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賞味期 第十三章
「什麼事？」程盈茜不自在地問，她還沒從郭孟藩那些話中恢復過來。
男女之間最怕旁人鼓噪、挑動，原本沒事的，也容易變得尷尬，不知該怎麼相處，更何況她與曲言熹現在是千絲萬縷，無法理出頭緒。
曲言熹瞥了眼不肯定開的顏宗旭。「去外面說吧。」他低聲附加一句。「你姑姑的事。」
程盈茜原還有些遲疑，但一听是姑姑的事，便點了點頭，轉身去拿背包。「宗哥，我先走了，再麻煩你跟我哥說一聲。」
顏宗旭其實不想她跟曲言熹一起離開，但他沒理由把人留下，只好不甘願地說道︰「好。」
見兩人往門口走，顏宗旭突然又迸了一句。「晚點我再打給你。」
她愣了下。「啊？什麼事？」
顏宗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迸出這一句，只得硬著頭皮說道︰「晚上再說。」
「喔。」
程盈茜沒再多問，只有曲言熹蹙著眉頭，瞥了顏宗旭一眼。
到了外頭，程盈茜不期然地又想到郭孟藩那個瘋子在街頭嚷嚷的話，簡直就是破壞她的名譽，她什麼時候說還喜歡曲言熹的？郭孟藩憑什麼亂講話！
「姑姑怎麼了？」程盈茜讓自己專注在現今的問題上。
「你來這里幫忙，是怕我去補習班找你嗎？」他問道。
因為被說中心事，臉上頓時露出心虛之色，但她很快反駁道︰「當然不是，我本來就是會兩邊幫忙，跟你沒關系。」
他微笑。「那就好，我還真怕你在躲我。」
他坦率的話語讓她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旋即又因為受了影響而生氣，早知道就說在躲他，挫挫他的銳氣，念頭方落，又覺得自己實在幼稚。
「你姑姑喜歡什麼？」
程盈茜不解地望著他。「怎麼？」
「她好像老是疑心我不贊成她跟我爸。」他頓了下接著道︰「我搬家的時候，她送了我一台咖啡機，我想應該回個禮。」
「送你咖啡機？你不是不喜歡喝咖啡嗎？」她疑惑地問。
他很高興她還記得，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免得她又惱火。「在美國待了幾年，還是會喝一點。」
程盈茜理解地點頭，送禮要送到心坎里，實在很難。「你想買什麼？」
曲言熹很高興自己選擇了正確的話題，只有提到長輩的事她才會放下戒心，語氣也較為自然。
「我不知道。」
「其實不送也沒關系，你是搬家……」
「搬家一般很少送禮，都是入新屋才有。」
「你回送的話，說不定會讓姑姑覺得見外。」她說道。
他一怔。「是嗎？我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沒關系，就照你的意思。」他也是想跟姑姑打好關系，算有誠心了。「我再居中幫你說幾句好話就行了。」
他勾起嘴角。「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
兩人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去，曲言熹努力找著安全的話題，與她聊著，免得把氣氛弄僵。
程盈茜與他有志一同，維持著氣氛的和諧，她寧可說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免得自己的心七上八下的，又被他牽著鼻子走。
兩人到了百貨公司，她幫他選了一條姑姑喜歡的絲巾當作禮物，為了答謝她，他請她去吃一家有名的面館，點了牛肉面跟餃子。
一路上兩人聊著旅行的事——非常安全的話題，程盈茜愈來愈放松，也愈來愈自在，仿佛又回到大學、無所不談的那時候，而且很多習慣他們還是一樣的，像是——自備環保筷，雖然理由不盡相同，她想盡一分環保的力量，他卻是因為喜歡干淨的緣故。
兩人都喜歡走路、喜歡一個人看電影、逛書店……她喜歡他的聰明、穩重、言之有物，而且尊重女性，不妄加批評，如今這些特質還在，只要她拋下個人恩怨，兩人很自然地就能處在一塊兒。
不只程盈茜感到自在，曲言熹也安下心來，只要兩人能自然地相處，他有自信能讓她再喜歡上自己。
記得她喜歡吃甜點，還特意買了幾塊蛋糕送她，當是陪自己挑禮物的謝禮，原本想送她回家，她卻搖頭拒絕。
「不用麻煩，公車坐幾站就到了。」
提了兩次，見她拒絕，神色也開始不耐煩，他便不再堅持，只送她到公車站。
「好了，你也回去吧。」程盈茜說道。
「看你上車我再走，不差這幾分鐘。」他微笑說道，瞥了眼電子看板上的時間，再五分鐘公車就到了。
程盈茜點點頭，也不再趕人，低著頭沒說話，手上的蛋糕沉甸甸的，是他的心意。
「怎麼了？」原本兩人還有說有笑的，自他買了蛋糕送她，陪她一路走到這兒，她的心情忽然低落起來，瞧著沒什麼精神。
「曲言熹。」她抬頭望著他，以前她總是喚他學長，惱了他以後就連名帶姓的叫他。
她又瞄了眼公車到達的時間，這一個晚上的時間，兩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觸踫不該觸踫的話題，曲言熹不想惹她生氣，她則是因為不知該如何處理他引出的情緒，偏偏她心底又有許多的疑問，憋著十分難受。
她本就不是個藏得住話的人，憋了一晚上，實在受不了，終于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
「這三年……你都沒想過打電話給我，或是傳個簡訊嗎？」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靜，但問出口的時候，其中的怨恕還是很明顯。
對他，她終歸還是有怨氣，如果真的喜歡她，又怎會音訊全無，連一封簡訊也沒有傳給她？
「你忘了。」他輕聲一句。「我正在努力忘記你，怎麼跟你聯絡？」
她不高興的望著他，驕橫道︰「哼，總歸一句，你沒那麼喜歡我。」她轉開臉。
女人在愛情上，常常不講理，也想要不講理的權利，知道了「喜歡」，就想進一步試探「有多喜歡」，「思念」還不夠，必須曉得「有多思念」，衣帶漸寬，為伊消得人憔悴，還是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她不是要他吟詩念詞，只是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我在你心里，大概連一顆麻糟的重量都沒有。」她怨氣不減。
她氣嘟嘟的模樣顯得十分孩子氣，卻也可愛，讓他忍俊不禁。
「笑什麼？」她斜睨一眼，她知道自己小心眼、無理取鬧，但她管不了，她就是想無理取鬧。
「比一顆麻糟多得太多了。」他念笑道，見她絲毫沒有被說服，于是繼續道︰「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怎麼證明？」她問。
「我得想想。」見她大失所望，他又笑了。
她不喜歡他的笑容，透著一股得意，沾沾自喜，像是在笑她小家子氣，又似歡喜她的在意。
她立刻道︰「算了，不用想了，其實我就是隨便說說，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早說過了，那些事都過去了，我對你也沒有其他想法，只是心里有疑惑，所以才問你，你不要多想。」
她努力解釋著，試圖撇清自己的意圖，他裝出認真受教的模樣，點了點頭，並未反駁她，但臉上的笑容就是讓她感到氣惱。
忽然，熟悉的鈴聲響起，她松口氣，拿出口袋的手機，螢幕上顯示顏宗旭的名字，她想起顏宗旭說過要打電話給她，只是不明白找她何事。
忽然一只手，蓋住了螢幕，也正巧握住她的手，她驚訝地抬頭，曲言熹溫聲說道︰「公車來了。」
她反射性地轉頭，發現公車正從遠處開來，當她回頭時，鈴聲停了，他松開握住的手，低聲道︰「去吧。」
她的手上還殘留他的余溫，她愣愣地，一時不明白他是故意的還是無心，但沒有時間允許她多想，公車已經靠近，停了下來，她本能地把手機放回口袋，轉身朝公車走去。
她的雙頰有些發燙，忍不住轉頭看他，他也正凝視著她，忽然她有股沖動想跑過去，卻又忍了下來。
前頭的人已上了階梯，她收回目光，抬起膝蓋，上了公車，她站在窗前，搜尋他的身影，他還在原地，對她淺淺微笑。
她深吸口氣，心怦怦地跳著，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公車開走的時候，她瞧見他依舊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才收回視線。
窗上映著一個依依不舍的女人，雙眼氤，粉唇微張，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傾訴。
程盈茜被眼前的女人嚇了一跳，猛地回了神，剛剛那是她嗎？怎地這麼惡心……她顫了一下，低頭蒙住了臉，丟臉死了！剛剛那不是她、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