公司便必須賠償服裝公司一筆不小的金錢。
「齊小姐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宋先生听起來很別扭。我們一起去吃個飯，當作是我今天來晚的道歉，是我讓你晚了下班的時間，還有……」宋言尊摘下墨鏡，他朝她眨了眨眼。「還有剛剛我的宜傳對你還真是不禮貌。」
齊芯語讓他調皮的樣子給逗笑，她的看法沒有錯，其實這才是宋言尊的本質，陽光、開朗才是能突顯出他的特色，可惜她不是他公司里包裝他的人。
雖然由他所主演的偶像劇一向很受到歡迎，但是他若能改接演一些比較樂觀個性的角色，她想他在演藝圈里的發展會竄得更紅。
「芯芯。」武致堯喚了一聲。
齊芯語看著往他們走來的高大形象，長相俊帥的他不會比電視屏幕上的偶像遜色，他如果跑去演戲的話，他就算演得不好還是有人捧場，他如果跑去唱歌的話，他就算唱得走音還是有人買他的唱片，因為他的外型實在太迷人。
當她還在法國的時候，她每每跟他走在街上，金發碧眼的美女總是會回過頭再望他一眼，法國的美女可是特別的氣傲心高，回到台灣之後就更別說了，只是他本人似乎對于別人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不怎麼在意，她不知道是因為他太臭屁還是因為他太習慣？
她微笑，「小堯。」宋言尊微微的拉高帽緣，武致堯看了他一眼。「小堯，你在樓下等我很久的時間？」
「還好，店里有事，我剛過去看了一下就順道過來接你。」武致堯來到她的面前。
齊芯語微嘟著嘴，「小堯又是順道過來的就是了。」她就知道。
「你說什麼？」她喃喃細語的聲音讓人听不清楚。
「沒有。」如果她的公司不是位在鬧區里的話，他大概就都不過來接她，她的嘴都嘟得可以吊豬肉了。
宋言尊看著他，他似乎在哪里見過這個男人。
「我們回去吧。」武致堯拿過她手上的公文包。
「啊，等等，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去吃晚飯的嗎？等等吃完飯再送你回去。」宋言尊抓住她的手。
「我……」
武致堯皺起眉頭，「你要跟他一起去吃飯？」
她的心思突然一轉，「嗯。」她點了一下頭，「我要跟宋先生一起去吃飯。」
「你知道我每天都會過來接你下班，你還跟他約了要吃飯？」
齊芯語看向他，「小堯不也只是順道過來接我的而已嗎？今天你直接到店里去就行了，反正你好幾間店都在這附近。」
「你是雙焱的老板，對吧？」宋言尊看著武致堯，武致堯只是睨了他一眼。
「現在的時間已經有點晚，而且你也沒有撥一通電話跟我說你跟人約了吃飯。」
「宋先生也是剛才才說要請我吃飯。」齊芯語看向宋言尊，「宋先生認識小堯？」武致堯抿著唇，她似乎沒有要改變心意的樣子。
宋言尊笑了一下，「也不算是，我有時候跟朋友去PUB的時候會看到他。」
一般娛樂場所的老板會對演藝人員特別的禮遇，尤其對于他這種正值走紅時期的偶像，他光顧的店家一但曝光，絡繹不絕的客人便紛至沓來，但是這個老板從未主動過來跟他攀談，沒有一個老板會嫌生意太好的吧。
「芯芯，我還是早點送你回去。」武致堯牽起她的手。
「如果我說我想要跟宋先生一起去吃飯呢？」
「你真的想要跟他去吃飯？」齊芯語雖然心里有些遲疑，但她還是點了頭。
武致堯放開她的手，「那你就跟他去吃飯吧，吃完飯打個電話給我，我過去載你回家。」
齊芯語看著他的目光有些怒氣，「既然我都跟他去吃飯，他當然會送我回家。」
「是的，我會安全的把齊小姐送回到家。」
「他不會方便送你回去。」武致堯說著。
「何以見得？」宋言尊雙手插在口袋里。
武致堯睨了他一眼，「現在有很多狗仔跟著他，你如果讓他送你回去的話，往後住的地方會有人跟拍，你和星斌、昊叔他們都會不方便。」
「武致堯，你真的願意讓我跟他一起去吃飯？」齊芯語平靜的問著。
「吃完飯給我一通電話，我過去接你。」
齊芯語避開他的眼神，她要拿過他手上的公文包，但是武致堯開口︰「這個我先拿到車上。」
「不必，宋先生會送我回家。」齊芯語執意拿過他手上的公文包。
武致堯皺起眉頭，「我說過住的地方會被跟拍，照片或許不一定會登上雜志，但是勢必會造成困擾。」
「齊小姐放心，我不會讓你也稱為被跟拍的對象。」
「這不時你可以決定的事情。」武致堯冷冷的開口。
「最近我上PUB也沒有什麼狗仔在跟拍我。」
「那是因為你光顧的都是我的店。」武致堯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冷冽。
宋言尊聳了聳肩，「齊小姐，我們走回去坐電梯，我的車子停在地下二樓的停車場。」
當齊芯語和宋言尊走進電梯的時候，她看見他仍然只是站在原地，她的心隨著關上的電梯門沉下去。
餐廳里，宋言尊看了一眼，她的盤子里的食物幾乎完了，」主餐不好吃嗎？還是這里的口味不合你的胃口」
齊芯語抬起頭笑了一下，」不是。」他停止撥弄盤內食物的動作，他送一小塊肉到嘴里。
「齊小姐還在想剛剛那個男的？」宋言尊切著白色瓷盤里的牛排，齊芯語的視線從盤子里移開，他繼續說道︰」剛剛那個男的不像的齊小姐的男朋友。」宋言尊雙手擱在桌沿上，他看著她，只見她一時之間沒能開口。
齊芯語笑的有點勉強，「是啊，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她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最後她低下頭，分別拿著刀叉的動了起來。
「你喜歡他。」就外形來說，他不得不承認飛炎老板比他更有本錢當偶像明星。
「是啊，你也看的出來我喜歡他吧，這世界上大概只有他自己不知道我喜歡他，或許他是不想知道。」齊芯語抬起頭來。
雅妮絲貝與艾琳諾跟他只有幾面幾面之緣，但是他們都信誓旦旦的說著他肯定就是那一個一直藏在她心里的男人，她從來沒有否認，他也從來沒有接受別人的追求。
她從法國回來的時候已經決定要撕掉對他的暗戀，但是她始終做不到，她剛才即使和宋言尊走到地下二樓的停車場，她的心里仍是期待他能停下來拉住她的手。
他如果不喜歡她，他為什麼天天在工作結束之後還要特地繞到家里去接她上班？她家跟他回家的路一點也不順路。
他為什麼在傍晚的時候提早出門到公司大樓去接她下班？他得先載她回家再過去店里，這也不順路。她還是放不下手中沉重的刀叉。
「齊小姐被他拒絕？」齊芯語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的話就給我一個機會。」
「宋先生……」
宋言尊笑著，」雖然我跟齊小姐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是我真的對齊小姐很有好感。」
「你知道我喜歡小堯的。」
「原來飛炎的老板叫小堯。」宋言尊點了一下頭，」他的店有不少間吧，他經營的範圍好像不是只有PUB跟舞廳。」
「宋先生，我今天跟你出來吃飯沒有別的意思。」
「我真的，你是為了跟他賭氣才答應跟我出來吃飯的吧。」宋言尊說的輕松。
「對不起。」
「這沒什麼好道歉，相反的我還要感謝他呢，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的話，齊小姐現在大概也不會跟我坐在這里。」宋言尊笑了一下。的確是如此，她的心里因為有他，她一直沒有給別的男人機會。
他已經是一個二十六歲的男人，他不再是一個學生，他已經出社會，他也有了歷練，他會有可能還沒有女人嗎？齊芯語的視線彷佛越過宋言尊，這似乎是微乎其微的一件事情。
他的心里有她嗎？她想是有的，但是她在他心里的位置跟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是一樣的嗎？她不想跟他只是青梅竹馬。
他會拒絕其他女人對他的示好嗎？她想他是不乏有女人接近他的。
宋言尊看見對面似乎又陷入獨自的沉思當中，他輕啜一口白酒，「齊小姐，你不妨試著接納我看看？」
齊芯語拉回彷佛穿越過他的視線，「宋先生，我……」
宋言尊舉起手制止她，「齊小姐別這麼快就回答我，你過幾天之後再給我回復也無妨，在等待齊小姐回復的幾天里我可以抱有想象，齊小姐該不會連這點期待也吝于給我吧？」
宋言尊略帶輕松的口吻讓她不至于覺得沉重，「宋先生，過幾天後的答復未必是如你所願。」
「但是你現在就給我回復的話，你的回答是否定的吧。」
齊芯語不語，她直覺的第一個念頭是如此沒有錯。
「齊小姐就過幾天在回復我吧，反正我也得再到你公司去不是嗎？這幾天就暫且先讓我抱著幻想過日子？」宋言尊朝她擠眉弄眼。
餐廳侍者在一看見是他走進門便領著他們走向一處較為隱秘的位置，這家餐廳本身的位置也位于挺隱秘的地方。
齊芯語沒有什麼心情說笑，她也沒有力氣去跟他反駁，或許，過幾天之後她真的會改變主意也不一定。齊芯語重新拿起刀叉，宋言尊沒有再多說什麼，但是他的嘴角始終愉悅的揚著，他不是全無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