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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妻 第六章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眼前閃出,待她回神的時候才發現,一把接住藥碗的竟是趙御辰的侍衛明昊。

「白姑娘,你沒事吧?」

她傻傻地回應,搖了搖頭,「沒,我沒事!」

兩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卻還是驚擾了屋子里正在說話的趙御辰和秦子正。

「是卿卿來了嗎?」秦子正的聲音從里間傳來。

這一刻,白卿卿有一種逃跑的沖動,雙腿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隨後才想起自己現在的身分。

她捧著藥碗,硬著頭皮跨進房門,就看到秦子正面帶笑容地看著自己,而眼盲的趙御辰雖然看不到她,一雙仿佛能將人看穿的雙眼,還是準確無誤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明知道他的眼楮不能視物,她還是被那凌厲的視線逼得有一剎那的退怯。

前陣子她一直仗著自己是大夫,發了狠的整他,而他無論被自己逼到什麼地步,都一聲不吭的死忍著。

他的隱忍,為的或許並不是什麼賭約,而是一種對光明的執念,在心里,他把她視為救星,希望能等來奇跡。

而她呢,卻因為記掛著心頭的不滿,一次又一次給他臉色看,甚至用幼稚可笑的行為來報復他當年……

想到這里,白卿卿心頭一窒,急忙避開趙御辰那好似在探究她的雙眼,將手中的藥碗放在桌上,說了一句「趁熱喝掉」,便尋了個自己還有事的借口,轉身走了。

「咳!」秦子正輕咳了一聲,「卿卿這丫頭還真是一只難服管教的小皮猴子,見了我這老人家居然連招呼也不打一聲,虧我還一門心思地在這里為她月兌罪,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趙御辰雖然眼不能見,可是剛剛他卻隱約從白卿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對勁。

往日那丫頭每次見了自己都要調侃戲謔幾句,今天倒有些出人意料,似乎把他視為毒蛇猛獸,躲避得那麼明顯。

就算他口口聲聲說要殺她,也沒真的對她做出什麼傷害之舉吧?她的躲避又是為了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天色陰霾,細雨綿綿,以至于十月中旬的京城,漸漸有了冬日的氣息。

趙御辰最近的情緒變得有些喜怒無常,一方面是因為自己保持多年的習慣被白卿卿惡意打斷,另一方面,每到雨季降臨,就會引得他舊疾復發。

十五歲那年,他為了馴服一匹烈馬,不幸摔斷了右腿。

雖然骨頭後來接了回去,可每到陰天下雨時,傷口就會隱隱作痛,酸脹難忍。這天夜里,被舊疾折磨得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的他,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一股熱流在腿間來回游動。

那股熱流的出現,讓原本酸脹難忍的患處得到了緩解,慢慢的,不適感越來越輕,心底的焦灼也得到了舒緩。

他猛地睜開雙眼,雖然面前是一片漆黑,他卻能感覺到身邊有人。

憑著直覺,他往虛空一抓,一條縴細的手臂被他緊緊揪在掌間。

「啊!」黑暗中,一道嬌呼破喉而出。

趙御辰眉頭一擰,厲聲道︰「什麼人?」

「放手,你抓痛我了!」

仔細一听,那個被他抓住的不是別人,正是白卿卿。

「怎麼是你?!」他的聲音既冰又冷,完全不帶半點溫度。

這時,他才感覺到腿間好像纏著一個東西,順手一模,先是踫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接著,便感覺到了一股灼熱。

白卿卿沒好氣地將他的大手掰開,厲聲警告,「別亂踫,我給你綁在腿上的是一塊被火燒過的玉石,上面纏著一層厚厚的絨布。你的腿受過重傷,陰雨天時必會疼痛難忍,雖然這個方法不能將你的毛病徹底根治,卻可以暫時緩解。」

趙御辰聞言一怔,「你怎麼知道我的腿曾受過重傷?」

雖然明知道他雙眼失明,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白卿卿還是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小聲解釋道︰「是明昊告訴我的。」

「著種治療方法也是明昊教你的?」

「答案很重要嗎?」

趙御辰很想大聲對她說,答案當然很重要。

因為很多年前,那個被他當成心頭寶般珍愛的女人,就是用這種方法在他每次舊疾發作時,幫他化解疼痛。

他曾對她說,他腿上的隱疾就像一只惡鬼,將會如影隨形的糾纏他一輩子。那個女人卻對他說,他是她的夫、她的天,即使有朝一日他殘了,她也會無怨無悔,做一輩子扶持他的拐杖。

這六年來,每到陰天下雨忍受舊疾困擾的時候,他都會告訴自己,那個肯為他緩解疼痛的女人已經被他給逼死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黑暗里,慢慢承受上天所給予他的各種折磨。

沒想到事隔六年,這個他討厭至極的白卿卿居然用他心愛女人的方式,在他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給他送來了這樣的「溫暖」。

「晴兒……」

他下意識地喚出這個埋藏在心底整整六年的名字,聲音帶著顫抖,眼角不受控制的涌出濕意。

白卿卿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當她看到他眼角溢出的淚光時,整顆心仿佛在瞬間撕成兩半。

她緩緩抬起手,想要抹去他眼角的晶瑩,可手懸在半空,又慢慢放了下來。

「今晚的藥我放在你床邊了,記得一會兒把它喝光。」冷聲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腳步快得像身後有鬼在追。

趙御辰抬手一抓,卻抓了空。

她走了……

那一刻,他心底突然生出一股說不出來的寂寥與落寞。

「白卿卿我警告你,如果你今天還讓廚房給七爺做辣食,本姑娘就跟你沒完。」

開口講話的是趙御辰的貼身婢女懷月。

自從七爺點頭答應讓白卿卿給他治眼楮之後,這些日子,這個姓白的就像跟七爺有仇似的,每天無所不用其極的想盡一切辦法來折騰七爺。

就算她只是七爺身邊的一個婢女,對于主子的決定完全沒有說話的資格,也忍

不只跳出來為七爺抱不平。

午膳之前,她特意跑到廚房準備吩咐下人,絕對不可以再由著白卿卿的性子來,沒想到一進廚房,就見那個她恨不能一巴掌拍飛的白卿卿,躲在廚房一角正在忙著什麼。

此刻她也不管七爺和這丫頭之間那什麼見鬼的賭約,一頭沖到對方面前,叫嚷著自己心中的不滿。

正往鍋里加料的白卿卿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垂下頭,繼續拿勺子攪拌著鍋子里的東西。

「喂,我剛剛說的話你究竟有沒有听到?」

「听到了如何,沒听到又如何?」

懷月被她那漫不經心的樣子氣得咬牙切齒,「我說你這丫頭真是不識好歹,我家七爺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用卑鄙手段對七爺下毒手?」

白卿卿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道︰「下毒手?」

「哼!你明知道我家七爺不能吃辣,可你卻一連四五天都讓廚房給七爺準備辣食,這不是存心跟七爺過不去嗎?」

「沒錯,我就是存心跟他過不去,就是存心想整他,怎樣?」

「你……」懷月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承認了,氣得她有火無處撒,像自己狠狠揮出一拳,最後卻砸到了棉花上一樣。「我……我警告你……」

沒等她警告完,就見白卿卿拿過一只小盅,輕手輕腳地將鍋子里炖好的粥盛了進去。

懷月鼻子一嗅,只覺得那粥香氣逼人,賣相也是十分不錯,不知放了什麼,紅紅綠綠顏色各異,煞是好看。

她一時放下對白卿卿的仇視,好奇道︰「你熬的這是什麼東西?」

「粥!」

懷月差點沒被這個答案給氣死,當下漲紅了一張小臉,憤憤不平道︰「我當然知道這是粥,我是問你,這粥是干什麼的?」

「吃的!」

「我當然知道這粥是吃的,我是問你,這粥是給誰吃的,里面放的都是啥?」

「給人吃的,放的都是補身的。」

說話間,她已經將粥盛好,將盅蓋蓋好。

懷月擋在她面前,不依不撓道︰「這粥是要給七爺用的嗎?」

白卿卿這才認認真真看了懷月一眼,點了點頭,「針對他的眼疾,我在粥里放了幾味活血化瘀的藥材,對眼楮復明很有幫助。」

懷月沒想到白卿卿居然會向自己解釋,心底微微詫異,卻還是問出自己心里的疑問,小聲道︰「你……你今天不整七爺了?」

白卿卿忍不住在心底嘆氣,她不否認前些日子確實是在整趙御辰,可自從昨日無意中听到秦相爺和他之間的那段對話,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的行為非常幼稚。也深深意識到,這些年來痛苦的不僅僅是自己,那個讓她陷入痛苦中的混蛋,也跟她一樣,在無助著、痛苦著,甚至是自我懲罰著。

「懷月,我以後不會再整你家七爺了,我也想盡快醫好他的眼楮,然後離開這里。」

「呃……」

「所以現在請你讓開,我要去給你家七爺送藥粥了。」

懷月下意識地側過身子,眼睜睜看著白卿卿從自己面前離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有那麼一刻,她似乎從白卿卿的臉上,看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痛苦和無奈。

她好像在隱忍著什麼,又在一瞬之間,決定放棄了什麼。

白卿卿自然是沒功夫理會懷月心中的想法,她逕自來到盤龍閣,卻被明昊給擋在了門外。

他略帶歉意道︰「白姑娘,七爺說,今天他不想見任何人,還請白姑娘留步。」

白卿卿有些意外道︰「不見人?為什麼?」

「這是七爺的命令,屬下只有服從的分。」

「可我說過,每天午時,我都要為他把一遍脈象,這樣才能確定他的治療已經進展到了什麼地步。」

「這……」明昊略顯猶豫,最後還是擋在門口,無奈道︰「今天對七爺來說是個非常特殊的日子,還請白姑娘見諒。至于診脈的事情,拖一天應該無礙。」

對明昊來說,白卿卿的醫術並沒有驚艷到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當日秦相引薦她,說不定只是想給七爺一點點希望。

事實證明,這白卿卿給七爺治了十來天,七爺的眼楮依舊不見任何好轉。說她在此混吃混喝吧,倒也不像,說她真有幾分本事吧,卻未見成效,時間久了,他難免對白卿卿的醫術感到失望,所以得了七爺的命令之後,才會這麼盡忠職守的將她擋在門外。

白卿卿豈會看不出明昊的想法,忍不住長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粥盅遞到對方手里。

「既然你主子已經放棄治療,我再留在這里也沒什麼意義,替我轉告七爺,稍後我就收拾行李,離開墨園,讓他另請高明吧。」

「呃……」

沒等明昊答話,屋里便傳出一道清冷的聲音,「讓她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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