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愛 第二章
看著他的笑容，康宗霖忍不住又提一次齊天晴。
「跟她見個面吧。」
「為什麼？辦離婚手續時，我們就會見面了。」在腦中來回想過幾次，他將方才的不高興歸罪于多年好友只幫他妻子而不幫自己。因為他對那個妻子沒有愛情，沒有親情，有的－－只是陌生。
「那麼，跟她聊聊如何？她很擔心你。」康宗霖拿出手機，找到齊天晴的頁面後，再遞給他。
唐予剛盯著那支手機，毫無接過手的意願。
「你不要逼我罵髒話喔。」康宗霖眉頭皺了一下。
「生氣了？是好事。」唐予剛微笑地以他方才的話堵回去，同時不忘再加一句︰「至少你知道目前沒有可能氣到腦中風。」
「見鬼的好事！」康宗霖低吼一聲，隨後在房里踱步起來。「以為你撞到失憶已經夠嚴重了！現在我發現，你還記得怎麼說出這種讓人吐血的話，常常將人氣到差點想動手掐死你，這才是最嚴重的！」
每當將好友氣到跳腳後，唐予剛常會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康宗霖不曉得那到底是表示他喜歡兩人之間這種相處的方式，還是純粹覺得他的反應非常好笑。但是，目前的他非常不喜歡唐予剛的這種態度。
「拿來。」平靜的語氣傳來。
「拿什麼？」康宗霖停下腳步，一臉疑惑地看過去。
「手機。」
他畢竟是齊天晴的丈夫，不管兩人是為了什麼而結婚，既然她會擔心，那他自然應該聯絡她。
「喏。」康宗霖二話不說交出自己的手機，順道抱怨了一下唐母的反齊天晴計劃︰「伯母防她防得像在阻止房子漏水一樣，不讓你們見面，連手機也幫你申請新的號碼。」
「可惜防不了你。」唐予剛看他一眼，旋即按下手機上的通話鍵，等待對方接通。
「喂？」
在線彼端的女人說話聲音非常輕柔，但一樣沒勾起他任何的印象，那聲音很陌生，听來卻很親切。
「我是……」他正思索著要怎麼介紹自己，對方已經搶先開口。
「身體沒事了嗎？」
康宗霖坐上床，並且擠了過來，想搶听他們的談話內容，逼得唐予剛用肩膀輕撞他的肩，要他安分地在旁邊就好。
「還要住院一陣子。」
「這樣啊……」
她沒再開口，他也沒說話，最後是康宗霖看不過去，搶走手機。
「天晴，妳什麼時候有空？我帶妳偷偷跟阿剛見個面。」
「現在不行，我羊水破了。」
「嗄？你們……你們真是一對妙夫妻啊！我家小妹當時可是邊哭喊要所有人輪流讓她咬，邊發出殺豬般的吼叫，妳竟然還能這麼平靜地跟我們講電話。」康宗霖不禁失笑出聲。
「我只想問他兩件事。」齊天晴因為他夸張的言語而笑了。
「哪兩件？我用擴音，等等！」康宗霖按下手機屏幕上的擴音鍵後，將手機移到兩人中間。「好了。」
「老公，你還愛我嗎？」齊天晴的語氣透露出她心中的渴求；唐予剛有那麼一瞬間想要給出能安撫她的答案。
但一思及家人對她的惡感，他只能鴕鳥地給了這樣的回答－－
「我不知道。」
「我知道了。」齊天晴頓了下，旋即又說︰「你想離婚吧？我答應離婚的條件很簡單。就兩件。」
「什麼條件？」他不懂，听她的語氣狀似非常明白他習慣用語背後代表的意義一樣，他們有熟到那種程度嗎？就連交往七年多的筠柔也不敢如此肯定他那句「我不知道」代表了什麼。
「孩子出生後歸我，但是跟你姓。」
「孩子？」唐予剛沒听見方才兩人聊到羊水破了的對話，他看向康宗霖，想知道齊天晴這句話說的是真是假，而康宗霖點了點頭當作回答。
有孩子的話，他還能狠下心離婚嗎？
「媽沒跟你說？」齊天晴低笑幾聲。「也對。依你個性，听到我們有孩子應該會猶豫。等孩子生下後，你再請你秘書陪媽來跟我談離婚協議書要注明的條件，我想……離婚當天見面，對你應該比較好。」
唐予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于是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還有一件事呢？」康宗霖急忙開口，深怕兩人就此掛斷電話。
「不重要了。至少對現在的他而言一點也不重要。」齊天晴的語氣不高不低，像在跟老朋友說今天天氣很不錯一樣。
「阿剛，你快說你也想知道啊！」康宗霖改為催促他。
看著康宗霖比自己著急的模樣，唐予剛有那麼一瞬間在想－－自己是不是頭上有綠光閃爍著？
「謝謝你替我擔心…… 昱！」
在齊天晴的喊叫後，傳來的變成男人的聲音。
「康大哥，我要送姊去回春醫院，你要過來嗎？」
好友的小舅子當著好友的面只邀他去等好友的孩子出世……這感覺還真是尷尬啊！
康宗霖瞥了身旁的唐予剛一眼，他面無表情，看起來絲毫不像會在乎這件事的模樣，所以他決定了－－
「好，我晚點過去。」
＊＊＊
齊天晴順利生下一個女嬰，齊 昱跟康宗霖、康宗霖的妹妹康芯婷都來陪過她；至于唐予剛，始終連個人影也沒見著。
她住的個人房是康芯婷一手包辦。
康芯婷喜歡有人存在的感覺，拿了不少花替她裝飾病房，甚至第一天就帶著行李沖來陪她聊到睡死。
「天晴，我去看過小寶寶了，長得好像妳，好可愛喔！」康芯婷一推開房門進來，就對床上的齊天晴講個不停。「我跟我老公說我想生個像我的女兒，不要生一個又像他的兒子，妳知道他回我什麼嗎？」
「回妳什麼？」齊天晴放下手中的書，帶著微笑，專心听著她所說的每句話。
「他竟然說他要一個像我的兒子！像我的兒子耶！天啊！妳有沒有想過兒子要是像我，絕對糟糕到爆！成天想著要穿輕飄飄的洋裝，最大的興趣就是替身邊的人打扮……惡，我想到就反胃！」康芯婷做出想吐的動作。
齊天晴將身體微微向前，想看是不是還有人會進來。
「妳老公呢？」
「拉著妳弟去談事情，好像是工作方面－－」康芯婷瞬間閉嘴。
「怎麼不說下去？」齊天晴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笑容，沒有因為她的話而顯現出任何不高興。
她不能說啊！天晴是最反對讓 昱因為工作而放棄課業的人。
「我很謝謝妳跟妳老公幫我們。我運氣好，在爸媽去世前就大學畢業，也享受過大學生活，所以我希望 昱現在能夠先好好享受他的大學生活，不管是煩惱戀愛、煩惱課業，甚至是煩惱未來的出路都好。」
康芯婷沖到她床邊，緊張地抓起她的雙手握著。
「天晴！不可以告訴我老公，他要是知道我壞了他的事，肯定會嘲笑我的愚蠢。我什麼都不怕，最怕的就是他那樣的笑了，因為我會下意識不爽到揍他，他就……無臉見人。」
「噗！」齊天晴被她夸張的言語逗得笑出聲來。
「欸，妳別笑啊！我是認真的。」康芯婷稍稍握緊她的雙手，想讓她明白自己內心有多害怕。「每次我揍了他，他晚上一定會抱著枕頭跟棉被，一邊喊我家暴，一邊準備去客廳睡。」
「讓他獨自睡不好嗎？」齊天晴被她的話搞胡涂了。
她以為芯婷是怕老公生氣呢。
「呃……沒有他抱著，我很難睡得好。」康芯婷松開手，不自覺地臉紅起來。
齊天晴無奈地笑了。
「妳告訴他，我不介意 昱在有空時想增加工讀經驗，但是，我希望不要影響到他的大學生活。」
「好。」
康芯婷剛答應了她，房門便被推開來，她笑嘻嘻地轉身打算迎接回來的老公，沒想到進門的卻是唐予剛的秘書呂茗音跟唐母，令她瞬間笑臉轉臭臉。
「啊……伯母好。」本著康、唐兩家的交情，康芯婷勉強再度微笑，等到打完招呼，立刻默默站一旁去。
她知道來者不善，不過她阻止不了。
「媽。」因為身體虛弱，齊天晴在產後的這幾天被醫生規定多臥床休息，只能朝唐母點點頭招呼。
「我听宗霖說了。」呂茗音迅速拉了把椅子讓唐母坐下。「孩子歸妳當然沒問題，但是我不接受孩子姓唐。」
「媽，妳擔心我用孩子分家產嗎？」齊天晴毫不猶豫地指出唐家不願意讓孩子從父姓的原因。
「也不是……」被媳婦當面說出內心的想法，唐母表情顯得有些尷尬。「妳也要為自己未來想想，萬一哪天妳要再嫁，讓孩子跟著予剛姓，這不是很奇怪嗎？說不定男方那邊會有話說啊。」
「還是媽想得周到。」齊天晴沒有硬是與她爭辯，僅是淺淺一笑，轉為稱贊婆婆的睿智。「那孩子就跟我姓吧。」
「那分財產……」
呂茗音輕咳一聲，好讓唐母很快便發現自己的失態。
「看來媽還是擔心我用孩子分家產。」齊天晴沒有因此變了臉色，輕柔的嗓音搭配微笑，那是她在這世界生存下來的最佳武器。
「也……沒有……妳別想那麼多。」被說中心事，唐母眼神飄移，就是不敢對上媳婦直視的雙眼。
「媽，如果以後孩子想跟予剛姓，我希望你們不要阻止，我也不會讓孩子搶財產。」
「妳保證離婚後不會再纏住予剛？」听見這話，唐母望向她，表情看起來有些不敢置信。
「不會。我可以保證，我不會主動打擾他。」齊天晴加深了笑容。
「既然妳這麼好商量，我也不會讓妳太難過。」唐母從呂茗音手中接過一份文件夾，再轉交至她手里。「予剛說婚後的財產會分一半給妳，另外妳可以看看這邊幾間房子的數據，我們會買下其中一間當作給妳的贍養費。」
齊天晴隨手翻了前面兩三份資料，里頭房子的售價都是她花不下手的。
「我答應給妳的錢會在離婚當天一起給妳；至于房子……到妳出院還有點時間，妳可以好好想想要哪間。就這樣了。」唐母沒打算與她多聊，拋下這句話後，便帶著呂茗音離開。
一時間房里充斥著沉默，直到康芯婷先有了動作。
「真不錯的房子耶！」康芯婷輕哼一聲，拿起那些資料一一翻閱。「妳拿了的話，那些愛嚼舌根的三姑六婆一定會四處說妳這女人愛錢，為了錢才跟唐老兄結婚，沒錢就不肯離婚。」
「我知道。」齊天晴同意她的說法。
結婚兩年來，她對唐家的親戚們已有些了解。
「讓我跟我老公幫妳吧！我可以叫我老公幫妳找便宜的好房子，也能幫妳照顧孩子－－我老公很有換尿布跟哄小孩的經驗。」
「是妳幫我？還是妳老公幫我？」齊天晴不禁取笑她開口閉口都是老公，講的全是要將麻煩推給老公。
「不然妳怎麼打算？」康芯婷將手中那些資料紙卷成筒狀，很不屑唐家打發人的嘴臉。
「讓他們認為我愛錢也沒關系，孩子跟 昱的未來最重要，所以我不會拒絕送上門的錢跟房子。」齊天晴看不過去，奪回她手里的資料。「我比較煩惱要怎麼從這些房子里挑出適合孩子成長的地方。」
她並非浪漫愛情電影中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主角，淨說些愛情最重要、面包根本不重要的鬼話。沒有面包的話，她就養活不了弟弟跟兩人的愛情結晶，所以面包絕對非常重要。
「好吧！我陪妳挑，一定挑出最適合小寶貝成長的溫暖的家。」康芯婷認命地坐上床沿，準備跟她一起列出那些房子的優缺點，再下結論。
「謝謝。」齊天晴笑望著她，衷心表達自己的謝意。
她不是想放棄愛情，只是面對需要她的弟弟跟孩子，她選擇先保護他們，而不是這份看不到未來的愛情。