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毒舌男 第二章
雨,無情打在身上,很冷、很涼,但遠不及他說出的字字句句所造成的寒凍,無論再傷再痛,她都要維持最後的尊嚴,不懇求、不低聲下氣,不讓他再有瞧輕她的機會。
見到雨水打在白恬玫身上,高聖堯絲毫不憐惜,迫不及待拿回曾送給她的雨傘,在他眼里,她就是讓他吃喝玩樂的墊腳石,如今墊腳石沒有半點用處,自然踢到一邊去。
「以後我們若不小心在路上相遇,妳最好裝作不認識我,因為我絕不會理妳,就當我們從來不曾交往過,這種做人最基本的道理,妳應該懂吧?」以防她沒水平,日後見到他熱切攀上來相認,他丑話說在前頭,要她有點分寸。
白恬玫心痛到快喘不過氣來,雨水混著淚水,早已分不清臉上何為雨、何為淚,她深吸一口氣,看著傷她至深的男人,扯開嘴角自嘲一笑。「你放心,我沒那麼賤。」
「很好,算妳上道。」有了她的承諾,高聖堯姑且安心,在他要把的女人面前,他可以繼續維持專一、深情、溫柔、體貼的新好男人形象。
高聖堯確定她不會變成日後的麻煩,開心轉頭離開,懶得跟這塊過期,不!是泡水的草莓蛋糕耗下去。
被傷得體無完膚的白恬玫眼睜睜看著高聖堯離去,他的腳步走得又急又快,沒有絲毫停頓遲疑,也未曾回頭,讓她得以感受到他巴不得離她遠遠的。
雨勢,非但沒有減緩的意思,且愈下愈大。白恬玫一想到這段感情全是她一廂情願,開心編織關于他們的美好未來,便覺得既可悲又可笑。她慢慢蹲下來,抱著膝蓋,像個孩子放聲大哭,哭出所有委屈與傷心。
她怎麼會錯得如此離譜?當家人都反對她跟高聖堯在一起,勸她別被愛情沖昏頭時,為何她一句話也听不進去?
她為自己的愚蠢,為慘遭踐踏的自尊,為不被珍惜的真心真意哭得聲嘶力竭,難以控制。
行經的路人來來往往,被她的痛哭失聲吸引,緩下腳步,好奇張望。白恬玫感受到眾人好奇的視線,狼狽的她想躲藏,卻怎麼也提不起力氣,站起來佯裝瀟灑離開。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看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同情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理她?
假如此刻她能夠隱形,讓所有人都看不見淒慘傷心的她該有多好。
她嗚咽痛哭,心,空蕩蕩,已失去一部分的自己。
突地,雨不再兜頭朝她落下,不再冰冷親吻她的發心、臉龐,好奇的視線似乎被龐大的身影遮掩。
淚水依然不斷自眼角滾落,濕淋淋的白恬玫冷到骨子里,全身不住發抖,抬起頭,先入眼簾的是皮質良好的黑色意大利手工皮鞋,慢慢向上是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裝褲,主人的雙腿微張,再往上望,發現西裝外套包里下的精壯胸膛,接著來到方正的下巴,高挺好看的鼻子,然後,一雙黑亮深邃的眼眸映入,她愕然看著身前好看、充滿男性魅力的男人。
藍克勤將傘撐在她上方,為濕答答的女人擋雨,自己泰半身軀則淋著雨,不在意的濃眉向上一挑,語氣輕悠調侃︰「啊,原來是人,我還以為是哪只可憐小貓在雨中哭得亂七八糟。」
身為藍雀集團總裁藍振昌二子的藍克勤,負責集團里的建設公司,今晚跟大地主約在餐廳談買賣土地的事,雙方相談甚歡,順利敲定價錢,步出餐廳後發現自傍晚下起的雨,沒有停的意思,而該地主為人樸實,並未開車前來赴約,于是他請司機先開車送地主回家,他在此等候。
等著等著,站在騎樓下的他瞥見在雨中談分手的情侶,不是他愛管人閑事,而是男的愈說愈大聲,行徑囂張,要人不注意都難。老實說,像那種一開始就不懷好意去接近富家女的男人,他听過也見過不少,一個個不願靠自身努力,妄想一步登天,讓他很不以為然,不過不以為然歸不以為然,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男女雙方滿意即可。
只是那個男人分手就分手,沒事說那麼多刻薄難听的屁話做什麼?最後竟然還小氣的把送出的傘收回,重點是現在正下雨,沒品到教他大開眼界,深深覺得那男人丟盡所有男人臉面,不!根本是不該稱之為男人,他打從心里鄙夷。
那個人渣走了之後,藍克勤心想被提分手的女人也該離開,怎料她不曉得是不是遭受太大打擊,竟然蹲在雨中哭泣,就像一只落水的小白貓,身上的衣服髒兮兮,可憐兮兮。他看了一會兒,替她決定哭泣就到此為止,于是撐起傘來到她身邊。
白恬玫淚眼迷蒙看著上方神情倨傲的男人,抽抽噎噎道︰「我不是貓。」世上哪有這麼大一只貓?真要說她是貓,也只能是只不討人喜愛的貓咪,嗚……
「我是過期的草莓蛋糕……」不知怎麼的,自我詆毀的話從口中說出,高聖堯所說的字字句句如雷般于腦海中重復再重復,眼淚再次潰堤,羞愧到無地自容。
藍克勤下巴微揚,冷睇哭到慘不忍睹的女人,淡淡一嘲。「我倒是頭一回听到有人說自己是過期的草莓蛋糕,很有趣。」
哭到不行的白恬玫嗚嗚咽咽,豆粒般大的淚珠潸潸滾落,頭發因雨水濕黏在頰畔,這陌生男人說有趣,是不是也認同她就是一塊沒人要的過期草莓蛋糕?
藍克勤看了下腕表說︰「二十分鐘。」
「什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白恬玫不解傻問,這個男人比高聖堯還高,身高應當有超過一百八十公分,長相和俊美的高聖堯不同,高聖堯多了脂粉味,他則是陽剛、英挺,眉目間與站姿皆充滿自信,彷佛世界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妳已經哭了二十分鐘,妳的哭聲並沒有特別好听,哭起來也沒有特別好看,妳不累,旁邊的人都累了。」他實話實說不修飾。
他的話,使她的淚水瞬間凝結在眼角,蒼白的臉倏地爆紅,支支吾吾說︰「我知道我很平凡,是一塊貧乏的過期草莓蛋糕,不過我沒有造成大家困擾的意思……」
天哪!大家之所以會看她,其實不是同情她,而是覺得她很吵?她究竟在做什麼?還要讓自己淪落到多可笑的地步才甘心?
「大便說的話妳也信?」濃眉好笑向上一挑,嗤之以鼻。
「什麼?」她覺得自己好像笨蛋,面對這個陌生男人,不是不停說「自己是過期的草莓蛋糕」,就是不停說「什麼」,別說他听了會膩,連她也覺得好膩。
「那個男人是一坨大便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妳不會到了這個時候還覺得他是白馬王子吧?」如果是這樣,藍克勤只能說她活該,剛才那男人對她的羞辱全是她自找的。
「沒有。」白恬玫遲疑了一下,搖搖頭。已被傷得遍體鱗傷的她,不會再蠢得編織粉紅色泡泡,事實的真相非常丑陋,但再怎麼不願,也得接受。
倒是這男人說高聖堯是一坨大便滿好笑的,讓她差一點就破涕為笑,先前所受的屈辱似乎因此沖散不少,多虧他,她的心不再緊窒難受。
「我問妳,假如妳有一天在路上踩到大便,會怎麼做?」藍克勤悠哉提問。
「把鞋子洗干淨。」這男人神情冷傲,讓她不禁乖乖回答,差一點就乖到像日本人跪坐在地上,雙手放大腿,用最嚴謹的態度回答。
「妳會再踩一次大便嗎?」
「不會。」白恬玫搖頭,就算是幼兒園小朋友也不會將踩大便當成游戲玩耍,她怎麼可能會蠢得再去踩大便。
「把踩到大便的鞋子洗干淨後的心情是什麼?」他問得嚴肅,恍若事關國家大事。
「應該是松了一口氣。」她回得小心翼翼,不懂這男人為什麼要一再提到大便。
「既然如此,那妳還哭什麼?妳該開心歡呼才對,不是嗎?」藍克勤笑了,彈彈手指,要她轉換心情,真要哭也該是喜極而泣。
「呃?」白恬玫腦袋瓜遲鈍地轉了轉,終于明白。
這男人的意思是跟高聖堯交往,就像踩到臭烘烘的大便,現在大便揚塵而去,照常理她要快樂慶祝。過期的草莓蛋糕對上臭烘烘的大便,當然是過期的草莓蛋糕討喜多了!他的比喻讓她心情稍稍轉好,不再郁悶到宛如世界末日來臨。
「大呼萬歲吧。」驕傲的男人理所當然下達指令,要她將積郁的情緒大聲釋放。
「咦?」白恬玫害羞地東張西望,盡管他的身形擋去大半視線,不過還是有人在留意他們。
「妳不敢大呼萬歲,不會是還對大便有所留戀吧?」嘖嘖,若真如此,那麼她沒救了。
她搖搖頭。「沒有。」
「妳好像有點遲疑,語氣是不是太虛軟無力?原來妳還愛著大便。」藍克勤看出她尚未抽離對大便的愛,淡淡笑了,若她要執迷不悟,也不關他的事。
眼角瞥見司機打方向燈正轉過來,他彎腰將手中的傘遞給她,說道︰「妳不是過期、乏人問津的草莓蛋糕,而是快要溺死、受傷的小白貓。」
白恬玫傻愣愣地接過他的傘,看著他走入雨中。一個陌生男人,願意為毫不相干的她淋雨,反觀高聖堯,明明手中還有傘卻是半點情分都不顧。她不是過期的草莓蛋糕,她只是受傷的小白貓,她才不要當乏人問津,困在謊言里走不出來的草莓蛋糕!
她猛地站起身,朝背對她走入雨中的高大男人大喊︰「大便滾開!失戀萬歲!」
淋雨前行,認為她無藥可救的藍克勤腳步一頓,轉身過去,即見因痛哭而鼻子與雙眼皆紅通通的小女人右手撐傘,左手高舉成拳。
在騎樓下的人,因她的高喊,將所有焦點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那個女人在干麼?」本來哭得亂七八糟的女人,忽然這麼一喊,讓人傻眼。
「我有沒有听錯?她說大便滾開,她踩到大便嗎?」大便?哪里有大便?
「她是不是因為失戀,所以有點精神失常?」右手食指在太陽穴旁繞圈圈。
看熱鬧的路人交頭接耳,你一言我一語,推論失戀女的狀況。
司機見到藍克勤淋雨,急忙于路邊停車,拿著雨傘自駕駛座沖過去為他撐傘擋雨。「藍總,你不是有傘嗎?」
藍克勤頭也不轉,抬起右手,要司機先緩緩,他要看那個小女人所展現的決心。
所有人都在看,所有人都在听,所有人可能都覺得她瘋了,但白恬玫不在乎,她的眼中唯有為她擋雨、送傘的陌生男人。
她再次扯開喉嚨,向著所有對她側目的人大聲呼喊,堅定宣誓︰「大便滾開!失戀萬歲!大便滾開!失戀萬歲!」
一次次撕心扯肺的呼喊,令心碎、釋然又帶著決心的淚水自眼角滑落,她要拾起被丟在地上踐踏的自尊,高聖堯可以不珍惜她,但是她不能不珍惜自己。
藍克勤看見她的決心,對她豎起右手大拇指給予贊賞,轉身離開。一旁的司機忙著為他撐傘,于離去前好奇看了狼狽的白恬玫一眼。
「先生,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她雙手圈在嘴巴旁,再次大喊。
假如不是他,她應該還會蹲在原地自怨自艾哭個不停,這一跤她摔得又重又慘,所遭受的打擊,難以用言語形容,她識人不清,愛錯了人,付出慘痛代價,要重新站起來或許會花上一段不短的時間,可是誠如他所說的,擺月兌大便是好事,她不要再戀戀不舍。
深深吸了一大口氣,白恬玫挺直腰桿,鼓起勇氣,回家後還要告訴爸爸關于今天所發生的事。
不論她傷得有多重,明天的太陽依舊會升起,她不會、也不要因此被擊垮!她不是過期的草莓蛋糕,她是曾經溺水,但被好心人救起的小白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